居然是邢宣。
侍墨惊奇地叫着:“你不是去找你娘了吗?怎么会到这?”
邢宣苦笑着说:“我是找我娘了, 不过路过这里的时候借宿,稀里糊涂地就被关在这了。”
侍墨惊奇地看着他,问:“他们也给你头上贴黄纸了?”
邢宣苦笑地点点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觉得又不可思议, 又古怪有趣。
邢宣说:“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关咱们, 说咱们有什么灵力, 练成丹可以延年益寿。可是我一个凡人, 哪有什么灵力?真是胡扯。”
小金狐抢着说:“谁说你们没有灵力?你们不是吃过神仙给的仙桃吗?就是我想附到墨墨身上吃你的那次。”
侍墨和邢宣都不吭声了。
小金狐问:“宣宣,咱们又见面了,这叫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水宝宝这时恢复了灵力, 在侍墨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看到邢宣, 也很惊讶:“咦?宣宣, 你怎么也在这里?”
邢宣看着他, 不知怎么就生起气,板着脸说:“我想墨墨了, 所以就来了。”
侍墨苦恼地说:“你们别说话了,想个办法出去吧,你们愿意被人烧成丹,我不想呢。”
小金狐就问:“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
“刚才?刚才不就是我被那张纸烫得受不了吗?”
“刚才你的额头发出黑光,我们都吓坏了, 你……你是不是人?”
侍墨说:“你看花眼了吧?我又不是妖, 还黑光, 你当我是什么?魔?”
正说着, 门口传来动静, 门上突然出现一个方洞,露出一个人的半张脸, 向里张望一下,然后又露出个什么镜子,那镜子照到谁身上,谁就发出一声惨叫。
能见鬼的少年、羊妖、小金狐、水宝宝无一幸免。
但是侍墨、邢宣却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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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露脸看了看,换了一样东西照,四个惨叫的人和动物连滚带爬地窜到门口处躲着,侍墨邢宣刘颀还是没动静。
那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叫人开了门,进来瞧他们三个。
侍墨也看清了那人的脸,满脸的皱纹,不知活了多少岁数,但是身板还挺直。
那人看了他们几眼,又拿出个不知什么东西,对着他们晃了晃,这时侍墨和邢宣有了反应。那人脸上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然后就让人把他们带到一个小院里,叫人好好看住他们。
打这时候起,那些道人对侍墨他们就客气了许多,还让他们洗了个热水澡。
侍墨感觉一下轻松许多,可是不自由,脚上缚着个铁链子,一动就哗啦啦地响。
而且被关在屋子里,门口院子都有道士看着,他和邢宣被关在一个屋,水宝宝、金毛、见鬼少年和小羊妖关在对面一个屋,只能隔窗相望。
每次向外看,都能看到水宝宝顶着个苦瓜脸,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们的窗子,一见到侍墨看他们,他就装哭。装了几次,连小金狐也学会了,一看到邢宣出现在窗前,就学着用小毛爪抹眼睛。
每次看到他们这样侍墨就想笑,笑完了就发愁——难道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那些道士一个个凶神恶煞,看守极严,有次他想对水宝宝说句话,刚大声叫出一个字,一名道士就冲了过来,威胁着他若再吵,就把他们关进地牢。
吓得侍墨连大气也不敢出。
邢宣这几日有些异常,黑漆漆的眸子里偶尔闪过一道光,以前的平和温柔渐渐地消失,面目也显得几分深沉,举止也不同以往。
侍墨有点害怕,这种目光令他不安,邢宣的样子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那脸一会苍白一会胀红,目光一会狂躁一会沉静,连睡觉也是翻来翻去,睡不安稳。
侍墨很怕这样的邢宣,他的目光有时望着自己,就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样。可是他俩被关在一处,想逃也逃不开,那脚上还有儿臂粗的铁链锁着呢。
侍墨不敢看邢宣的目光,每天站在窗前看表情丰富的水宝宝和越来越像人的小金狐,有时感觉邢宣站在身后,身上的汗毛直竖,却强忍着,装得很平静。
关到第六天的时候,侍墨早上起来,又往窗外看。对面窗口水宝宝和小金狐可能还没起来,一直没露面。
身后有了动静,然后是邢宣的声音:“你今天起得真早。”
侍墨没敢说他一晚上没睡,害怕邢宣夜里做什么,含糊地说了声睡不着,就再也不吭声。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浅浅的呼吸声渐渐加重,侍墨的身体顿时一僵,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邢宣已经开口:“你就这么怕我?”
“你就这么烦我?”
“你就这么防我?”
三句话像是三块巨石,砸得侍墨半天说不出话。
邢宣强压着怒气,一把捏住侍墨的肩,五指如钩,深深地陷入侍墨的肉中。
侍墨疼得半拧着身,偏装着莫名其妙的,笑着说:“你怎么了?怎么一大早这么说?我干吗防你?”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邢宣喘气的声音更大了,双目血红,眼中似要滴出泪,却又干干的,什么也流不出来。
侍墨笑着说:“你捏疼我了,快松开,一会就该送饭了,你饿不饿?我是饿了。”
邢宣慢慢松开手指,慢慢退回床边坐下,锥子似的目光依旧直直盯着侍墨。
侍墨的脖子都僵直了,强撑着保持脸上的笑,慢慢地转过脸,继续望着窗外。
一阵风袭来,邢宣猛地跃起,从身后用力搂住侍墨,狂乱而低促地说:“又是这个模样,明明怕得要死,却装着没事似的……你什么时候能真正对我笑一次?把你给浅红的笑也对我笑一次?”
侍墨很想拿出以前的威风骂他或者打他,但是邢宣脸上那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让他从心底感到害怕。
“我不管了……我反正马上就要死了,你就算恨死我,我也认了……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先喜欢你,为什么你会喜欢浅红?他什么也不懂,只会淘气惹你生气,你为什么要喜欢他?……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到宁愿走开成全你和他,可是……你偏偏又在我面前出现……我不管了,过几天咱们就死了,就算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不然枉我喜欢一场,死也不会瞑目……”
侍墨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推打,只是邢宣不知为何力气突然特别大,同时左脸生疼,被邢宣硬搬着向后扭,又湿又热的吻印在他的脸上。
恶梦一样的从前又清清楚楚浮现在眼前,那种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无助和绝望沉甸甸地压下来,重新笼罩在心头。
这一刻,他恨死了邢宣,后悔为什么要救他,让他死在野地里多好?
一边徒劳地用力推邢宣的脸,一边嘶哑地叫:“邢宣……你要是这样……我死也不原谅你……”
水碎珠般滚落,落在邢宣紧紧箍住侍墨胸前的手臂上。
冰凉绝望的泪水渗进他的袖子,沾湿他的手臂。
邢宣一怔,手臂一松。侍墨趁机用力挣开,窜到屋角,途中不忘拎起一个小马扎,举在胸前,惊怒惶恐地盯着邢宣。
邢宣呆呆地站着,呆呆地望着他满眼的防备,神情由激动狂乱渐渐变得忧伤悲惨,眼神凄楚到极点。
慢慢地,他举起一只手,捂住了眼,仿佛全身没了力气,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到床榻坐下,手一直捂住眼,低下了头。
许久,他哑声说:“我不会再这样了……”
侍墨哪里肯信,死死地盯着他,泪水不住地向下淌,眼睛却连眨也不敢眨一下。
邢宣再也没说话,默默地躺在床上,面壁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