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想了一晚上之后,隔日早早就到曾媚清的房里侍候,红云拦不了她,只得由着她去,倒是曾媚清见到她,很高兴的拉着她的手,直问她好多了没。
“谢谢姑娘关心,婢子歇息了一晚,已经好些,只是不放心姑娘这儿没人侍候。”红玉敛眉恭顺的道。
“你来了就好!”曾媚清想到那个如贞,比她更似大家闺秀的作派就来气。“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派了什么样的丫鬟来给我,那有丫鬟话里话外都在编派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
曾媚清爆炭似的性子喳喳呼呼的,数落个没完,红玉侍候着她洗漱梳妆,然后侍候她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红玉浅笑着为她倒了杯茶,眼睛在炕桌上瞟了一下,见到精致绣功的布盒时,眼睛忍不住瞇紧看了下,那绣工竟然好生眼熟。
曾媚清数落到口渴,接过红玉倒的茶,一口饮尽。
红玉看着嘴角微微一紧,最后浅笑着道:“姑娘您不知晓,名门世家对自己家的姑娘要求是很严格的,琴棋书画皆要能通,不是作作样子就行的。照您说的,那位如贞可能以前还真是出自名门世家。”
“真的?可是嫂嫂不也是官家出身的吗?她应该就很懂,可是她也没事事讲究。”曾媚清疑惑的看着红玉问道。
“姑娘不知,官家出身不代表家里就是名门世家,大庆朝里的官,多的是穷书生,清寒苦读十年,一朝跃上龙门才有机会改换门楣,对世家名门对子女的要求不甚明白也是有的。”
红玉以前不会跟曾媚清说这些,她只想着尽早从曾家脱身,但是现在,有人要她帮忙,还应承待她脱了奴籍,会安排她去找她的家人,那么原本曾太太不愿让小姑知道的这些事,还瞒着做什么呢?
曾家算什么富户名门?只不过是沾着福安商业协会的名,曾老爷又是福安商业协会中唯一管着最多家镖局的主儿,又与秋会首交好,一起从福安商业协会最初,开始打拚的交情,不然,曾媚清有何资格上福安山庄去做客?
她家以前最富贵的时候,曾家兄妹还不知在那儿呢!想到这儿,红玉的眼眶微微的泛红,水意涌了上来,她赶忙眨几下眼,好恢复平静。
曾媚清听到这儿,蒙蒙懂懂的有些明白,红玉是在对自己说,嫂嫂娘家虽是官家,却不见得是世家名门,当然也就不懂得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吗?
“你的意思是说,嫂嫂这些年哄着我要学大家闺秀,其实她教给我的东西,并非真正大家闺秀所学?”
“婢子家未破败时,族里的女孩满六岁便要上闺学,闺学聘有学有专精的女夫子来授课,还有教养妈妈传授礼仪。姑娘这几年所学与之相比起来,真是连初入门的娃儿都不如。”红玉轻描淡写的道,说完之后她偷眼看曾媚清,她的反应让红玉的嘴角微微一勾。
红玉的话,让曾媚清气恼的抿紧嘴唇。
“我倒不知红玉家以前是名门世家?可惜现在却得当个丫鬟侍候人,真是可怜!”曾媚清忍不住说话刺红玉,见红玉听了眉头微动,她心里才舒服了些。
曾媚清小时被镖局局主太太带着,放任她满街头跑,莫说女孩子上闺学学闺仪了,与她满街跑的男孩们也不曾上学堂学识字。
红玉轻轻的深吸口气,缓了下情绪,没想到曾媚清会反击刺她,浅笑着,索性再加把火。
“其实秋会首被宝亲王相中为小郡主的夫婿,是他运气好,不然以他一介武夫,怎堪配得上皇亲国戚的小郡主呢?所以,就算小郡主没有找回来,宝亲王也不会由他挑妻子的,肯定会在自己身边挑个名门闺秀收为义女,好代小郡主履行婚约的。”红玉边说,边偷偷的看着曾媚清的表情。
换句话说,曾太太拿来哄曾媚清,只要她乖乖的,像个大家闺秀,日后小郡主若没回来,她就绝对能当上秋冀阳妻子的话,全是骗人的。
曾媚清听到这儿,一张俏脸紧绷着,心头一把火慢慢的烧起来。
“红玉,我哥昨日的话,我原听不明白,现在我倒是懂了,你,你是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姑娘,红玉若有这么聪慧就好了,婢子是昨日问了知夏和知冬之后,才想明白,为何老爷要这么生气了。太太若真有心要教好姑娘,何需劳累自己,老爷又不是没有银子可请教养妈妈到家里来。原来外头都道,太太是为了教养小姑,怕分薄了精神,没把姑娘您教好来,所以才迟迟不敢生养孩子。”打铁要趁热。
“好,好,好!好你个何定华!自己生养不出孩子来,倒把责任全推到了我头上来。”曾媚清气恼的一跺脚。
“姑娘,您不知道吧!”红玉彷佛嫌曾媚清还不够气恼似的道。
“我不知道什么?你有话一次说清楚不行吗?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曾媚清不耐烦了。
“当初老爷去何家下订时,何家会答应的这么快,是因为错将秋会首误认为是老爷。”
“你说什么?”曾媚清杏眼圆瞪不敢相信的瞪着红玉。
“太太直到上花轿,都还以为自己要嫁的是秋会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曾媚清敲得昏头转向。
曾媚清脑子轰隆隆作响,她看到红玉在自己面前说着话,可是她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脑中不断回荡着:“太太直到上花轿,都还以为自己要嫁的是秋会首。”
手臂一阵剧疼,令曾媚清回过神来,她动作迟缓的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来是红玉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臂,指甲已然掐进自己的皮肉里。
她一扭手,将红玉的手扭开。“放开我。”
“姑娘,您还好吧!”
“我没事。”曾媚清轻声说道。
红玉放开她,站到一旁。
房外丫鬟们走动打招呼的声音传进屋里,衬得屋子里静默一片,曾媚清沉默许久才道:“原来,嫂嫂不想生孩子,是因为不想生我哥的孩子,她教养我,把我送去福安山庄做客,想的便是能多听到一些秋会首的消息,可是她也知道我不可能有机会嫁给秋大哥,所以她教养我就不甚用心,是吧!”
红玉低着头没有回应。
曾媚清用力一拉,红玉被她拉得差点又摔倒,忙伸手扶着一旁的椅子稳住自己。
“你说,你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些。”曾媚清不是傻蛋,早知红玉这丫鬟侍候自己不是挺用心的,现在跟自己说的好听,是昨夜才想通的,其实她老早就看出来,嫂嫂待自己,根本不是真心的吧!
红玉低着头不说话,曾媚清胸口起伏不定,直瞪着她,她想不出来,红玉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
就在曾媚清耐心就将用尽时,红玉平静的开口了。
“婢子与曾家签的是活契,婢子希望姑娘能提早放婢子离去。”
曾媚清探究的看着红玉。“提早?多早?”
“回京之后。”
“就这样?”曾媚清两手紧攒着手边的迎枕。
“是,就这样。”红玉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想提早离开曾家?”曾媚清知道嫂嫂在离京前,已在为她打算婆家的事,她瞇起眼睛紧盯着红玉,这个丫头想要从曾家脱身,是怕什么?是嫂嫂在打算的亲事有问题?所以她想趁早走,不用陪嫁过去?
“你不想跟着我出嫁?”
红玉抬起头,轻声说:“姑娘,您出嫁,太太是不会让我陪嫁过去的。”
“为什么?”
“因为婢子的契约就要期满,而姑娘嫁到婆家,需要的是贴心忠心的丫鬟,最重要的是能帮着您在夫家立足的丫鬟。婢子签的活契,到期就要归家,根本无法帮着姑娘在夫家立足,就更不用说由姑娘来安排婢子亲事了。”
曾媚清觉得莫名其妙,瞪大眼道。“我安排你的亲事做什么?”
红玉暗叹口气,曾媚清对于管家的门道完全不清楚,如果想害死她,只需将她嫁入亲族复杂的大家族去,不出三、五年,只怕她就尸骨无存了吧!
小王爷在这个当口,让她挑弄曾家姑嫂之间,曾媚清只消开罪曾太太,而握有曾媚清婚姻大事决断权的曾太太,岂会放过曾媚清?
这也是红玉考虑之后,决定听小王爷的。
曾家就将有两位主母,一是曾太太,一是秋冀阳手下的严管事,孰轻孰重,看就知道了,但是她不想待在曾家沦为两位主母争夺主权的牺牲品,只能想办法离开。
低着头,红玉看着地上铺着的青石地砖,纹路脉络清楚鲜明,而曾家就要变成一锅浑水,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想活着去找爹娘,爹被流放,娘也跟着走,兄弟们全去了,只有她,因为年纪小,走了门路换了身份,被卖到曾家来。
红玉深吸口气,决定曾媚清的事,她最好少管,便道:“姑娘,您与老爷兄妹情深,婢子家也有父母兄弟在,离家数年,婢子想家。”
曾媚清听了之后,总算点头答应了一回京就让她走。
“可是你一走,我身边可就没人侍候了。”
“姑娘放心吧!”红玉安抚她道:“老爷将娶严管事,家里原有的人手不够,势必要多买些人进来侍候的。”
曾媚清还想再说什么,如贞领头,带着知夏、知冬进门来侍候她起身,见到红玉,知夏两个难掩讶异,如贞却是平静无波的向曾媚清请安。
“曾姑娘,曾老爷说了,因为要迎娶严管事,所以可能这两天便要找地方搬出去。”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