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城内一处园林中,一队精甲红翎的禁卫军巡逻而过,时不时的还有几对宫女低头小步匆匆快行。
一个身穿因为擦洗过多而发白褶皱的布衣青年站在园林中的荷花池旁,看着几尾金鳞在水中游动,泛起层层涟漪。几个路过的宫女略微诧异的看着他,因为自汉泰天帝登基后,还未能有一个身穿布衣的人出入到这个地方。
“侯霖你不必紧张,陛下召见你是好事,等他和几位大人探讨完我们就能进去了。”
逸亲王刚从书房出来,看到望着荷花池有些出神的侯霖安慰道。
“见过逸亲王”。候霖连忙起身恭迎
侯霖确实有些紧张,现在想起之前在学士府的表现,仍然心有余悸。一时火气才敢当着满朝文武冲撞了龙骧将军,现在冷静下来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把那些话再说一遍,虽然大汉法治森严,但身披铁甲的人总是有些特权的。
逸亲王摆了摆手,让侯霖不必太拘束,他走到侯霖身旁,随手拿起一些鱼食扔到池子里,看着那些争前恐后相扑而上的金麟鲤鱼,哪里还有平时的优雅淡然。他看着荷花池里的鱼群说道:“虽然你在学士府里冲撞了龙骧将军,但也是误打误撞赢得了陛下的赏识,福祸相依,只是连我都没想到,龙骧将军可是真正的沙场万人屠,就他一身的肃杀之气你一介平民能站着面对他,已经胆魄过于常人!”
侯霖笑道:“草民虽是一介布衣,但却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还是有读书人的气魄的,倒也不至于吓的尿裤子”
对于逸亲王侯霖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不像皇城里那些勾心斗角的皇族一般虚伪善变,也没有凭借自己尊贵的地位而飞扬跋扈。侯霖能感受到逸亲王身上那种毫不做作的平易近人。也正是如此,侯霖在面对逸亲王的时候还是很坦然自若,更像是朋友,不用去顾及身份的尊卑。
“哈哈哈,好一个读书人的气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大汉自开国以来武人战沙场,文人谏朝堂,那是何等的风光。可现在的那些个读书人,哼,个个趋炎附势如那池塘里的鱼儿,吃相难看的紧”
侯霖能从逸亲王的眼神中看出他对当今读书人的不屑,侯霖经过今天之事倒是也有些理解,连当朝三公之一大司马王焕之都是如此之辈,天下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对朝堂又有何向往之言
侯霖知道,这是朝堂诟病,多说无益。他现在更加关心,陛下召见他一个学子有何贵干,侯霖想从逸亲王嘴里打探些口风,但他似乎只专注的喂着池里的鱼儿,对陛下之事闭口不谈
侯霖心中无底,那位年轻的天子的心思可着实难猜,这连逸亲王都闭口不谈,恐怕对自己而言非福是祸。再者说,天子一声令下,满朝文武大臣何人敢不从,又为何偏偏选中了他?一个毫无背景和资历的寒门弟子,虽然长相俊于常人,难道这位年轻的天子。。。。。。。。。
侯霖越想越头疼。
“你不必想太多,你只需知道陛下远非那些武人说的那般昏庸无能即可。”逸亲王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侯霖自然知道逸亲王嘴中的武人是谁。天色渐渐迟暮,连荷花池里的金鳞们都失去了踪影,几位大汉的重臣才从勉勤殿内走了出来。
逸亲王看着他们走远,才对这侯霖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侯霖紧跟着逸亲王的脚步,因为逸亲王的缘故,连宣召的步骤都略去,侯霖跟着逸亲王踏进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却终生难以入内的地方。
由于天色渐晚,房内的光线昏暗了不少,两名内侍点亮了勉勤殿内的几处烛台,让光线明亮了不少。
“不必行礼了。”天子似乎有些疲惫,正用双手按揉着头颅
侯霖刚张开嘴,只能强行把嘴边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侯霖在学士府内不敢细打量天子,趁着现在才好好端详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天子比侯霖也长不了几岁,可能因为操劳了一天的缘故,天子脸上露出了很浓的疲倦感。看着这正值年轻力壮却已长出几缕白发的天子,侯霖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天下之主,掌管九州之地,无数人的生死寄予他手,有岂是那般轻松。
“你今日的表现让朕颇是惊讶,一句书生可为万户侯让聂老都称赞不已。”
“陛下过奖了。”
天子站了起来,走到侯霖的身前。
“你不必谦虚,若不是你今日的表现出众,一时震住了所有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天子的目光不停的在侯霖身上打转,侯霖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双手作辑,将头埋的更低。
过了片刻,天子才收回目光,说道“梁云,你看他适合么?”
“可以,但陛下,光靠查询凉州和江南方面还不够,长安城内也应当有些动作。”
从后面帷幕中钻出一个人,正是御史大夫梁云。
听到这侯霖心中稍微明了一些,但还是一头雾水。
“朕知道你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梁云,你详细给他说说吧。”
“诺。”
梁云语气很沉重,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他深深的看了眼侯霖说道:“上个月朝廷往西北拨送了二十万石粮食和三万副甲胄,前线虽然回达的奏书上说全部接受,但我御史台在运输队安插了眼线,回到长安时已是重伤,被人从函谷关一路追杀到长安,临死前将一个密函交给了我,这批粮食和甲胄到函谷关外的一个渡口就停了下来。分了近半的粮食和两万套甲胄停留在了函谷关,而且根据我们收集到剩下零碎的线索,前几次恐怕也被人扣押了军需和粮食。”
有人想谋反!
已经不需要梁云说下去了,敢在这时候扣下军资粮草的人,要说是想发点国难财,谁都不会信。
“有人想要乘机谋乱?”
梁云目光柔和,心中暗暗赞许面前这个青年,既然都是聪明人,那有些话,就不用点的太过通彻。
“函谷关守将镇西将军夏侯淳,和当朝几位大人都有所关联,所以说这里面的情况,可能会很复杂。”
梁云两只手揣在袖中,脸上尽是忧虑。
侯霖心中一惊,如果在函谷关分出粮草军需,那身为函谷关守将的申屠才不可能不知道,要这里面有真有夏侯淳插手捣鬼的话,那说明长安里的紫金华贵也大有可能参与其中。
这件事,果然很棘手。
天子道:“此事牵扯颇广,又疑点重重,既然能和长安城里多个大人扯上关系,就说明朝野内外皆有同党,侯霖,你明白为何这事非你不可了吧。
侯霖默然,世族是大汉建朝的根基,势力遍布九州,百年来各个世家与地方氏族更是互有联姻,这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动一发而牵全身。一点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这张关系网。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一介布衣的侯霖最适合,但是这样无疑将侯霖推向了这些世家的对立面
这位年轻的天子恐怕不仅仅是想让侯霖调查此事这么简单,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他是想将侯霖一步一步淬练成他手中的剑,他要用这把剑斩断世家与地方氏族的这张关系网,这样才能让天下真正的读书人进入朝堂。
天子看向窗外,残阳如血,映红了天际,也映红了这大汉的江山。
“只要朕还坐在这皇城中,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朕就会竭尽一切守护着这大汉的每一寸土地,守护着九州的百姓免遭烽烟战火,这是上苍授于我刘家的使命,朕的祖祖辈辈!都是为了这个使命而终其一生,朕也一定会的……”
最后一句话天子是对着逸亲王说的,侯霖不知道有什么深意,但他知道即便再好奇也不能去问。
梁云扯了下侯霖的衣袖,侯霖立马明白,跪伏道:“愿为陛下排忧解难!保我大汉江山千秋万代,保我九州子民安居乐业!”
天子神情威严庄重,带着些许欣慰,看着侯霖道:“侯霖,朕封你为治粟都尉,和搜粟都尉袁蒙一同前往输送这次的军需,任职令由吏部下发。朕在授你密诏,暗自调查前几次军需和粮草运往何处、何人所为,一定记住小心谨慎,不论是谁,都不要泄漏一丝半毫。”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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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你年纪轻,但朕相信你,如今四海动荡,朕也希望能有个信得过的心腹在外替朕排忧解难。”
天子说到这,双手扶起了弯腰作辑的侯霖。
“你也不必害怕,万事有朕给你撑腰,你切放心去查,如果这些军需果真是与夏侯淳有关,速速回报”
夜深,侯霖随着前面挑灯的宫女走出皇宫,在宫门口,侯霖回头望向那幽深的大殿,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将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那位年轻的天子或许会带给他不一样的人生,远远不同于他原来的那个人生,侯霖不知道为何,内心已经兴奋起来,就让那个大学毕业还未来得及一展宏图的侯霖,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书门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