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墨心想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也没兴趣知道,然而碍于面前人的高贵身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不能直接说出口。低下头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苏青墨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条斯理道:“陛下,关于奴才的生母,奴才自然是清楚的。她人的确已经死了,但碍于身份原因不能入苏家宗祠,不过父亲已经单独为她建了衣冠冢,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容召……”
“住嘴!”再度怒极出声,宣帝的怒火几乎快要将那铁制的栅栏融化一般。
“苏钲那个没用的东西,能娶到你娘不知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倒好,不好好珍惜也就罢了,总有其他人愿意代他去疼惜你娘!可他呢,竟连人也搞得下落不明!他该死!他该死!”宣帝怒骂不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然而对方毕竟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是以在骂完后没多久,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外面的王公公等人听见声响就要冲过来,却被宣帝伸手继续挡在了外面。苏青墨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如此过了大半晌才见宣帝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抬首凝视苏青墨,良久只叹道:“你跟她真是一点都不像。”
“她那个人,特别美好,长得虽然不是绝美,但就是叫你一眼看过去就忘不了。她说话做事总是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能感知到所有人的情绪一样,从来不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同样也不会叫任何人感到难堪。她是朕这一生见到的最好的女子,可是她……她没有选择朕……”
苏青墨看着宣帝陷入往事沉思,心里却对这种表述颇为不齿。她那所谓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心思知道,只是从宣帝的描述来看,这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啊。
若是她真的知晓所有人的情绪,不会看不出面前这男人对自己动情多深。可她不仅没有明确拒绝,反倒还留了几分念想给对方,如此行
为正是那些烂好人想要极力维持的美好形象。如此一来,她在宣帝的眼中就是那个正直美丽又善良的化身。
“陛下,有句话奴才觉得还是应当跟您说明。”苏青墨终于忍不住,趁着宣帝沉思的时候,低声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但得到的却就不一定如此了。”
“奴才生母到底如何,奴才不知,父亲也没提过。奴才是亲眼见过她的衣冠冢所以才会跟陛下说这番话,那么陛下呢,陛下所言是真的见过还是另有消息来源,又或是……故意做出此等沉迷于往事的样子?”
随着苏青墨每说一句,宣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竟是黑如锅底,仿佛分分钟就能将苏青墨判决死刑一样。苏青墨毫不畏惧地回望着,片刻后,就听宣帝冷声道:“你可知,刚才那番话若是别人说的,眼下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扬唇一笑,苏青墨道:“奴才知道。”
“那你可知,为何朕没有这么对你?”
“奴才也知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原本苍老的眸子在这一刻突然透出几分精明,宣帝望着苏青墨道。
很是平静地回望着宣帝,苏青墨道:“或许陛下真的是惦记旧情,因为对奴才生母有所眷恋,所以才对奴才格外开恩。”
“但仔细想想,这种放在寻常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的爱屋及乌的心理,放在陛下身上却没那么和谐。身为帝王,陛下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其次才是儿女私情吧?”
看着宣帝越来越阴冷的表情,苏青墨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她这一步走得太险,若不是情非得已,她绝对不会将自己陷入如此糟糕的境地。可是外面有肖瑾尘在时刻看守,她消息得不到,情况传不出,眼下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位帝王微妙的心思了。
“继续说。”见她停下,宣帝反倒按捺不住道。
“既然在陛下心里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那么您时常挂在口中的儿女私情恐怕就只是一个幌子。之前宫中情况如何,想必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如此,您不可能不清楚当日宫中传言说奴才是二皇子的人。可是您却不顾众议只根据这张脸给了奴才极高的荣耀,让奴才成为了您的贴身医士,却也间接地将奴才置身在风口浪尖之处。”
“如此一来,有人想要拉拢奴才,更有人想要害奴才。奴才周旋在这些人之间分身乏术,而您恰好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看到底是谁狼子野心,又到底是谁拥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早在上一次孙玉冰在宫中下手害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孙玉冰身上的确带了药,可若是不能碰见宣帝,这一系列的手段都不会成立。但不偏不倚的是宣帝不仅出现在了那儿,而且恰好那天没有吃药,事后,当苏青墨重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然猜到了宣帝的心思。
包括之后自己屡次受挫,宣帝的反应,那些看似震惊看似暴怒的背后,却是将齐宣的环境从之前的三方鼎立慢慢变成了如今的一人独揽大权。
这里面逃不了肖瑾尘的出力,但也绝对少不了宣帝的补刀。
宣帝听着苏青墨的剖析,终于收起了往日老态龙钟的模样。他眉眼幽深地深望着她,少顷却是笑了。
“你很聪明,跟你父亲一样。”他这样说着,期间语意不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朕为何会这样做?”
帝王的心思即便她有猜测但是也不能明说,苏青墨低着头默不作声,任由宣帝阴鸷般的眸子在周身环绕,最后只听他冷道:“因为朕要的,是这齐宣国泰民安。”
“所以,不管是他们之前争得你死我活,还是眼下的仿佛尘埃落定,朕统统都不放在眼里。这世上目中无人的家伙太多,朕总要让他们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