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情绪都不怎么高啊!”
送走了扬帆远航的梁山舰队,见山寨大小头领皆望着自己等候指示,王伦并没有直接回聚义厅,而是拍了两下手掌,召集大家拢来,就势在这鸭嘴滩上开起了晨会,开场第一句话便有所指的点了点意兴阑珊的步军众头领。
“人家吃肉,我们看着,还要傻兮兮的陪笑?军师哥哥就会拿我们说笑!”
只听人群中一个黑汉子出声叫道。在场诸位头领都不用去看,便知道说话的是谁。要说山寨里面除了他,还有谁敢喊王伦“军师”哥哥?唯有刘梦龙、牛邦喜和任原三个新人,不明就里的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在场的三位军师。
王伦哈哈一笑,目光依次从十多位步军头领身上掠过,笑道:“昨天让你们选人,谁知你们眼界高到天上去了,比挑选状元都难!明明六千多人的禁军,你们八个步营加起来(史进和袁朗在高丽)才要了不到九百人!最后连王教头都惊动了!兄弟,这事难道怪我?”
“谁说怪你了!”縻貹嘟哝一句,又道:“歪瓜裂枣也挑不出个顺眼的来!再说了,谁晓得栾教师眼睛恁般毒,顺眼一点的都叫他拉走了!我抢不他赢!”
山士奇见说不由低头闷笑,暗暗得意。栾廷玉见縻貹点了他的名,亦笑道:“縻都统,我才选了六十七个人,若真失手选了你看好的人,小弟都让给你。成不成?”
对于縻貹。包括袁朗,栾廷玉说心里话,他一直是心怀愧疚的。只因在步军五虎将的选拔上,论到个人武艺,以及与山寨的渊源这两点,前者好算还是难分伯仲,后者却是差得太远。
王伦毫无预兆的将他提拔到这么一个高度上。栾廷玉若说内心深处没点触动,那是假的。但最有竞争力的两位头领落选,虽说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总觉得欠縻、袁两人些甚么。此时正好有机会能略略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之意,栾廷玉此刻是毫不迟疑,那话便脱口而出。
栾廷玉是教师出身,选苗子的眼光自是无可挑剔的。得了便宜的山士奇原想闷声发大财,哪知师父居然要把吞进去的给吐出来,这可要了他的亲命了。当即叫道:
“天可怜见!昨天六千来人,我们只选了六十七人,百中取一,少到可怜!縻貹哥哥,你军中弟兄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哪里还缺好汉?即便你是真缺。那我们就更缺了!好歹你也得给我们这些新军留条活路走啊!”
縻貹见他师徒俩一个发扬风格。一个叫苦不迭,脑子不够用了,半晌才道:“感情你师徒俩跟我唱红白脸是不?”
众人见说,都是捧腹大笑,马家兄弟俩个此时更是笑着起哄,埋怨縻貹不给新军活路。不过他们都来自荆湖,倒也不怕老乡见怪。栾廷玉见縻貹被大家挤兑得要急了,忙道:“士奇顽劣,玩闹惯了,縻都统莫当真。我说的话,自然认账!”
縻貹是个直性子,闻言转嗔为喜,叫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手上的,下次如再有好事,你得帮我挑挑!”
“没问题!师父不来,我替縻家哥哥选!”见縻貹居然提出这个要求,山士奇抢着替师父答道。
“你选?你还不如我!”縻貹十分嫌弃道,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山士奇回过头去,一本正经对栾廷玉道:“师父,你可得把你看家本领都交给我!”
昨天在金沙滩前,并不只有水军选人,青、淄二州的步卒降兵也进行了一次遴选,当时刘梦龙的水军颇受欢迎,基本被挑完了。唯独淄、青二州的禁军被大家嫌来嫌去,这六千多俘虏兵倒是想被梁山收编,可这些步军的头领眼界实在太高,挑选到最后,平均下来,每营才补充了一百来号人。
被捡剩下这些官兵,见落草都要遭强人嫌弃,本来就情绪不稳,再加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要把他们发配到海外去做苦力,各个都是声泪俱下,求梁山给条出路。搞得专门给降兵做思想工作的朱武哭笑不得,最终请动了王进的大驾,在这些人里面又挑选了两千三百来人,最后交给并不嫌弃他们的朱仝全部接收了。
放着补充兵源在面前,能扩军而都不动,王伦是太了解步军这些头领的心思了,只怕是一个个都把主意打在那九节度手下的士卒身上。
据闻徐京在讲武堂上讲授时,没少跟他们说起这些士卒的好处,说得大宋仿佛除了西军以外,在地方军队里面,就属这九镇兵马最为精熟了。
王伦当然不会戳破他们。见诸位头领此时隐忍不发,其实也有好处的。起码短时间内涌入大量新兵,必定会稀释任何劲旅的战斗力。而且,若是眼下大家都按照水军那种豪放的方式扩军,王伦就是现学撒豆成兵的秘法,只怕也是来不及。
话说预备兵员山寨也有不少,从林冲、王进做教头的守备军新兵营,再到马、步、水三军的预备军,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可谓齐装满员。
但预备军只够马、步军补充他们在高丽的减员。而守备军的新兵营,虽有名师教授,但士卒入伍的时间普遍偏短,没有经过“新兵营”到“关卡守军”再到“各军预备军”最后到“野战军”的选拔流程,直接派驻到马上面临大战的一线队伍里,很不妥当。是以王伦准备把他们调派到晁盖和邓飞的手下,在压力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边训练边成长。
一想到就连拥有天险的二龙山都险些被庞毅、党世英和党世雄联手攻破,这个教训让他深刻体会到各分寨人手不足的弊端。军事术语里有个词叫坚守待援。但起码你要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吧?每个分寨下辖十营共五千人马,向济州岛看齐,这是王伦定下的底线。而且,这十营里面包含两营马军。
这样一来,对兵员的需求,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好在青云山立寨已有一两年时间。经过自行招募,守兵已过五千,不需要再从梁山调配。而黄河口是合作寨,暂时不考虑增兵。这样一来只有二龙山和四明山急需人手,即便如此,新兵营被掏空不说,就连镇守六关的守备军,都被抽调了不少骨干出来,用于搭建两寨守军的骨架。
这种情况直让杜迁叫苦不迭。“每每你们扩军,俺们就减员。俺们都没叫苦,你们倒嫌起来?”
“要是降兵都像金陵水师那般能打,咱们山寨也不至于缺人手了。眼看三千多人就要送到陶兄弟那里,咱们却还要从六关守备军里面挑兵,唉。也不知这大宋禁军到底烂到何种地步了!”
这时唐斌说了句公道话。要说他算是局外人,反正这次扩军没马军甚么事,只是把马军预备军平分了,算是维持出征高丽前的水平。
刘梦龙听到唐斌这话,心里才有些欣慰。这些反目成仇的部下不认自己,却不能抹杀自己训练他们的功劳。这就是他刘梦龙的本钱,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信任,他还能重复过去的那个自己。
“朝廷烂了就烂了,兄弟你操那份闲心作甚?缺人不要紧,咱们等高俅来了。再说就是了!”张清笑道,他这句话顿时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纷纷议论起高俅手下这支征讨军的组成来。
“小弟建议,不要跟高俅陆战,避其锋芒为上!”一片主战声中,偏偏冒出个异类,原来是刘梦龙鼓起勇气,唱起了反调。
“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王伦见说望着刘梦龙,这个人算是有些本事的,一计围点打援,若不是只差了一点运气,很可能两头都成功了。
刘梦龙早感觉几十道不善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暗怪自己太莽撞,好在赢得王伦的回应,连忙道:“虽然哥哥们的士卒精悍无比,但是杀人一千,自损三百,如何划算?”他临时将这句俗语改动了一个字,以期赢得众人好感,没办法,官场上一二十年下来,想不面面俱到都难,这种习惯实在是深入骨髓了。
“继续说!”王伦不置可否,就回了三个字。
“我们不下去,高俅便上不来。这厮上不来,便要想办法上来!此时八百里水泊,除了渔船便是渔船,他总不能叫这湖里讨生计的渔夫给他做水军罢?”刘梦龙此时不敢再卖关子,回头望了一眼牛邦喜,又道:
“牛头领跟小弟说过,若以高俅的秉性,闻得我……金陵水军全军覆没,只怕重新调船的命令已经下了,小弟的意思,是咱们先等一等,说不定他又送一批水军来咱们山寨入伙,也是说不定的事儿!”刘梦龙说完又似有些意犹未尽,加了一句道:
“想那江南水军有甚强人?还不是过来送人送船?咱们山寨只需以不变应万变,便足以叫高俅吃不完兜着走!”
刘梦龙此言一出,众头领顿时议论纷纷,既有夸他的,也有鄙视他的,夸他的多是因他这个计策不赖,以逸待劳,以优势对劣势,都是用兵的上策。比试他的多是质疑其人品,对这个计谋却没有多少人反对。
单从这一计上,王伦看出此人是费了心思的,点了点头,肯定他道:“水上决战确实是最理想的,不过这个事,我们还要坐下来细细商量一番,希望能如愿罢!”
刘梦龙见王伦肯定了自己的意见,心中大喜,却又感觉王伦话里有一股萧索的味道,好似自己的建议还有漏洞?
可惜王伦没有再多说甚么,勉励了刘梦龙几句之后,便宣布今日的晨会到此结束,在众头领先行告退之后,留在原地的王伦当着三位军师的面,坦陈道:
“刘梦龙的计划不错,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水上决战自是最好,只可惜,我有个命门!”
萧、许、朱三人对视一眼,都听懂了王伦言语中“命门”所指,异口同声道:“高俅这厮不会这么无耻罢?”(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