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月眼中发热,喉头发哽。
她以为自己心已枯死,再不会被任何人事动摇,可是不行,她的心正承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前世的过往汹涌而至,有爱,有恨,有不甘,也有……美好。
他们之间是有过美好的!
这一念头让她惊悚。
她急忙收摄心神,深吸一口气。
她也不掩饰自己,就这么红着眼睛对他道:“多谢韩兄一直对小妹宽容。可是,你我都明白,我们彼此都有心结,在一起只会痛苦,不如放手。你担心什么,我都有数。你放心,我即便不嫁你,答应你的誓言依然有效,一定会遵循的。”
韩希夷默默地看着她不语,似在掂量她的话。
正当谢吟月静心等他决定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就走。
长袖飘飘,带起一阵微风,潇洒之极。
谢吟月看着他从眼前消失,居然微微失落。
独坐一会,她收拾了心神,站起身,准备沐浴。
很快,她便恢复冷静。
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走前世的老路!绝不!
※
到京城,谢吟月没有获得新皇召见。
皇上派了一位公公来向她传口谕:赞她聪慧机智,承诺只要她创出一种新锦,便让谢家恢复皇商身份。
谢吟月领旨谢恩,恭敬地送走了传旨公公。
等人走后,她沉下脸,静坐不语。
她此来京城的打算落空了!
前世记忆:顺昌帝其人,英明睿智,善于纳谏,勤政爱民,算个好皇帝,唯有一样缺点:多情,爱搜罗各种特色女人。为何不说他爱美人呢?因为他并非只重美色,而是喜欢美人有“特色”。
他在位期间,没有专宠过任何一位宫妃。
无论开始多感兴趣,最后终究丢在一旁。
故而他这缺点并未招致臣子不满,也未酿出什么大错,臣子们以为,只要皇帝不沉迷于女色、不被迷失心性,添几个美人是小事。
谢吟月此来京城,实有宏图大志在胸。
她虽美貌出众,但自认不是以色事人的女子,若进宫,凭着她的聪慧智谋,以及对先机的洞察和把握,必定前途无量。
离开流地时,皇上派人带给她的手书明令她进宫。
可是,因为韩希夷横插一脚,顺昌帝不肯见她了。
皇上刚登基,不愿因为一介民女使德行受损、名誉受污。哪怕谢吟月不嫁给韩希夷,韩希夷这一趟奔波也没白跑。若她真进了宫,谁会相信是她不愿嫁韩希夷、而不是皇上抢夺人妻呢。毕竟当年她和韩希夷之间闹得轰轰烈烈,江南无人不知。
谢吟月又想刚才那道口谕。
这是她之前立功一事不便公开论赏,皇上才许诺她恢复谢家皇商身份,只要她弄一款新锦出来就行,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还领悟到更深一层:皇上这么容易放弃她,因在他心中,她终究比不上郭清哑,皇上不愿太抬举她,以免压制了郭织女的风头。
韩希夷,一出手就断送了她的青云路!
谢吟月愤怒地想:很好,他也毁了她一次,从此他们两不相欠了。就算不能进宫,她也不会再嫁给他。
不论如何,她绝不走前世的老路!绝不!
想透后,她恢复镇定,站了起来,神色淡然。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再换第二条——回江南找崔嵋!
前世记忆:崔嵋其人,有才华,善筹谋,通达权变,后来入内阁,位极人臣。崔嵋曾对她流露爱慕之意,她不为所动,嫁给了韩希夷。
今生她未雨绸缪,提前交结了这位前途无量的权臣。
次日一早,谢吟月便离开京城。
枫林镇的平安客栈,二楼天字号客房,韩希夷站在窗前,一边看对面山坡上满山的红枫,一面问韩嶂:“她离开京城了?”
韩嶂道:“是。今晨动身的,往东南来了。”
韩希夷道:“我们等她几天。”
韩嶂道:“少爷要同谢大姑娘一道走?”
韩希夷道:“不。让她先走,我们跟着。”
韩嶂疑惑不解,嘴上回道:“是。”
韩希夷不用问也知道韩嶂的疑虑,可他不能不跟着谢吟月。
搅了皇帝的好事,却又不娶她,他找死吗?
半个月后到达湖州,谢吟月过家门而不入,又奔临湖州去了。
韩希夷诧异不已,她这是去哪呢?
等过了临湖州城,谢吟月还乘船往东南去。
韩嶂道:“这是去往宁波的水路。”
韩希夷剑眉拧紧了——
宁波,崔嵋不是刚上任?
忽然他心中一动,隐生怒气。
这个女人,从前把他耍得团团转,如今好像改邪归正一样,一会想进宫,一会找崔嵋,独对他韩希夷如避蛇蝎。
他怎能容她如此轻视他!
他便吩咐韩嶂:“从今日起,命人盯住崔嵋。”
韩嶂应道:“是。”转身去了。
韩希夷又吩咐小秀:“告诉他们,回家!”
小秀奇怪道:“不去追谢大姑娘了?”
韩希夷淡淡道:“追她做什么?”
她要找崔嵋,便让她找去。
他倒要瞧瞧她想干什么!
只要她不进宫,一个崔嵋还不放在他眼里。
一行人便乘船返回。
傍晚,韩希夷站在船头看江景,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头也不回地问来人:“去谢家商议婚期的事怎么样了?”
小秀回道:“太太很反对,找族中长辈出面,竭力阻拦。大总管和二老爷便说大少爷救谢大姑娘时,有了肌肤之亲,少爷乃至诚君子,不能不负责任。谢家巴不得。谢二老爷将此事吵得人尽皆知。”
韩希夷轻声道:“没想到我也成了情种了。”
小秀偷偷瞧了他一眼,心中嘀咕“你从来就是情种。”
谢吟月到宁波,果然去知府衙门找崔嵋。
递上帖子,崔嵋急命人迎入后堂,让座看茶。
寒暄间,两人互相打量对方。
崔嵋见谢吟月经此大难,荆钗布裙也气度如常,眼中隐露赞赏之意;谢吟月见他身着官服,虽年轻却不怒自威,也微微颔首。
只是,她觉得他对自己虽目露赞赏,却很坦荡,并没有前世面对她时的爱慕和情义,更不提用言语暗示求爱了,不禁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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