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长官部晏参谋长又亲自打电话过来语气沉重地问陈浩能否减坚持到6月9日,此时南边的敌人已经前进到新郑附近,郑州的军政机关都撤向洛阳,而新八师虽然在蒋师长、熊参谋长的督率下拼命作业,但是花园口破堤仍需时间,郑州已下达了破坏令,铁路枢纽已开始爆破破坏。陈浩虽然不了解这些全局情况,但是从长官严峻的语气和从郑州方向传来的爆炸声中也感受到了情况的严重。陈浩咬牙发狠道:“报告长官,我们116团全体将士决心与阵地同在!人在阵地在,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命令决不后退一步!”
“好样的,到时候长官部给你们记功,全体将士都有重赏!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长官,能不能给一点援兵?”
“其他地方都很吃紧,长官部抽不出援兵来。”
“那,长官,鬼子的飞机太可恶,我们的高射机枪今天连人带枪损失了一挺,能不能给我们补充点防空武器?”
晏参谋长想了一下:“好吧,把防守郑州铁路枢纽的高射机枪调两挺给你们,我通知长官部郑州留守处办理。”他心想:反正这地方现在鬼子不轰炸,我们自己也要炸,分一点防空武器给这个年轻人,万一真守住了,那可是意外收获。
半夜,前线零零星星地响着枪声。陈浩召集几个营长和直属队队长、重机枪连连长开会研究明天的作战方案。新任的三营长周勇道:“团长,咱们不能光在这里死等敌人进攻,也应该主动出击一下。”
董大海道:“咱们兵力不足,伤亡太大,出击怕是有心无力呀。”
周勇道:“鬼子不善夜战,咱们可以在晚上派少数部队摸过去,偷袭他一家伙。”
陈浩眼睛一亮:“对,鬼子的炮火实在太讨厌,咱们的伤亡大多是敌人炮击造成的,要是晚上乘敌不备摸掉敌人的炮兵,那明天的仗就好打多了。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大致可以判断出来。另外,如果能打掉敌人的指挥部也不错,不过我们不好找它的位置,怕是难办一些。总之,咱们晚上不能就这么闲着傻等敌人来攻。”
周勇道:“团长,我带三营一个排从铁道南侧绕过去,搅他个天翻地覆。”
陈浩说道:“不行,三营刚接防阵地,明天要唱主角,你不能去。”
新任的直属队队长文石说:“团长,这任务交给我们直属队吧,当了一整天的预备队,弟兄们都不耐烦了。”
直属队和重机枪连是116团的精华所在,文石也是和李维明一起来的共产党员。这一点陈浩并不知情。
周勇道:“这样,从直属队抽一个排,还是由我带队,直属队我熟悉。”
文石涨红了脸:“周营长,你瞧不起人怎么的?你不在其位就不能谋其政,这次非由我来带队不可!”
陈浩说:“别争了,文队长,就由你来带队,我们都信得过你,周营长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从直属队选三十个精干的人。你们带上炸药,越过铁路向南,然后向东穿插过去,绕到敌人炮兵阵地侧后发起突然袭击。你们出发后十分钟,我命令正面炮击敌人阵地,发起佯攻掩护你们趁乱混过去。”
这白沙镇位于陇海铁路的北侧,郑汴公路从镇中穿过。116团阵地跨越铁路两边,北侧为主阵地,防御正面相当宽,阵地北面邻接新八师阵地。铁路南不远有个湖泊,连着好几条蜿蜒的小河,湖的南岸也是其他友军阵地,这里地形不便攻击兵力展开,遭受的进攻压力要小一些。
文石带着三十名直属队员从一个桥洞下面穿过上面筑有工事的陇海铁路,向湖边插过去,越过己方前沿阵地,开始匍匐前进。
忽然,山炮齐射的声音打破了前线的沉寂。116团前沿的轻重机枪和步枪也一起开火了。约两个排的弟兄在火力掩护下,呐喊着跃出战壕向敌人阵地猛冲。敌人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急忙发射照明弹并开始还击。冲锋的弟兄们都趴在离自己阵地四、五十米远的地上。在激烈的枪炮声中,铁路南侧的冲锋枪射击声根本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异常。文石率领的小分队冲过了敌人的前沿阵地。
双方激烈的交火约持续了半小时。参加“进攻”的116团官兵大部分爬回了自己的阵地。116团的枪炮突然停止了射击。
“击退”了中队“进攻”的鬼子,似乎觉得中队的主动进攻冒犯了他们的“军威”,机枪、大炮又射击了好一会儿才停止。
声音掩护了文石他们的行动,敌人炮兵的射击又给小分队进一步指示了炮兵阵地的方位。
文石带着小分队向东插了很远,才向北再次越过陇海铁路。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才从后面接近了敌人的炮兵阵地。
陈浩他们等待得十分焦急。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听见敌人阵地后面冲锋枪、盒子枪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了。陈浩急忙命令前沿阵地枪炮再次一起开火!
不一会儿,听见敌后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得手了!陈浩兴奋地一拍大腿。命令停止射击。
敌人后方的枪声还在激烈地响着,三八大盖、歪把子夹杂着冲锋枪、盒子枪的射击声。渐渐地,枪声不那么激烈了。陈浩的心沉了下去:文石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敌人前沿阵地响起了冲锋枪的射击声。陈浩举起望远镜一看:文石骑在一匹东洋战马上,身后五位勇士每人一匹东洋战马,胸前的冲锋枪向前沿的敌人喷吐着火舌,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在火光映照下,他们跨越了敌人最后一道战壕,那姿态真的是英俊潇洒。
陈浩急忙大声命令两翼火力掩护。
转眼间,六人六骑在火力接应下回到了自己的阵地。小分队只有这六位勇士生还。
原来文石带人接近敌人炮兵阵地后发现:敌人的炮兵阵地设在一片林子前的空地上,毕竟在没有防空火力的情况下,敌人还是顾忌我国驻在洛阳的空军,虽然我们的空军数量很少。不过敌人的炮兵布置的离树林较远一些。此时在一字排开的12门山炮四周燃着四堆篝火,篝火边有四个敌人哨兵。南边不远立着四座军用帐篷,帐篷里隐约可见马灯的亮光。文石把队伍分成三组,第一组由他带七个人,两人袭击一座帐篷。第二组十二人,每人负责炸毁一门山炮,其余的为第三组,负责向东、向北警戒。阻击援敌,掩护炸炮。约定三分钟后由第二组先行动干掉敌人哨兵后打响,如遇到意外听到枪声立刻打响。
文石带人沿树林向南运动,忽然听到马的嘶叫声,接着一个鬼子骂道:“八格!”刷地抽抽出了战刀。文石的枪响了,那个鬼子应声倒地。原来在夜暗的林中拴着一群战马。
可能有读者要问:这是战马吗?多数是。原来鬼子的这个步兵联队是乘卡车、摩托车行军的,山炮都是拖在卡车的后面。前文说过,徐亮他们袭击了鬼子后方补给地,烧掉了汽油。鬼子的汽车缺乏燃料到中牟县后无法开动。敌人的骑兵中队仗着其机动力单独冒进,结果在白沙镇附近遭到打击退了回去。敌人联队长奉令急于前进去夺取郑州,命令部队徒步行军,一时抢夺不到足够的骡马来拉大炮,就让骑兵中队出一部分战马来拉炮车。鬼子骑兵中队长听说要让他的战马当驮马去拉车,心中非常不乐意,因为骑兵对战马都是有感情的,可是迫于联队长的严令,只好把阵亡士兵留下的自己跑回来的空马凑了八匹交给炮兵,又怕这些马在炮兵的手里受委屈,专门从骑兵中队派了一个鬼子照看这些战马。刚才文石打死的鬼子就是鬼子骑兵,半夜还在喂马。
再说文石的枪一响,其他两组也立刻行动,鬼子的四个哨兵有三个被打倒,一个就地卧倒开始还击。文石他们一边射击一边向敌人帐篷猛冲过去,有的敌人刚从帐篷里出来就被打倒了,冲到帐篷附近,向每个帐篷里投了两颗手榴弹。
前线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陈浩开始策应他们。敌人一时陷入了混乱。第三组绕过去干掉了距离最远的敌人最后一个哨兵,这个鬼子在第二组向山炮冲击的过程中打死了我方一个队员。
敌人的联队指挥部设在炮兵阵地西北方不远的地方,警卫指挥部的敌人一个中队立即向炮兵阵地压了过来,第三组与他们交上了火。
第二组每人负责一门炮,引燃炸药后就有几个队员被敌人的机枪打倒了。随着轰然的巨响,11门山炮报销了。第二组的组长老四原是小旺子手下的炮手,在奔跑中被绊了个跟头,伸手一摸,是个炮弹箱,搬起来冲向最后一门山炮,把炮口放到最低,填上炮弹,向着西北方向轰地一炮打了出去。此时第三组的战士已经伤亡殆尽,第二组余下的五个战士,一个来帮助老四开炮,四个在炮前面不远的地方卧倒向敌人射击。
文石消灭了帐篷里的敌人炮兵,正准备增援其他两组,老四见状大喊:“文队长,快撤!跑出一个算一个,老子多拚一个赚一个!”说着轰地又是一炮,此时前面又有两个战士殉国,老四身边的战士也中弹了。
文石瞬间判断了一下战场形势:炸炮任务已经完成,再不撤只能全军覆没。忍痛带领第一组向林中退去。到了林中的马匹旁边,文石命令全体上马,以陇海铁路的路基为指示方向的基准,向西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