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朱平珏终于回来,一直贵气十足的他,难得的满身尘土,脸上也是乌黑一片,秋冀阳见状没多言,咐吩人回槐院备热水给他梳洗,杜真和胡惟见了礼也各自告退去打点自己,小小左看看右瞧瞧,没多话,拉了月牙告退回梅院去。
终于梳洗好出来,朱平珏见秋冀阳一人坐在西次间的大炕上,便径自坐到炕上。
秋冀阳没说什么,径自埋首炕桌上,处理着他从账房抱回的公文。
朱平珏沉默良久,才开口。“你不问什么事?”
“何必问,你出门没跟我说一声,肯定办的是皇上给的差。”秋冀阳不是官场上的人,何必多事。
“嗯。”
“大师兄只要记得,我们师兄弟一场,有什么帮得上的,开口就是。”秋冀阳头也没抬的说。
朱平珏的俊脸闻言软了一些。“知道了。”
“很棘手?”
“是有点。我想让你们帮个手,去查查那家权贵,最近与擅使毒的江湖人物来往密切。”
“晓得了。”秋冀阳抬起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朱平珏心中大定,坏笑又上身了。“我打算跟小二拿几张面具来玩玩,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他不在南州城,他去幽州了。”
“唉!真不好玩。”朱平珏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有这几个能力高强的师弟妹们!“他去幽州做什么?他见过小小了?”
秋冀阳抚额兴叹!“他去幽州办事,小小一眼就能看穿他的面具,没有落空过,每天都能正确对着人喊他。”
龙从文对于自己的变脸最是得意,可有人能识破他的伪装,肯定火极了吧!“你故意派他出去的?”
“不出去行吗?他自己骗小小从没见过她,又开口闭口她小时候的事,被人抓包了又脑羞成怒。”对这个二师兄,秋冀阳很是无奈,明明就是个聪明的人,偏要无聊的跟小小斗。
“他肯定被小小气得半死!跟小时候一样。”
“是啊!”秋冀阳笑了,朱平珏见状也微微一笑,小三的脸只有说到小小才有柔情的一面。
“派他去幽州干么?”
“我娘又找事了。”前两年,一直吵着要他快快娶了一个被他娘收留在秋家庄的女子,后来,又放任他的兄嫂及弟媳们的家人,往福安山庄里送自己闺女,美其名是小住拜访,实则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你娘?”朱平珏重重叹口气。“她还没死心吗?”
“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么?”秋冀阳很不解。
他常年奔波在外,难免会遇上一些贫苦受难的人家,有些他交代人能帮的就帮,有些則給點錢,幫著渡難關便罷。
有一年他途经幽州宝亲王位于沧山的别院附近,遇到了一个落难的小女孩,她那双眼有些像小小,他便顺手救了,他不好将人留在宝亲王的别院,就一路带回位于九峰山的秋家庄去,那一趟还有一家子落难人,及两个小乞儿。
人丢下,他事忙便走了,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在秋家庄里竟住了下来,不像那一家人落难人,病养好了,自卖已身在城里的秋家产业工作,两个小乞儿根骨不错,便留下练武,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护卫。
只有那个小女孩,竟然诓称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在秋家庄里备受秋母宠爱,他娘亲看小女孩年龄差不多了,便催着他成亲。
他父亲震怒,认为秋冀阳与宝亲王的十年之约,全国尽知,可瞒着众人,他竟然养了未婚妻在自已家里。
为此还特意召他回家问罪。
那一回,朱平珏也跟着一同去了秋家庄。
亲眼见识到那个女人。颜荔莲。娇娇弱弱的外形,确实引人生怜,眉若青山眼若星,花容月貌堪称绝色,依在秋母身边,一副娇怯模样,不知情的人,的确可能被她骗了。
颜家原是官家,颜家老爷原在幽州岐县担任知县,他于任上病重过世,颜荔莲是庶出,随着病弱的母亲回了在幽州沧山的娘家,不到一年,母亲过世,她的娘家人派人送她回京去,颜家老家远在京城,没想到因为一时疏忽,让她被人拐卖。
她倒在路边病得快死时,刚好被经过的秋冀阳一行人救起。
“说起来是你自找的。招祸。”
秋冀阳冷冷的看朱平珏一眼。“我救她,只因为那双眼像小小,希望流落在外的小小也能遇到善心人,在危急时救她一把。”此话一出,朱平珏不语。
他放下手上的毛笔,收拾好炕桌上的公文,才又道:“我根本忘了还有这个人,当年放下人,我忙得连话都没跟我娘说就走了。谁晓得这人竟然跟我娘说我与她订了亲。”
朱平珏当年得知此事,气得与他大打一场,结果是小二在旁劝解,还说了小三根本没与那颜荔莲说过话,连拉她上马车的,也是车夫,她坐的也是放行李的车,到了寄宿的客栈,也是请了那家落难的太太去照顾她的,他才熄了火。
“她也真是敢啊!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被拆穿。”朱平珏再一次大叹此女的胆大妄为。“哼!那回话都说白了,她还不死心。”
“她就仗着我娘疼她。”
秋冀阳之母原是官家千金,可惜家道中落,她被卖入王府为奴,与前来保护小王爷的秋父认识,后由小王妃做主,她嫁给秋父,契约期满,两人回返幽州九峰山的秋家庄。
秋母对同是官家小姐落难的颜荔莲有着难以言喻的疼爱,也许是自己的女儿们身手都太好了,没有斯文秀气的女孩气,相比之下,秀气斯文大家闺秀般的颜荔莲,便成了秋母最疼的孩子。
尤其她含羞带怯的说,她是六爷订下的未婚妻,更是让秋母乐坏了。她是压根都不信儿子与宝亲王订下的十年之期是玩真的,她怀过十个孩子,却流了四个,秋家这一代共十四个孩子,只有六个是她所出,其它几个全是秋家族人遗下的孩子,在父母双亡的境况下被她收养的。
只是孩子太多,她的事太多太杂,导致她直到秋冀阳请命单独出任务,她才赫然发现这个儿子,竟然已长到这么大了!后来他重伤卧床,当娘的心疼啊!再听到宝亲王与儿子订了那个的荒唐的十年之约,她气坏了!
如果那郡主永远回不来,她的儿子难道就一辈子不娶?那怎成呢?
于是颜荔莲说她是秋冀阳订的未婚妻,她便不察究竟,甚至没跟秋冀阳求证,便将人宠上了天。
两年前,颜荔莲及笄,秋母便迫不及待要儿子娶妻了。
这么一闹,秋父震怒,弄清事情原由后,秋父怪责妻子胡涂,欲将颜荔莲打发走,谁知此女不肯,死活赖着。秋冀陽不甩她,事情讲清走人,连话都懒得与她说。
没想到啊!这个女人两年后竟然还在秋家?
“你娘舍不得她?”
“不知道。我从那次过后,就不曾回家。”秋冀阳淡淡的道。
秋家人担任护卫工作,过年时不在家是正常的,甚至点子扎手,一当差两三年没回去也是常事。
但小三不担任护卫,他现在从商,之前每年都回去的,连着两年没回,秋母往后不会把这事记恨在小小头上吧!
“你没回,他们也没话?”
“没。我爹会派秋小十过来陪我过年。”几个兄弟里,他与小十感情不错,大哥也很好,只是过年,大哥很忙,大嫂也忙,只有小十能来陪着他。
也就是说,秋母仍是要秋冀阳娶那个姓颜的女人。
她知道儿子不会答应颜荔莲到福安山庄做客,再说,福安山庄位于京城,颜家老家便在京里,她一来京城,秋冀阳大可直接把她丢回颜家去。
朱平珏暗自腹诽,照小三的性子,肯定还会附上一张颜荔莲在秋家庄几年吃喝穿用的清单,要颜家付钱,最后还加上一笔秋家护送她到京里的高额费用单。
亏小三还老说自己不适合经商,可是,明明奸商成性,瞒得了谁啊!
秋母让媳妇们的家里人往福安山庄送女眷,逼着秋冀阳出言拒绝,她才好和儿子谈条件,否则他就得忍受亲戚往福安山庄塞人做客。
没想到,秋冀陽連理都不理会,连秋父也力挺儿子,秋家庄早因此事两大当家人闹翻了!双方互相角力着,秋父难得对疼宠多年的妻子大发雷霆,秋母则因丈夫的态度,更觉下不了台,执拗着要儿子一定要娶颜荔莲。
秋冀阳理都不理,颜荔莲要赖,就让她赖下去,反正将来嫁不出去的人是她,怪不得人。
“这次去幽州,会经过你家,你要停留吗?”
“你说呢?”秋冀阳把问题丢回去。
“不然我们绕路走。”
“没问题,你是大哥你决定。”秋冀阳把问题交出去后,便不打算接回来。
“还说你不是奸商,明明就是个奸商啊!”
“你忙了一天都不饿吗?”秋冀阳觉得好奇,他都听见大师兄的肚子鸣叫着,彷佛在抗议主人对它的虐待。
“饿啊!你看看你这个差劲主人,让我枯等那么久,还不给我吃的。”
秋冀阳转头打算叫来平喜,让人准备吃的给朱平珏用。
结果却看到月牙和小小进来,身后东次间传来细微声响。
“我想你们饿了,所以叫他们备好酒菜,搁在东次间了。”小小笑着说。
月牙接着道:“五师兄和六师兄已经开始吃了。”
朱平珏闻言便起身,来到小小和月牙身边,笑道:“真是难得啊!妳们两个竟然会体贴到这种程度,备好吃食了啊!”
小小笑着没多说话,月牙却道:“侍候周到也被嫌,三师兄,我要到福安山庄去当差。”
“妳想!”朱平珏咬牙切齿,左手勒着月牙脖子,往东次间走。
小小看着有些替月牙担心。
“不用担心,大师兄不会伤她,只是在玩罢了!”
小小狐疑的看着他半晌,然后纳闷的问:“我们怎么没这么玩呢?”
安梅和安兰两个站在外头闻言,傻了。
秋冀阳丝毫不被小小的问题难倒。笑着回答她:“有人喜欢吃肉包,有人喜吃红豆包。”
“有人喜欢吃菜包,我懂了!哥哥喜欢这样和月牙玩。你不喜欢。”
秋冀阳点点头,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带她往东次间去。“我比较喜欢这样牵妳的手。想吃些东西吗?”
“不想,可是我想去看他们吃。”
菜单是她定的,她想看看他们喜不喜欢。
“好,那我们去看他们吃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相偕进了东次间。
身后的安兰吁了好大一口气对安梅说:“会首太厉害了,郡主这么问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回答。”
“是啊!”
郡主总是令人出人意表的话,应该是很大的麻烦吧!可是看起来,会首甘之如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