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的回信很快就传达到了莘县的曹宝手里。
曹宝细细品读信里老爷的吩咐,联想着信上所要求开设分铺的地点,暗自琢磨用意。第二个吩咐倒好理解,第三条就相当于把镖行第一期至第三期的训练人员尽数抽调回来。
这批人目前在各处镖行里都相当于领头角色,干的有声有色,既是减轻了镖头的管理压力,又能起到带新人的作用。若是抽调回来继续训练,免不了造成一些混乱。
而且,老爷把这些人再进行两月训练是何用意?难道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去做?
至于第一条吩咐则更难理解了,金人的马匹高大耐久,儿郎们甚是喜欢,为何要卖掉?而且还偏偏卖去兖州,还必须挂着镖行旗号打从梁山路过?
这样做,梁山十有八九不会放过送上门的货物,不抢简直天理难容。不过自家老爷于梁山有些不大不小的恩情,梁山……哦,明白了。
曹宝笑笑,自家老爷还真是舍得,拿近两千贯钱去试探人心,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结果。
想通了老爷第一个吩咐的用意,第三个抽调镖行老人训练的吩咐似乎也不难理解了,他抖抖信件,放在火烛上烧成灰渣,朝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
“总镖何事?”
“立刻派人去联系各处镖铺,把去岁十月和十一月间的镖员尽数召回大王乡去。另行通知陈教头,让他把新一批闲汉全送我这里来,就说老爷吩咐的。”
“是。”门外汉子应了一声,随即告退。
曹宝静坐了会儿,忽然苦笑一声,老爷这般搞法,只怕各处镖头背地里要指着他曹某人咒骂了。
转念一想,他身为总镖头,坐在这个位置上,若不替老爷挡灾解忧,岂不是有负于老爷的抬举?
与此同时,张宅外院的偏房中,王信王总管也在看张林的回信。
信里的吩咐让他有些疑惑,不过作不得他想,他与镖铺总镖头的地位旗鼓相当,名义上是总管最大,实际上却各管各的。除了财账方面可以过问,其他事宜他无权插手。
自家老爷的做法有些类似于朝廷里太尉和枢密府,一个掌兵,一个调兵,彼此合力却相互钳制。他虽总管各处行当的财账,实际上的权职并不如想象中的大。
老爷手段隐而不显,很是老辣。只是他人,着实有些年轻的过分了。
大名府。
张林怡然自得地斜靠在软毛褥垫上,美酒在手,耳边丝竹之音沁人心脾,曲调莺声让人回味无穷。
唐玉仙妙手抚琴,白玉莲琵琶伴奏,唐楠儿手持牙板作拍,有时单唱,有时二人合唱,有时三人齐声,相辅相成,颇有乐队之风。
快活如此,神仙羡慕啊。
直到一曲完毕,守在门口等候许久的内院丫鬟才敢开口道:“老爷,教坊司里有人送了帖子来。”
“谁人落款?”
丫鬟如实道:“只写了一个苏字,并无落款。”
张林怪声道:“好大的架子。”
唐玉仙一旁笑道:“老爷勿恼,只怕是教坊司的女子所写,不落名款也是正常。”
张林这才想起古代女子地位低下,能有字号的女人莫不能在史书上留一笔,大多只有姓名,更多女子有名无姓或者有姓无名。
他揭开信匣,查阅了下信,不由失声笑道:“你道是谁,原是苏巧巧,平白无故想请我去院里吃酒,不是卖艺不卖身的么?”
唐楠儿抿了抿粉嫩嘴唇,满眼希冀着什么。
唐玉仙道:“算算时间,她也该请了。老爷不知,每逢七月七那天,便是教坊司和勾栏里女子争选花魁的日子,一年一小比,三年一大比,今年是大比之年。若她能选得花魁,便能压一压戴玉英三年。”
“哦,还有这事?”张林虽不在那些场所里拈花惹草……额,唐玉仙除外。但也对其中许多事情好奇。
唐玉仙解释道:“苏巧巧二十有一,是上一届花魁。而戴玉英才年方二八,正是花样年华,比前者更受追捧。若戴玉英能赢得今年大比,便能取苏巧巧而代之,做上花魁后自然财源广进。”
“而且,苏巧巧若输掉今年大比,只怕贞洁难保,教坊司定然要将她卖个好价钱。朱唇玉臂由不得己身,不知要受多少男人的罪。”
说道这里,唐玉仙颇有些感慨地道:“似这般曾做得花魁的女子,教坊司定不会轻易让她脱籍,只怕熬到门庭冷落才肯罢手。”
张林附和道:“一时风光,只是吃些青春饭。”
“爷说的正是。”白玉莲也叹道:“这么一想,她倒有些可怜。只是她叫爷去吃酒,又是为何?”
唐玉仙道:“离着七月七只有两月不到,各地教坊司和勾栏女子都在争选花魁,谁想落于人后?早早定下来,也好过临阵磨枪。老爷腰缠万贯富贵,苏巧巧找上门是必然之事,戴玉英也会派人送帖子来的。”
张林好奇问道:“就光请我吃酒,到时怎么选法?”
“当然是彩带挂花啊。”唐玉仙掩口失笑:“也是,老爷不爱去那些地方,当然不知道了。”
“请吃酒只是打个赏面,若老爷中意,到时七月七晚上,则可以花钱去买彩带和花枝,谁家女子得的最多,便是花魁。选上后,便有三年风光,甚至可以自己选客招待。彩带百贯钱一条,花枝千贯钱一根,届时女子上台献艺,台下老爷们中意谁,就往谁台子上丢,便是这般玩法。”
“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张林哈哈一笑,却打趣道:“只是爷囊中羞涩,可玩不起那般游戏。”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真舍不得花冤枉钱,特么的又不能睡一觉嗨皮嗨皮,平白无故叫去捧场,当爷人傻钱多啊!
唐玉仙却摇头道:“勾栏里的花魁争选可以不去,而教坊司的花魁争选,爷还是必须要去呢。”
某人不服,驳道:“凭啥?我不去谁还敢强派我去?”
“倒没人敢强派爷,到时知府相公、通判,一众参军、都监,大名府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富户行商尽数到场。爷若不去,只怕丢了体面,传了出去,买卖也受影响。”
张林啧啧几声:“这么说,我还必须掏银子砸她了?”
唐玉仙抖胸嗤嗤地笑:“爷若不想,到时候少掏点银子砸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