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的背上,自幼便是有胎记的,那胎记血红,丑陋得像是与生俱来的伤疤,因为形似凤凰,所以取名凤儿。
随着年龄增长,那胎记也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背。
那胎记是凤儿藏起来的秘密,是她今生背负的最大的自卑,她还想着洞房花烛夜该如何同元谕说起,却那冷过寒冰的声音把所有幻想粉碎。
那一夜,是前所未有的耻辱,是由小到大,再没有比那一夜更为深刻的伤害。
元谕……
她唤着那个名字,却不敢看那张脸,羞辱和胆怯让声音都在发抖,随着落下的泪水,褪去了最后的衣裳。
你,不会嫌弃我吧……
她问着,将最不堪的秘密展现给最喜欢的人,却是找不见爱和包容的铺垫,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甘情愿。
她只是被那冷酷的声音命令着,逼迫着,然后在那不愉快的视线里,像个丑角被一览无余。
那一夜的她,除了无声的哭着、想要从没一丝空气都是冰冷的新房逃走,便只有他居高临下,站在背后俯看自己的刀子般的视线。
他用冰冷的指滑过自己背后的胎记,落在后颈的吐息,凉得自己身体一颤:
这东西真恶心,我都要吐了。
是的,那个恐怖又冰冷的新婚夜,说是地狱都不为过。
他用绳子绑住了自己的双手,他用接落红的帕塞住了自己的嘴,他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拿着匕首,一刀刀,一寸寸!
割裂着自己的皮肉,凌迟着自己的灵魂,破碎着自己心里最最喜欢着的那个人……
这感同身受的过往与记忆,此刻全因羽元谕冷酷的眼神和压迫感,在心底翻涌而起。
就像小凤一样,原来自己,竟也是有这般阴影的。
“……”易楠凡像是瞧出自己不太对劲,一双温暖的手扶在了肩膀上。
“没事,真相总会大白的。”
一句话在耳边,不管他是说眼前金钗的事,或者在说冒牌货一帮人的事,这清浅又温柔的声音,竟真良药般让自己在瞬间安了心。
“嗯。”也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有些发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上。
易楠凡似乎有些吃惊,却不知为何,他的手便收了回去。
却是这时候,羽元谕低冷又冰凉的嗓音,响彻了堂屋:“如果不把彩孔雀金钗交出来,休怪我将十八姨送去刑部审问。”
“……!”竺玲珑顿时惊了心,但那瞬间的表情和反应,更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了心。
“你……你怎么能……”
竺玲珑来将军府十年,没人见过她流眼泪,今天,是头一次!
“羽元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信我,都怀疑我,我都不要紧!但是你……!唯独你……!”
“只你羽元谕不能不相信我竺玲珑!”
她忽然间声泪俱下,揪心受伤的好似换了个人,然而那男人还是冷酷无情的,毫无动容,像连心都不是肉长的:
“为何,你又并非我亲娘,这样讲话未免太可笑了。”
一瞬间屋堂寂静,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痛心,除了感情还能有什么。满屋的人都似看出端倪,连夫人都微微蹙了眉头。
这时候的竺玲珑,真是像极了被沉湖时的自己。
“羽元谕,我曾经也为你做过不少事,就算我再怎么恨着凤儿,但对你羽元谕都是绝对的维护!”
“我替你顶包,为你说谎,甚至挨老爷三百藤杖的家法,你为何却连一眼都不肯看我?!”
“凭什么凤儿能嫁给你,凭什么是她逃过一劫不用嫁给老爷,凭什么只有我……!只有我这么喜欢着你,却要眼睁睁看着你娶凤儿那个女人过门?!”
“玲珑你突然乱说什么啊,你疯了吗……?”五姨怔怔插话,这等见不得光的旧事,为何此刻要拿出来说,难道她就不怕被人耻笑。
“是,我竺玲珑今天就是疯了!”她一声嘶叫,瞪眼看着那白衣的人。
“羽元谕,我当真搞不懂你,如果你不喜欢凤儿,娶她只是为了折磨她为老爷不平,那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半眼,为什么此刻就不能多相信我一些?!”
“我是这般的把你放在心里,你却是一句话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我去刑部审问!”字字句句,
声声泪下,竺玲珑当真是痛的揪心彻骨。
那一直偷偷爱着的人竟这般伤她,她是再也藏不住感情和心痛的豁出去了。
她也不要脸面了,她也不怕什么耻笑了,她只是想让他知道。
她爱着他,所以求他,不要如此无情又残忍的伤害她!
然而那男人亦是有些许震惊,却干净漂亮的眉眼依然冷酷,不以为然的眼神里,甚至多出杀意:
“姨娘和儿媳争风吃醋,若传出去也未免太不堪了吧。”
“十八姨,我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交出东西,此事便当作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和沛香,等着去刑部吧。”
那白衣说完便是走了,留下竺玲珑泪痕满面的愣着,还有沛香大声的哭喊:
“我冤枉啊少将军!我真的没有偷韩月姑娘的金钗呀!夫人!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这一天发生在将军府的事太过出乎意料,竺玲珑的事,大伙儿都在窃窃私语。
那十八姨娘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那十八姨娘竟是如此不知廉耻的。
竺玲珑一夜之间身败名裂,成为为人不齿的笑柄,却这本该是由自己送她的‘大礼’,这会儿竟然出乎意料的被她自己捅破了。
小凤的脸上一直在笑,然而自己心里,却当真不怎么痛快。
可谁知道第二天,发生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
早上沛香在竺玲珑房中发出骇人的尖叫,为证实自身清白,竺玲珑,竟是悬梁自尽了!
她死前还留下血书,说这一生早是在和老将军完婚后便不想活了,之所以苟且偷生,不过是太舍不得羽元谕,不过是想看看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凤儿,最后会有个什么下场。
然而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看清,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以为她赢了凤儿,却哪里知道,自己还好好生生的活着,却哪里知道,伤她这般的羽元谕,其实根本就是假的。
看着竺玲珑的尸体被家丁抬出房间,自己心里竟是有些空空荡荡的。
这最可恨的贱人,竟是死的这般轻巧,这般一文不值,却又是,如此的烈性,如此的令人不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