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相亲(一)

三月十五这天的早晨,房间里的人儿穿上了她母亲差人送来的一件粉红色的罗衫,把托盘上的所有珠花全部都插在了头上,跟往日素雅的打扮真的是判若两人,望着铜镜之中隐隐约约发肿的脸,得意的神情挂满了眉梢,黄家的人品虽然个个不咋样,但是他家铺子上的药材却都真是真材实料的,才半小瓶茉莉花粉膏,就让她圆润的脸蛋不仅变得发肿,而且是千苍百孔,如此甚好。

雅若转过身,朝站在门口的青衫女子喊道:“翠屏,别磨蹭了,去把柜子里的那块白色面纱给我拿过来。”

青衫女子慢慢的转过脸身,被她家小姐现在这副尊荣,吓得尖叫了一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道:“这...这...这,这也太吓人了吧,奴婢都被小姐您吓个半死,看来那个表少爷今天非得落荒而逃了。”

“很丑吧,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见那个人渣之前,以防吓到别人,本小姐还是要戴上面纱。”

翠屏赞成了点了点头,然后仍然用呈着O型的嘴巴去取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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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若,你今天好美!”

刚出门,雅若就迎上了正在往她房间赶过来的上官文邦,听到她文邦哥的赞美,她只是在面纱下轻笑了一下,他一向很少夸别人的,今天能够得到他的刮目相看,真是难得,倘若夸她的人见到了她所戴的面纱下的真面目,或许会被惊呆的。

“是吗,今天相亲,母亲让我打扮的漂亮点,所以特意给我送来了这身衣服和我头上的珠花,想必到时候,黄家表哥见到了一定会很喜欢。”

上官文邦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她难道真的想嫁给他那不成气候的表哥吗,她平常一直都穿着素颜色的衣服,今天却为了见他,如此用心的梳妆打扮一番,他阴沉着脸问道:“你可想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如若你真的同意这门亲事,我上官文邦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文邦哥今天居然说出这么重的话,雅若愣了一下,微微抬起了眼,眼前之人的眼神中的一抹落寞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他脸上的神情再也不是以前的温润平淡,而是布满了寒霜,看来文邦哥真是以为自己真的同意了嫁给了那个人渣,才会这般,她遂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拉着旁边的冰块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道:“文邦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别生气了。我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黄家表哥呢?至于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打扮,到时候去了黄府,你就知道了。”

“是的大公子,到时候大公子您就等着看好戏吧,小姐的这出戏精彩的紧呢,远比戏台上的逼真的多了。”翠屏也给她家小姐在一旁解释道。

刚才吃醋的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拉着他胳膊作小鸟依人状蒙着白色面纱的人儿,又望了一眼旁边满脸真诚的青衫女子,几丝淡淡的笑容呈现在了他的脸上,刚才的冰冷之色一去不复返,他轻刮了一下拉着他胳膊的人儿的光洁的额头,宠溺的道:“就你个鬼精灵,害我白担心一场,不过看在你坦白的态度上,本公子就原谅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拉着他胳膊的鬼精灵,拼命的点了点头,害怕她的文邦哥再生气,文邦哥生起气来,后果真的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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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府的人工湖的亭子上,一袭宝蓝色罗衫的女子,很享受的躺在亭子中的美人榻上,旁边的茶几上放了一盘丁记瓜子,她悠闲的嗑着,所吐出的瓜子壳,被她很优雅的放在一旁的穿着绛红色中年女子所拿的托盘中,望着距离亭子不远处的一红一白两个亲密的身影,榻上之人眼中的怒火宛如火山一般,快要喷出来了。

“吴妈,这小狐狸精的亲事算是差不多说好了,到时候嫁与不嫁,就凭我一句话了,邦儿也该找个媳妇,收收心了,虽说慕名我家邦儿的千金小姐很多,可是能入的了我眼的也没有几个,能入的我眼的有些命不好,是庶出,所以观望整个金陵城,能够配的上我家邦儿的也就只有丁家的女儿了。”

丁家也就是丁氏瓜子的创始人,丁家的祖先运用独特的秘方研制出了千金难买的带五香味的瓜子,后命名为丁氏瓜子,虽说是从经营瓜子起步的,但是现在的家业不输于上官家,在金陵这个地方也是正儿八经的豪门,丁家的现在的当家的是丁默言,在他的推动下,丁氏瓜子发扬光大,丁家的丁氏瓜子不仅遍布全国各地,还出口到西域各国,丁默言膝下就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叫丁依寒,今年刚过了弱冠之年,帮忙打理着家业;女儿叫丁冰雪,刚到舞勺之年,至今,丁默言的一儿一女男未婚女未嫁。

望到茶几上的盘中的瓜子所剩无多了,吴婆子体贴的把茶水递给了躺在美人榻上的贵妇,笑吟吟的道:“还是太太想的周全,如此这般,不仅除掉了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为公子寻了一门好亲事,这次可以把二房的人好好的气了气。”

黄氏伸手接过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冷笑道:“现下老东西已经死掉了,而二爷也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难得进一次家门,二房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收敛的话,别怪我无情。”

“太太,恕老奴多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对二爷放不下吗?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二太太也毕竟是您的亲妹妹,气一下就行了,且不可做出出格的事情.......”吴婆子仿佛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想到了遥远的以前。

“哐当”一声,茶水四溅,黄氏手中的茶杯,被她狠狠的仍在了地下,她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指着吴婆子的鼻子,怒骂道:“倘若当初不是因为我是庶出,而莹莹那贱女人又看上了二郎,现在陪在二郎身边的就不是她了,而是我,我才是堂堂的上官府的二夫人............”往事不堪回首,黄氏越哭越伤心。

吴婆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条帕子出来,仔细的擦在这个吃她奶水长大的她视如己出的中年女子脸上,柔声的安慰道:“太太...”停顿了一下,她又改口道:“小姐,奶妈知道您心里难受委屈,可是奶奶临终前交代了,要我务必照顾好小姐,虽然莹莹小姐如愿嫁给了二爷,可二爷这么多年仍然对她十分的冷淡,为了避免您和他之间的尬尴,他常年在外做生意,老太太在的时候,他一年还能回来一次,如今老太太走了,恐怕二爷以后再也难得回来一次了,这些年,您和莹莹小姐明争暗斗,其实您早就胜了她,您有个争气的儿子和贴心的女儿,而她却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听说二公子昨儿个又在青楼里惹事情了,今儿早,二太太就让白福带着银子去了青楼,过去的就过去了,小姐您就别多想了,倘若这件事情被大老爷发现了,恐怕大公子和大小姐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黄氏停止了哭泣,随手整理了一下妆容,道:“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让上官府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进了那些妖艳女子的腰包,回头你告诉白福,让他缩减一下二房每个月的月银,反正二爷在外经商,二房也不缺这些银子。”她随手又抓起了盘中所剩下的几个瓜子,笑吟吟的道:“今天不光是那狐狸精的相亲的好日子,也是我家邦儿跟丁小姐相亲的好日子,晌饭以后,你跟我回趟娘家。”

“老奴这就回去收拾一下,这次回去给老太爷带点什么东西呢?小姐已经快有一年没有回去了,上次回去还是在老太爷生日的时候。”对于老太爷,小姐总是喜欢不起来。

黄氏双眼骨碌转了一下,淡淡的道:“上次送的是老爷出外巡查所带回来的上好的千年野山参,去了以后,听伺候他的老管家黄精说他迷恋上了丹药方术,三爷做逍遥散人之前,不是留下了一本极其宝贵的《方术药》书吗,现在这本书在世上已经失传了,黄精上次在我面前提起过,老太爷再找这本书的,就把这本书给他送去,我想他必是很开心的。”

吴婆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神色,担忧的道:“三爷当初听人说就是因为这本书变疯癫的,倘若老太爷也按照这本书上的内容去修炼,老奴恐怕............”

“吴妈,时候不早了,赶紧去收拾吧。”她就是想让她那个偏心的爹早点去阴曹地府。

--------对不起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包括她的亲爹。

吴婆子想还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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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府的花园,今儿个异常的热闹,现下正是牡丹花和桃花儿开放的节令,摆放在花园周遭的几十盆红的黄的、白的、深红色的、淡黄色的........十几种颜色的清香白亭亭玉立、柳林积雪、昆山夜光等数十个稀缺的品种此刻开的正盛,仿佛似在炫耀黄府的大富大贵,是贵族中的贵族,被牡丹花所包裹着的花园,溢满了牡丹花所固有的清香。

靠近花园的左边,是一大片的桃林,桃林中所种的桃树是用于观赏的,所开的花也是各种各样的,并不是单一的色调,有小花白碧桃、大花白碧桃、五色碧桃、千瓣碧红和绛桃等数十个品种,远远的望去,真是一片花的海洋,美艳级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处是桃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呢!

这片桃林是金陵城的三绝之一,因为桃林的面积很大,而且所种的桃花的品种也很多,所以在金陵城的三月,若想观赏桃花,金陵的黄府是最好的来处,金陵城的另外两绝则是刘家的桂花苑,丁家的荷花塘。

几丝悠扬的笛声像春风一般抚摸着花园里的人和物,笛声时而轻时而高时而快时而慢,仔细听听,吹笛之人所吹的,正是流传千古的《春江花月夜》,一般这首曲子都是用琵琶弹奏出来的,今儿,用笛子吹奏出来,别有一番风情在里面。

吹笛之人是穿着一袭白色长衫的翩翩美男子,他一双骨骼分明的长手巧妙的放在玉笛的小孔之上,脸上的神情恬静自然,一双招桃花的杏花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坐在花园石桌旁边的一个戴着面纱的穿着粉红衣衫的女子,仿佛她整个人就是属于他一个的,永远看不够.......

“小姐,吃点葡萄。”

雅若指了一下戴在她脸上的面纱,示意不方便吃,然后继续把胳膊放在石桌子上,左手撑着头,在欣赏她文邦哥用笛子所弹奏的《春江花月夜》,想着想着,她就想出神了,想到了那天在竹林里听到那个人用古琴所弹奏的《凡音》......

随着最后的一个提气动作,一曲《春江花月夜》吹奏完了,吹笛之人轻轻的把玉笛从嘴边拿开,放在了腰际间。

“好笛声!”娇滴滴的声音从花园的外面传了进来。

刚到黄府,就被老管家给直接带到了花园中,除了他们三个和刚才还在一旁服侍刚刚离开的丫鬟,再也没有第四个人了,这说话之人,是谁?雅若赶紧拽了一下戴在脸上的面纱,纹丝不动,甚好,她坐在石凳上好奇的等着将要进入花园中的人。

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衫、梳着垂鬓分肖髻的清秀女子走了进来,圆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挺的鼻梁,些许是刚才急于赶到花园这边,光洁的额头上这时沁出了几丝细微的汗珠,她对站在花园上方的人吹笛之人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娇羞的神色,跟在她身后的女子轻微的在喘着气。

“小女子姓丁,名冰雪,想必刚才吹笛之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上官公子吧,能够在这里见到公子的真容,冰雪真是三生有幸。”说完,她对上方的人轻施了一个礼。

丁冰雪?莫非是丁氏瓜子的后人,丁氏瓜子由于很珍贵,千金难买,所以雅若并没有吃过,没吃过猪肉,但是她是看过猪跑的,所以丁氏瓜子她是知道的,丁冰雪她倒是第一次见,瞧她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方吹笛之人,雅若的心扑通跳了一下,莫非丁冰雪对文邦哥......,不过,那样也不错,丁冰雪这副模样,但是配的上文邦哥,回头去给文邦哥在一旁提点提点,这丁冰雪将来就是自己的嫂子了,想到了这层,雅若马上走上前,虚扶了一下施礼的女子。

“丁姑娘,真是好眼光,刚才吹笛之人正是小女子的家兄----上官文邦。”语毕,她又对上方的人招了一下手,“文邦哥,你还干杵在哪里做甚,过来打声招呼哦!”

上官文邦叹了口气,白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弯下腰身,淡淡的道:“见过丁姑娘。”

丁冰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一层,喜极而泣道:“上官公子客气了。”她指了指站在她旁边刚才跟她打招呼的女子,轻声问道:“这位想必就是上官公子的胞妹---上官青依,青依小姐了。”

“胞妹今天在家陪着家母的,旁边这位是我的小妹--雅若。”

听她文邦哥已经简单的介绍完自己了,雅若便越过她文邦哥,蹭到了她未来嫂子的身旁,亲昵的挽着丁冰雪的胳膊,热情的道:“丁小姐,我们去那边坐下吧。”回头又望了一眼站在她文邦哥身旁的翠屏,吩咐道:“给丁小姐泡一杯热茶。”

丁冰雪不舍的又望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穿着白色衣服宛如谪仙的男子,点了点头,跟着她所钦慕的人儿的妹妹来到了石桌前。

上官文邦耸了一下肩膀,无奈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心里在埋怨着他的宝贝妹妹对别人太热情了,如果对自己这么热情就好了.......

雅若的屁股还没有挨到石凳上,几声拖沓的声音从由远处传来,这声音听着很刺耳,非常的让人不舒服,她索性就懒得坐下来,望望是谁,连走个路,也不让人安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是那个人渣.....

“听老东西说,今儿个府上有贵客到,让老子安生的在家呆着,没有想到,来的居然真的都是他妈的稀客。”粗旷的声音响彻着整个花园,几朵桃花飘落在了地下,仿佛也是因为听到了这说话之声,被惊吓到了。

刚才说话之人,左手提了个鸟笼,右手拿把湘妃扇子,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花园,一双小眼睛,正在滴溜溜的四周搜寻着目标,好像他是好久没有吃到东西的老鼠,正在搜寻着食物,猛然,他的一双小眼发出了绿色的光芒,死死的盯在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看着并不是很真切的女子的身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女神,他直接扔掉了左手上的鸟笼,向着女神冲了过去,一把把女神搂在了怀里,自喃自语的道:“我的个妈呀,老子终于找到了老子心目中的神女了.......”

被这个人渣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雅若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尖叫了一声,然后死命的挣脱抱着她的那双咸猪手,旁边的四个人也都惊呆了,上官文邦先是直接吓傻了,听到雅若的叫声,才缓过神,把她使劲一拽,才把她从他那不成气候的表哥怀里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