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宣旨中官,宝亲王看着圣旨冷哼一声。“皇帝真是好计策,把我们全绕进去。”
龙大总管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朝老宝亲王与老亲王妃行了礼后,皱着眉走到宝亲王身边耳语。
“怎么了?”老宝亲王见儿子听了龙大总管的话后,脸色更加难看。
“皇上不只封了平珏、还封了小小和冀阳?”
“什么?”老宝亲王讶道:“小小都出嫁了,他封她什么?”
“公主啊还有什么?冀阳封了驸马都尉,另又封武德将军。”
“武德将军?封那做啥?闲职罢了,啊”
“您也看出来了。”
“皇帝来这一手,是把我们逼在前头当箭靶啊”
就算是堂亲宗族,皇上对宝亲王一家的恩宠太过,有心计较登上龙廷的皇子,势必要拉拢宝亲王一家,原本老宝亲王在军中,声势人脉就不弱,宝亲王又藉巡游各地之便,与军中各驻防地勋贵多有往来。
一家三个孩子,同日受封并蒙赐婚,这在宝亲王和朱平珏父子看来,是祸不是福
皇帝这招直白而明显,就不知会是那个傻蛋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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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亲王嫁女后,远道而来的勋贵们添了奁、喝了喜酒,更谈妥了事,早就打算要告辞,只是没想到皇帝对宝亲王家的恩宠如此之重,宝亲王等于让皇上给硬推上阵,前头替皇帝皇后来宣旨的五皇子,早就得到消息,喝过喜筵便避去参拜寺庙离了沧山。
虽然太子早立下,可不代表太子日后必登大宝,变量太多,皇帝又一直很注重养生,虽是太平天子,却总不忘健身强体,太子的身体反倒不若皇帝强壮。
几位皇子才智武功各有所长,太子在优秀的弟弟们环伺下,总显得软弱不堪。
“看来皇帝心里另有坐龙廷的人选。”武平侯挟了一筷子鸭肉放入口中。
“唉太子实在是没什么建树,除了温文软弱,就只一项广为人知。”定国公冷哼一声。
“听说最近又纳了两个入府?”平国公对着从京里来的信国公问。
信国公讪笑着点头。“幸好当初咱们几个的女儿都没入侍东宫。”
武官女儿不入东宫,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也许是曾有此例,太子妃挟其父军中威名趁乱逼宫,平乱之后,登上皇位的太子惧太子妃强悍,不多时便寻了借口废了她,还一举灭了她娘家,之后外族入侵,天阳国因此差点灭国。
从此武官女不入侍东宫,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太子妃这些年够呛的,几乎两三个月,就又进新人。”
皇后娘家是前朝相爷,太子妃的娘家也是文官,邱家是书香世家,祖上皆入翰林清贵之家,太子妃秀丽文采不俗,与好诗文的太子很相合,只不过,再怎么端庄秀丽,仍然拢不住太子喜艳爱娇的性子。
“太子这两年实在是有些过度了。”纵情声色不知节制。
“怎么不知道跟他老子学一学”这些勋贵们难得一聚,这会简直是卯起来喝。
“五皇子不是有来,怎么没看到人?”
“别提了那小子怕你们灌他酒啊”
几个勋贵坐在沧山别院的大花厅里,边喝酒边聊天几个老酒鬼喝起酒来,就聊没完。
“你们说皇帝给了两个公主头衔,一个送去和亲,一个驸马恩封将军,皇帝难道真想把个大商人拉来当将军?”
“朱平珏身板不错,秋会首的武功听说也好,可是这两个娃,有半点打仗的能耐吗?”
几个人对此同抱质疑,最后只能确定一点,赏武散官给秋驸马,最主要是在安宝亲王父子的心,至于其它,喝酒比较重要。
朱平珏从龙大总管那儿,得知这些勋贵们的看法后,紧闭着双唇踱步离去,龙大总管则是亲自修书给京里的二儿子龙从武、护卫宝亲王妃去宁州的侍卫长,还有宁州的柳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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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秋老爷领着儿子媳妇们一同去秋家的祠堂祭祖。
坐在马车里,小小倚着大迎枕问安梅:“秋家庄不是在九峰山?怎么祠堂在沧山?”
安梅从银瓶里倒了杯茶给小小。“秋家老家原就在沧山附近,是因为九峰山那儿土地便宜,才在九峰山买地建秋家庄。”
小小点头,喝口茶,暖暖的茶汁入腹,肚子暖呼呼的,马车缓缓的前进,小小的上下眼皮渐渐黏在一起打不开,可是她又想撑起精神不想睡。
“夫人您好好歇一会儿吧到了祠堂我再叫您。”安梅见主子想睡又强撑着睁开眼睛的模样很可爱,忍着笑意劝她睡。
小小勉力抬眼瞄她一眼。“安梅,你茶里放了安神药?”
“没有,您就安心歇会吧”安梅不敢说主子是夜里太累才会想睡,又怕她一会儿进祠堂要跪要拜的,若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怕会引得人侧目。
小小在大迎枕上揉呀揉的,总算寻到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安梅为她掖好被褥,端坐到一旁看着窗外。
虽然前一日小小接了圣旨,封了公主,不过府里众人称呼未改,仍是称她六夫人。
大太太曾拉着她问,要不要改称呼,小小睁着大眼睛疑惑的反问:“为何要改?就算是公主也还是冀阳哥哥的妻子啊?”
大太太听了一副感慨的拍拍她的手,论年纪,她的儿媳比六弟妹年长三岁,成亲三年完全不明妻以夫贵这个道理。
“皇上毕竟封了你为公主。”
“章嬷嬷说,如果皇上要我处处讲究公主规矩,就会派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规矩。”其实,昨夜宝亲王就让人送了口信过来,大意就是若需要公主身份抬出来压人的时候,尽量用没关系,平常过日子,就把这个公主虚衔丢到脑后去。
既然她爹都说的这么明白,享福利不用尽责任,何乐不为?
再说,章嬷嬷跟她细说过,身为公主,家里公婆兄嫂弟妹们,见了她可都是规规矩矩下跪请安的,当时听了小小只觉头皮发麻,再听到身为驸马的丈夫见她也得下跪,小小立刻决定,有爹真好,一切听她爹的就是。
虽然小小不在意称谓,但大太太她们在行事,却不能不小心,往祠堂去的马车,第一辆是小小所乘,第二辆是秋老爷和二老爷,第三辆才是大太太与二姑奶奶所乘,三太太与四太太坐最后一辆,其它小辈统统留在景波山庄。
秋家祠堂不许外人入,因此随行侍候的人也少。
秋冀阳让安梅跟着侍候小小,但一会儿进祠堂,安梅只能待在车上等候。
小小觉得才入睡,就被安梅叫起,安梅快手快脚从银瓶里倒了水在柔软的白棉巾上,递给小小净面醒神,然后为小小轻点淡妆,打散了因小睡乱了的发髻,重新挽了髻,将一上车便取下的头饰插了回去,小小示意她只簪一枝凤钗就好。
才为小小整好衣裳坐下,就听到车厢外秋冀阳的声音。
“要到了,准备好了没?”
安梅还不及开口,小小便扬声道:“准备好了。要下车了吗?”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秋冀阳走了进来。“要下车了,我们要走过去。”
他端详着小小的打扮,因为要入宗祠,新嫁娘的她穿了身喜庆的大红,红色织锦石榴褙子,交领白中衣搭着红色马面裙,线条简单的髻仅簪着赤金衔珠小凤钗。
与她方才出门时梳的发型有所不同,头饰也减了。
“怎么重新梳了发?”
“嗯,睡乱了。”小小站着让安梅为她披上大红披风。
安梅垂首退开后,秋冀阳上前将披风拢了拢,然后与小小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祠堂在沧山的一处山腰,因为秋家世代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从未修筑过往祠堂的山路,小小跟在秋冀阳身后,动作迅速流畅走着陡峭的山路,这段路,就连会武的二姑奶奶也走得有些心惊,更不用说大太太三个人了,眼见小小如履平地一般,不禁佩服。
“六弟妹难道会武?”大太太讶道。
二姑奶奶想起丈夫曾说,六弟在景山遇袭,是小郡主出手相救。
六弟的武艺是几个兄弟姐妹之中最好的,他不仅有家传武艺,还与小王爷师出同门。
三太太和四太太两个相互扶持,根本无暇去注意其它的事,只艳羡六弟妹这一路都有六弟紧紧相随。
原以为山路难行,秋家的祠堂肯定很简陋,到了祠堂一看,小小才知道自己错了,祠堂虽不是富丽堂皇,却是简朴大方,白墙青瓦的建筑在青山蓝天里,巧妙的合而为一,祠堂打理得很干净,祠堂里已站着好几个人,白发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几位是族里的长老。”大太太小声的在小小旁边说。
一到祠堂,秋冀阳便与押后的三哥四哥会合,一同上前跟在父亲、叔父身后。
二姑奶奶与丈夫在祠堂外的花厅等候他们,三太太和四太太走了一大段山路之后,坐在花厅里休息了好半晌,才走出来会合。
几位长老看着小小良久,才点头对秋老爷道:“小六倒是个有福的,娶了老婆就受了重赏。”
“是。”秋老爷躬身应道。
为首的长老笑着引他们入祠堂,微胖的长老一一唱名,秋冀阳与小小两人重复着跪、叩首、起的动作,直到跪拜完所有的祖先们。
大太太三个人站在一旁,看得脸色青白,她们也都跪拜过,那个滋味不好受。
“大嫂,说起来,大侄媳和我那儿媳,都还没来祠堂过。”
大少奶奶那是不用说了,昨天大夫把了脉,开了药,清清楚楚的说了,大少奶奶那是上回山庄里遇贼时,受了惊吓神魂不属,又拖延多日病况严重,所以吃药好生调养吧但什么时候好?看她命好不好了
大夫开了药,爽快的走人。
大爷和大太太暗松口气,宝亲王既然派了此人来,又得了这番话,应该是不会与他们计较大少奶奶指着小小漫骂的事吧
他们却不知道,宝亲王是不屑去与大少奶奶计较,不代表郎家庄的人不在意,所以本就没病的大少奶奶吃的药中,没有甘草这等调味的药材,只有苦到掉渣的药汁,夜里,还时不时被前来看望她的郎家人吓得半死。
郎主规定不能用法术?他们没有用啊他们也没整她,只是来探望嘛瞧瞧是何方神圣,这么大胆竟敢骂他们的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