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潇见锦熠皱着眉头一脸郁郁地去而复返, 秀眉一挑,面上满是戏谑之色,她正想开口再打趣锦熠一番之时, 屋里那正陷入昏睡的老妇竟突然痛苦的哀叫起来。
凉潇和晗笙神色一紧, 心叫不好, 立即御起轻功跃回屋内, 锦熠微微一怔, 亦紧紧跟随其后。
只见那老妇于惨呼之间,齿间关节紧咬着不住打颤,四肢也在不断抽搐。
还不待凉潇施针急救, 便已然七窍流血而亡。老妇面目青黑,双目血红, 死状之可怖, 令人生起暗暗惧意。
凉潇轻轻敛眉, 细细查看面前这具死尸,摇头叹息。
“我还道暂且压住血毒毒性应能保她一命, 看来这血毒要比我预想中得更是烈上数分……”
晗笙此时心下盛怒,若不是锦熠莫名其妙的出手捣乱,也不至于耽搁了这老妇病情,令得她惨死如斯。
于是她极是不满的横了锦熠一眼后嘟嚷道:“我师姐才没有乱拿活人试药,这分明是在……”
不待晗笙话音落下, 便被凉潇嬉笑着打断了话语。
她双臂一圈, 将晗笙揽在怀里呵呵笑道:“救不活便就是试药, 要怪, 便只能怪我学艺不精, 笙儿不必替我辩解。”
见凉潇竟在锦熠面前肆无忌惮的对自己作出这般大胆举动,晗笙虽与锦熠很是熟稔, 但仍是会感到尴尬不已,面红心跳之余,她只能埋头诺诺道:“可是师姐……”
凉潇自是了然晗笙心中所思,便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无事,不以活人试药,那便待下次杀上几只药人再来炼药罢,只不过须多费几分功夫罢了。”
说罢,她又慵懒地轻挑眉头,以几分妖娆几分挑衅的神情望向锦熠,含笑道:“我可不像锦大侠,竟要一刀一剑的和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拼斗,为求斩草除根,我还须研出更为厉害的□□以为应对,至于身中血毒之人……呵,兴许这般做法亦能从中寻出解那血毒的法子,即便是多费周折也无大碍。”
锦熠听闻凉潇又在奚落她,晗笙更是在一旁顽劣的吐着舌头,毫不客气称她为“锦呆子”,她本就极是气郁的心绪更是低落三分,一张秀丽脸庞顿时羞恼得一阵青白。
见锦熠这副郁结模样,凉潇顿觉心情大好,嘴角一扬,便揽着晗笙轻声说道:“笙儿,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就寝了。”
适逢二人离去,木屋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仅剩锦熠一人在淡淡月光下气闷不已。
翌日一早,凉潇如同全然忘却昨晚的不快似的,依旧如往常一般地不断调笑着锦熠,而晗笙适前本还会为锦熠解围一二,可现下她亦会时不时的打趣锦熠一番,一路上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而锦熠仍旧从头至尾都是一副缄默模样,偶尔着实气不过时,才会狠狠瞪上她们数眼以宣泄不满。
但在凉潇和晗笙看来,锦熠这个表露怒意的举动却是那般可爱好笑,于是即便她二人受了锦熠一记白眼,反倒会嗤笑出声,锦熠因此则更是恼怒不已,只得别开脸庞,不作理会。
每每此时,锦熠都会无比的想念贝妍。犹记得还在仙界时,锦熠便时常被锦璘调笑,而贝妍每次都会替她解围,只是如今……
锦熠微叹一口气后,勉力压下心中的失落,加快脚下步伐赶上在前方顿足等候于她的凉潇和晗笙。
不多时,三人终行至衡阳,没有预料中的荒芜没落,尸横遍野。衡阳城依旧人声鼎沸,繁华如常。
凉潇望了望满是一片生机的衡阳城,笑笑道:“虽不知黄泉寺那妖童为何那般行事,不过她倒也不算太过愚钝,此次仅是放那药人在巴蜀与滇南交界之地猖狂肆虐,这般作为,即便引来官府追查,亦不易怀疑到黄泉寺头上。”
锦熠闻言不语,心底反倒生起几分不屑,她行走人界已是数月有余,时常听闻所谓的父母百官行事可笑,官府更是腐败无能,心想即便引来了官府追查兴许也无甚大碍。
凉潇见锦熠默默然状,难得不作甚调笑,径直领着晗笙和锦熠进了一家极是富丽堂皇的酒楼。
此时的凉潇对甚物皆尽讲究,吃喝用度只求最好最贵,所以她自然是挑了一间最为舒适的雅阁坐下,然后随意同店倌说道一番,点了一桌子的佳肴美味。
锦熠看着这一桌的美味,原本气郁不已心情顿时舒畅了几分,她暗喜一番正准备拾筷之时,晗笙忽然将一只盛满佳酿的樽杯推至她面前。
“吃了一路的干粮,真是苦了锦呆子了。”
眼见晗笙眼底那抹狡黠,锦熠心里不由得生起淡淡不安,她拾起酒杯,望了望凉潇,凉潇面上仍挂着妖妩且慵懒的笑意。
尽管晗笙言语依旧有着奚落调笑之意,但她早已习惯如常,她虽疑惑晗笙现下为何这般热情,但仍不作多念,径直将那樽酒一饮而尽。
眼见锦熠这般作为,晗笙掩嘴偷笑了几许,而凉潇脸上的笑意更是愈发的艳丽,撩起袖口便往晗笙碗里夹菜,还时不时的会喂上她几口,晗笙嗤嗤作笑,调皮地揽住凉潇左臂,半个身子斜靠在了凉潇怀里。
锦熠对这二人的暧昧举动仍旧作视而不见状,仅是默不作声的享用这些美味,但不知为何,她随意地吃了几口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继而又吃了一口,她腹中忽然生起一阵令人作呕的饱腹感……
由此,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了几许之后,她轻轻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晗笙这始作俑者却一如往常的对着她顽劣的咧嘴笑笑,说道:“锦呆子怎的不吃了?可是菜色不合口味?”
锦熠略带怒意的瞪了晗笙一眼,她虽不知发生了甚事,但与之相处甚久后,她自是明了自己又被这小女子捉弄了一道……于是她硬气地一本正经道:“现下些许闷热,我去行廊那儿等你们。”
见锦熠离去后,凉潇终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坏蛋,明知那呆子仅喜好美食,你还给她下了琦罗香,让她看得着吃不下,真是调皮得紧了。”
然而晗笙却完全不觉自己做了甚坏事,她见四下无人,便往凉潇颈处凑了凑,嘻嘻笑道。
“呵呵,师姐可是忘了,笙儿心眼甚小,师姐前几日在那呆子剑下吃了亏,今日笙儿自然要替师姐在别处讨回。”
说到此处,晗笙又苦恼的埋首于凉潇怀里,闷闷说道:“大师姐,我们当真就那般放过那柳缨雪么……”
凉潇闻言,怜爱的抚了抚晗笙的长发,悠悠说道:“我自是不会轻易放过那姓柳的女人,只是我与她有言在先,着实无法出尔反尔,待我达成诺言,便去闻风阁一剑杀了那女人。”
听闻凉潇是这般想法,晗笙瞬时欢喜了许多,她望了望走廊上的那抹紫色身影,不禁扑哧一笑,凉潇见锦熠在远处大作气郁,亦不由得笑道:“真是个愣头姑娘。”
出衡阳之前,凉潇便买了两匹快马,三人一路奔驰在向阳官道上,于翌日太阳落山之前便赶到了黄泉寺山脚之下。
凉潇望着眼前这盘旋回绕的山路,还有看似参差杂乱的树木,不屑的轻哼一声道:“不想那黄泉寺的妖童倒也精通玄黄之术,看来杀进她黄泉寺,还需花费些许功夫了。”
听闻凉潇这般说,晗笙即刻得意道:“笙儿至上次来时,便已然记下了黄泉阴阳九宫的阵法了。”
见晗笙这副娇俏模样,凉潇柔媚的笑了笑,正准备轻吻上晗笙额前时,锦熠却在她俩身后轻咳数声。
晗笙察觉到了锦熠面色之尬然,便又红着脸将头埋到了凉潇怀里,而凉潇则是一脸不满的望着锦熠,有意为之的轻点于晗笙颊边,便温柔的牵起她,径直向前行去。
锦熠见此,只得牵着马匹,继续默不作声的跟随于二人身后。
珥琪此时正在百草洞内察看药人炼制之况势,忽而听闻幽草急急来报,说是催命阎罗和上次从寺中逃脱的那两名女子闯进了黄泉寺,已是打伤众多黄泉寺门众。
珥琪得知此事后,眉头一蹙而散,继而仰面尖声笑起来,墨绿色的眼黛在那抹笑容的促动下显得尤其诡异。
“那贱女子居然敢再来我黄泉寺,上次她可侥幸逃脱,这次本座定不会轻饶了她!!”
尖细笑声尚在百草洞内幽幽回荡,珥琪的身影却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一股劲风卷至洞口。
而红鸢听闻来者是为上次大闹黄泉寺的那两名女子后,不但不觉担忧,反而欣喜无比——
她早已不想留在黄泉寺如此暗无天日之地,更不愿整日与这般不死不活的药人为伍,只是无奈她实在无法破解珥琪在洞外布下的九宫奇阵,故一直无法从黄泉寺逃脱。上次她因错过了脱出时机可谓懊悔不已,现下,如此一个好机会,定不能再错过了!
于是她心念微动,随即拿起短刃,以护寺为由,与幽草一同离开了百草洞。
锦熠舞动着手中长剑,挑开一柄柄刺向她的利刃,随即纵身一跃,于空中划出一道亮弧!受剑气所袭,正在围攻于她的黄泉寺众门人纷纷倒地不起,虽不死,但亦失去还手之力。
然就在锦熠变招之时,一股凌厉劲风向她袭来,锦熠心下掠过一阵讶然,瞬时微微侧身,她身后的石壁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裂痕,一声巨响过后,碎石纷纷坠地。
不待锦熠回过神来,又是一声脆亮的鞭响,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蛇形长鞭。
长鞭来势迅猛,势如破竹,黄泉寺地势狭窄,锦熠身法又以灵动为主,剑招大开大阖,全然无从躲避回击!眼看着那长鞭快要击至她心口之时,竟突然止了来势——
只见司寇凉潇用长剑缠住了那长鞭,轻舞的红袍随风一扬,那张媚态百生的脸庞又在飞舞的青丝当中显露而出。
珥琪意欲抽回长鞭,可无奈她不管怎的运上气劲,长鞭依然被凉潇死死钳住。
凉潇恶意地手臂一松,她反倒随着长鞭倒退数步,受此大辱,她不由得面色一阵阴沉。
而司寇凉潇却好像没有留意到珥琪不悦似地,慵懒地绕着胸前发梢,挑衅道:“黄泉寺门人就只剩下这群武功不济之人了么?你炼制的那群活死人呢?怎么不派它们上阵?”
珥琪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幽怨狠毒了,这催命阎罗分明就是存心前来寻事的!
说罢,司寇凉潇又挑眉打量了珥琪几眼,见她左面袖筒空空如也,她面上又忽的浮起几分傲然戏谑的意味。
“哟,半年不见,寺主你可谓是别来有恙呵,怎的缺了一只小胳膊呢?”
珥琪见凉潇竟如此肆无忌惮地讥讽于她,心底立刻生起无上怒意,那半面狰狞面孔变得更是骇人。
她尖啸一声,手中长鞭猛然抽出,直直向凉潇心口袭去。她此时恨不得一鞭便将凉潇的心脏穿透击碎。
可是鞭子适才挥出,凉潇的身影便犹如鬼魅般的凭空消失。随后那惹人生厌的柔媚音调又在洞中响起。
只见凉潇侧身立于晗笙身边,对着锦熠出言奚落道:“锦大侠,你的剑术如此高超,怎却处处受这小妖童钳制,竟躲不过这般浅显鞭法”
锦熠闻言只得无奈的苦笑一番,她亦不知道为何,这妖魔功力虽是高深,但仍是不及于她,只是这妖魔鞭法怪异,每招每式皆尽压制于她,这鞭法好似……专为克制她身法剑招而特意创出的一般。
珥琪虽听见司寇凉潇如此公然的轻视于她,但她心下平静一二后,亦不欲与之多加计较,仅是冷冷轻哼一声后,便对着锦熠尖声说道:“本座还道仙人有多大本事,竟还需区区凡人以为帮手!”
语毕,珥琪神色寒如冰铁地瞥了三人一眼,不屑道:“今日即便是尔等围攻于本座,本座亦不会畏惧分毫!”
司寇凉潇听珥琪放下这般傲气言语,不悦的皱了皱眉,正想再出言嘲讽,锦熠却忽的横剑拦于她二人身前,淡然说道:“诛魔本是我仙人职责,我与这妖魔之间的恩怨,你们莫要插手。”
见锦熠这般坚持,凉潇亦不多言,仅是嫣然笑道:“那我便同笙儿先去寻我同门,锦大侠定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凉潇便拉起晗笙,向着黄泉寺深处御风而去。
而珥琪见司寇凉潇似乎无助拳意愿,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司寇凉潇虽是凡人,但功力深厚,剑招精妙,狠辣至极,再配之无上毒术,可谓棘手非常……
然而眼前的这个贱女子,剑术虽是高超,但所幸却被自己从小研习的鞭法完全克制,相比之下,这个女子可好对付得多了。
至于黄泉寺究竟会如何,司寇凉潇要寻甚物,她并不在意,她现下只想将这贱女子凌迟在自己鞭下!!
只见珥琪随意将长鞭揽于手上,望着锦熠冷笑道:“你这背信弃义的贱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本座!今日便同你算清你我间的新仇旧怨!”
“本座要向你讨回你欠我姐妹二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