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山宁阳侯世子别庄,正院后园藏书楼顶楼,门窗微开,没有间隔通间的楼顶,四周放了熏笼,这楼没有书架或是桌案,仅有一张罗汉榻置于角落。
这个地方被宁阳侯世子拿来当练武室。
此时外头风雪不止,屋里的世子正练着武,只见他动作利落虎虎生风,全然没有平日气虚体弱的样子。
收拳静默片刻后,他方转身走向罗汉榻,榻旁放着熏笼及小炉,一旁侍候的小厮忙递上温热的巾帕,世子接过随手擦了因激烈运动泛红冒汗的脸,顺手就将帕子丢回给小厮。
“世子爷,那头传消息出来了。”小厮侍候着主子坐下,从小炉上提起水壸沏了茶,端给世子后才轻声的说。
“哦?怎么样?”世子接过茶碗,闻言眼睛闪亮潮红俊脸上满是兴奋期待。
小厮满是雀斑的脸上没有表情,可眼睛闪呀闪的。“姐姐说她们让秋六爷给遣到外院的女客院去。”
“哈果然。”世子开心的跳起,浑然忘了手上还端着滚热的茶碗,差点打翻了茶汤,吓得小厮惊慌张罗着要帮世子擦拭茶水,却发现主子的茶没洒出来。
“你忘了我已非吴下阿蒙。”
“是奴才的错。”小厮羞惭的低下头。“忘了世子练了武。”
世子却叹道:“若非你一家上下忠心耿耿,我那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更不用说建了这座武场,还拜了师父练武强身。”
小厮则道:“是侯爷夫人仁善,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只是感恩图报罢了。要是夫人还在,看到世子如今身子健壮,不知该有多高兴。”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都沈浸在回忆里,良久世子才问:“你姐还说了什么?”
小厮眼睛一亮道:“姐姐说,她们被安排住的客院,与小王爷住的院子很近,她会伺机而动。”
“那就好。”仰起头,榻旁的牛角灯映照出世子满眼的算计,看着头顶的承尘,他在心里冷笑,父亲要求他做的事,他已经照办,接下来就看,是他的人厉害,还是父亲的人高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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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滇州郡都县的知府,正院书房里,颜荔莲的二哥颜荔丰才刚接到讯息,得知宁阳侯世子竟然藉试探秋冀阳的机会,塞了四个美貌妖娆的丫鬟,让颜荔莲带进秋家庄去,而妹妹竟连婉拒一句都不曾,差点厥倒。
“爷,姑娘实在太过憨直了,这次让宁阳侯得逞,只怕姑娘身边不再清静了。”
“哼”颜荔丰端肃的国字脸一板起来,甚是威严。“那个傻蛋,叫她好好听颜嬷嬷的话,偏要自做主张。”
一旁的几个幕僚文士低头不语。
他们早跟公主说过,颜荔莲美则美矣,却非正室所出,身份上就低了些,自幼丧父,嫡母不曾悉心教导,其后嫡母辞世,由嫡母娘家收养,纵使学了皮毛,也不过是徒具大家小姐的架子,却无丝毫名门千金的内涵。
但是颜荔丰对这位庶出妹妹,却是颇为看重,不止时常捎带东西给她,还力荐她成为进入秋家庄的棋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运,竟然那样一个任性娇纵的千金大小姐,得了秋老太太的缘,这一点让大家百思不解,只能说颜家兄妹运气真的很好。
颜荔丰跟庶妹很少见面,却透过母亲留下的颜嬷嬷,对颜荔莲的事暸若指掌。
他紧蹙眉头看着案上的卷宗,最上头摆的是来自公主府信函,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态度,从未因为自己受重用而有所改变。
“你们知道岳家的近况吗?”颜荔丰抬头注视几个幕僚,他们茫然的回望他。
“爷,岳家向来都是由诚爷打理照顾的。”
“您怎么会问起岳家来?”
“公主府来信问的,诚爷三个月多前出使东瀛洲,却没将这事交托出去,如今已然三个月不曾有岳家的消息。”颜荔丰将信函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幕僚。
三个月?公主府竟然在曹大老爷出使三个月多后,才发现没有岳家的消息传回?
几个文士面面相觑。“公主来信,是希望爷派人去查探吗?”将信递回给颜荔丰的文士,迟疑的开口问道。
颜荔丰苦笑。“滇州离萍州相隔何止千里,公主若真想知道女儿、女婿的消息,怎么会拐个大弯的找上我?”
“那是……”
“只怕岳老爷已然脱出公主的掌控,找上我,只怕公主已然对我有所戒心。”
“爷对公主向来忠心,公主竟还要如此试探”几位幕僚义愤填膺纷抱不平,唯有颜荔丰自己心里明白,公主会对自己试探,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只不过岳老爷与公主来往密切,情份绝非一般姑侄可比拟,岳老爷若是与公主府疏远,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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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福院里,丫鬟、仆妇们动作轻盈的开始忙碌的一天,雪绒轻盈的在风里翩翩起舞,东厢的贵客拥被高卧,探看的丫鬟在帷幔下瞧了瞧,回头对另一个丫鬟摇摇头。
“小王爷还在休息。”
“姐姐去跟安梅姐姐说一声吧免得一会儿六爷或六夫人问。”
“嗯。”
两个丫鬟悄声的退出内室,对在东厢堂屋的小丫鬟们吩咐当心后,便相偕离去。
冀福院正房东稍间里,小小在丈夫的怀里伸了个懒腰,引来男人亲昵的拥抱。“睡饱了?”
小小在秋冀阳怀里点头。“要去跟母亲请安,不能太晚起身。”
“方才母亲已经让人传话过来,下着雪,她身子又不适,免了大家去请安。”
“呃……身子不适,要去侍疾吗?”
“不用。母亲也免了大家过去侍疾。你有孕在身,七弟妹也有喜。”
“七弟妹也有喜?”小小翻个身,下巴靠到秋冀阳的胸上,秋冀阳干脆将老婆挪到自己身上。
“是啊说起来七弟妹从十六岁进门,到现在二十有五,却一直没有生养。”
“是都没消息?”
“不是,我听大嫂说,她怀相都很好,可是就是保不住孩子。”大手温柔的抚过小小柔顺的黑发。
“要不要请表嫂和表姐帮她看看?”小小有些迟疑。
“可以吗?”秋冀阳知道这两位是郎主夫人特意从药谷派来的,若非必要,实在不想惊动她们。
“我问问吧”小小伸手抚过秋冀阳长了胡庛的下巴,小小好奇抚过短短的胡庛,小小的指尖流连在那刺刺的触感。
秋冀阳却觉下身一紧,趴在他身上的小小,立刻感觉到那紧绷的灼热的挺起,笑着要滑下他的身体,秋冀阳顺势将她压在床褥间,用刚刚她玩弄的下巴胡庛抚弄她娇嫩的脸颊。
“冀阳哥哥……”大手在她身上挑起情热,小小嘟着嘴抱怨男人的需索。
“放心,我会小心的。”靠在小小如玉的耳旁低声保证,看着红晕从脸颊烧往耳朵,然后一路漫延而下,将白色中衣下的肌肤染上红,他才满意的含住柔嫩的耳垂,拨开中衣露出他渴望的身子,大手探入,细碎的呻吟在床帏间传开来。
隔开内室的厚重暗红梅花锦织帷幔外,安梅与安兰两个人脸蛋绯红,六爷……跟夫人真是恩爱啊
嗯哼两人小心的移开脚步,往外来到堂屋。兰香正领着几个小丫鬟捧着水盆要进次间。
“先别忙,你让人去小厨房准备热水吧”
兰香脸蛋一红点头离去,小丫鬟们捧着水盆不知所措,安梅笑着指挥她们去西次间忙去。
去侍候小王爷起身的丫鬟挑帘进来,安梅知道小王爷还未起,便吩咐她们去守着。
又让人将早膳备好,放在小厨房里热着,将所有事情都交待好后,安梅和安兰便进东次间里,拿了绣篮坐在临窗的小杌子上。
“梅香昨晚又去找贵珠了。”
“唉”安梅轻轻叹口气。“真是的,梅香就非要走这条路吗?”
“人各有志。”安兰扮了个鬼脸。“她才多大啊就急着要往六爷跟前凑,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想的?”
“姐儿爱俏,谁让我们六爷长得好,又一心一意对夫人好,梅香才几岁,恋慕上六爷也不是件难事。”
安梅也朝安兰扮鬼脸。“希望夫人赶紧想个法子,把她处理了。”
“还有贵珠呢四太太还没回来,要揪出她们两,怎么能漏掉赵嬷嬷呢?”
安梅分了线穿了针,拿起绣棚开始绣起花样子上的叶子。“颜姑娘可能亲自去跟赵嬷嬷打交道吗?”
“怎么可能她那种性子,我听大太太身边的丫鬟说,颜姑娘有事要找大太太,都不屑跟她们说话的。”安兰也拿起另一个绣棚,绣起牡丹花样子来。
“那……”
“都是由她身边的拾儿跟她们说,然后见了大太太之后,颜姑娘只跟大太太这当主子的说话。”安兰道。“听说她连对大太太说话,也是降尊纡贵的口气呢”
安梅绣了几针后,抬头道:“不会是那个拾儿吧”
“拾儿啊我看也不可能,二姑奶奶的陪房嬷嬷说,拾儿姑娘不像是个侍候人的丫鬟,她那副死样子比秋家庄的主子还像主子呢”
“那……是谁有这能耐,能说动四太太身边的嬷嬷?”
“不知道,颜姑娘身边应该还有人吧”
内室里的小小香汗淋漓偎在秋冀阳怀里,小脸潮红浑身瘫软。“冀阳哥哥还说会小心。”
秋冀阳浑厚的笑声震动了胸臆,小小听着耳下强劲有力快速跳动的心跳声,将手抚上健壮厚实的胸膛。“还在皮?”
“没有。”小小感到大手又开始在身上游移,赶忙提起精神抓住肆虐的手。“冀阳哥哥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安梅她们说的话。”
秋冀阳想了一下道:“你是说她们在猜是谁去说动四嫂身边的嬷嬷?”
“嗯。”
“应该是她的那位嬷嬷吧”
小小听了不由暗暗惊叹,秋家庄非富非贵,却如此厚待个寄住的客人,侍候的丫鬟不说,竟然还有这么为她鞠躬尽瘁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