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天还没有开口说话,却听见顾夕谨的声音响了起来:“还请总管替我舅母准备一个院子,遣人去把我舅母的行李安置一下。”
“行李倒是没有带来。”顾衍生十分满意顾夕谨的态度,“我也是才刚想到这个,等会儿你舅母有空了,就让她自己遣人去取行李,反正两个府邸相距也不是很远。”
顾夕谨点点头,吩咐总管:“那就先替舅母把院子收拾出来备着吧。”
“是。”总管应了一声,转身吩咐去了。
独孤傲天有些不解的看着顾夕谨,顾夕谨却在此刻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垫上,恍如老曾入定,任是独孤傲天再怎么样的和她使眼色,她都不曾抬起头来。
老夫人带着安明轩站在府邸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府门,心中已经懊丧到了极点。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边刚把顾夕谨休出门,那边独孤傲天就把折子递了上去!这不早不晚,正好相差一天,实在是令她措手不及。
顾夕谨手中的休书此刻成了她心头的刺。
她也不明白,前儿晚上怎么的就被猪油蒙了心,在一时冲动之下,让盛儿写了休书!顾夕谨若是拿着那张休书,回到大乾去……
老夫人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听说顾夕谨的亲生父亲和大乾的皇后是兄妹,顾夕谨所在的家族,是大乾的后族……
此刻,若是让老夫人拿出一万两银子换顾夕谨手中的休书,她也是愿意的!
安明轩看着一直紧闭的大门,心中的怒火“腾腾”的就窜了起来,在原地焦躁了走了两步,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住嘴。”老夫人猛地开口,瞪了安明轩一眼,“待会儿见到夕谨,你要好生给她赔礼,千万不能再犯浑。”
安明轩恨声应了,转身扶住了脸色有苍白的老夫人:“娘,你没事吧?我扶你回去歇着去,既然不待见我们,我们就不进去了!”
老夫人猛然何止了安明轩:“休要胡说,我没事的!”
母子两个正在争执的时候,一直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发生一阵极轻微的“吱呀”一声,一个身穿青色襦群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夫人怔了一下,她可是打听清楚的,这里只有顾夕谨和独孤傲天两个主子,这个出来的人是谁?
“原来是安南侯老夫人来了,我迎接来迟,还请老夫人莫要怪罪才是。”田氏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自然是驾轻就熟。
老夫人定睛一看,见竟然是田氏,不由得愣住了:“武安侯夫人……,怎么是你?”
田氏苦笑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我家侯爷和柳姨娘竟然是义兄妹关系,当初为了保护还在胎中的八姐儿,这才做的权宜之举。现在柳姨娘突然病亡,这府里只有九殿下和八姐儿两个,侯爷不放心,这才让我在这里坐镇几日。”
老夫人看着田氏,眼中闪过一抹羡慕,武安侯不愧是武安侯,这转眼之间,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今儿听说,夕谨的生母竟然没有了,这才想着过来送她最后一程。”老夫人上前拉着田氏的手,互相行了礼,“还请夫人带着我们母子去给夕谨的生母上一炷香。”
田氏出来原本就是迎他们进去的,这下子自然顺理成章的答应了,带着两人朝着西院而去。
西院里,再一次恢复了静寂。
老夫人瞧着静悄悄的西院,疑狐的看向田氏:“这里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这哪里像是一个灵堂。”
田氏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是八姐儿说,柳姨娘向来喜欢安静,那些个和尚,道士吵到柳姨娘了,殿下这才让他们去了旁边的院子。”
老夫人脸色一白,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大门上,那两个挂在廊檐下的气死风灯,白森森的,有些瘆人,脚下不由得一顿。
田氏见老夫人突然迟疑起来,怔了一下,有些疑狐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然:“不瞒夫人,我……”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夕谨,昨日……”
田氏看着满脸不安的老夫人,脸上也跟着闪过一抹暗然,安南侯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哪里不就是她的心情!
虽然现在瞧着,她在这里,似乎已经站稳了脚步,替顾夕谨和独孤傲天在这里坐镇,但是其中的滋味,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顾夕谨和独孤傲天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她若是真的在这个府里多呆几天,弄不好,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原以为顾夕谨那个贱人被安南侯府休了,理该沉沦万丈地狱才是正理,可是……
打破她脑袋也想不到,这个贱人竟然翻身一变,不但成了大乾皇子的表妹,而且侯爷竟然还扯出一个义妹来,她竟然从嫡母变成了这不上不下的舅母……
田氏每一次想起这个,就气得差点吐血!
“娘,这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把那张休书收回来,让夕谨回安南侯府去,也就是了。”安明轩却没有如老夫人那般担心,站在一边,无所谓的开口。
老夫人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猛地扭头怒视了一眼安明轩:“盛儿!”
安明轩不屑的撇撇嘴:“娘,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跟顾夕谨说!”
老夫人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安明轩已经疾步走到了西院的大门口。
“盛儿!休要胡来!”老夫人立时就急了。
安明轩身影只是顿了一下,便没有丝毫的阻碍抬脚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望过去,满眼全都是一片白。在这一片白中,安明轩极为眼尖的看见了跪在灵牌边的顾夕谨。
此时的顾夕谨,一身孝服,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楚楚可怜,竟然比以前更加的娇柔了三分。
安明轩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古人言:女要俏,三分孝。果然极为有理!
“侯爷,请往这边。”总管在独孤傲天的示意下,一脸恭敬的迎了上来,弯腰把安明轩往灵堂的方向引。
“嗯,”安明轩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身,抬着头吩咐总管,“去,帮我拿一身麻衣来。”
“呃……”总管愣了一下,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侯爷,你要麻衣做甚么?”
安明轩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总管:“我乃是你家姑娘的丈夫,那么里面躺着的就是我的岳母,岳母大人仙去,我这个半子,替岳母披麻,难道不应该?!”
“……”总管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他难道忘记了,他已经把姑娘给休了?!
“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去!”安明轩见总管呆愣着不动作,心中着恼,催促道。
“这个……”总管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转身进了灵堂,走到独孤傲天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独孤傲天腾的就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怖:“你找人把他给我轰了出去!”
“表哥,发生什么事情了?”顾夕谨感受到了独孤傲天的杀气,连忙抬起头,看向独孤傲天。
“没什么事情,只是来了一只苍蝇,嗡嗡的吵得让人心烦。”独孤傲天回头,朝着顾夕谨宠溺的一笑,“你也跪了许久了,若是累了,还是起身坐一会儿,想来小舅母也不会怪罪的。”
“我心中有数的。”顾夕谨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扫见了站在灵堂外面安明轩,心中自然明白又是安明轩这个人渣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开口劝道,“表哥不必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浑人,没得倒让表哥你也跟着发浑。”
顾夕谨这么一点,独孤傲天立刻醒过神来,笑了:“表妹说的是,倒是我着相了。”当即脸色一沉,对着总管道,“你出去跟他说,就说他堂堂侯爷,我们大乾纳兰府高攀不起。”
总管听了独孤傲天的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转身出去了。
总管再一次回到安明轩面前的时候,田氏和老夫人也正好进了院子,走到安明轩的身边,刚好听见了总管的回话。
老夫人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安明轩已经把话接了过去:“没事,我不会嫌弃的,前儿个我写休书只是一时之气,今日醒过来之后,我就后悔了,所以我才会赶过来。”
安明轩的这番话,听得总管目瞪口呆,这休妻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儿戏?想休的时候便休了,不想休,就把休书取回去,他这是把姑娘当成了什么?堂堂纳兰家的姑娘,岂是呼之则来喝之则去的?怪不得姑娘会说这是个浑人!
“盛儿,休要胡说。”老夫人顿时急了,一把拉住了安明轩,朝着总管笑着问道,“不知殿下和夕谨在哪里?”老夫人这话,显然是属于没话找话了,那么大的一个灵堂就在前面,顾夕谨跪在灵牌旁边,哪里有看不见的道理!
总管自然不会去戳穿老夫人的托词,恭敬的回答:“回老夫人,我家爷和姑娘正在灵棚里,请老夫人和侯爷随小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