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刚醒。”知画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这一路行来,车子摇摇晃晃的,把人的瞌睡虫儿全都摇晃出来了,怎么能不睡着?!”
“……”顾夕谨无言的看着知画,这夜深人静的,只要是人自然会犯困,这和车摇晃……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知画非要把这两者联系起来,顾夕谨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非要去纠正知画的这个认知错误。
红衣在车厢外轻声问:“知画,姑娘可醒了?”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顾夕谨在听见红衣声音的霎那,猛地清醒过来,抬眉看了一眼知画,丝毫不遮掩心中的惊诧,压低了声音问:“她没有回侯府,跟着我们回家了?”
知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说着,探身出去,伸手撩起了车帘,“红衣姐姐……”刚说了一句,猛地瞪大了眼睛,下面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这,这是何处?”
红衣笑道:“这里是纳兰侯府。”
“不是让姑娘回家么,马车怎么到纳兰侯府来了?”知画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下,诧异的开口。
“知画妹妹莫不是傻了?”红衣抬起头看着知画,“在纳兰侯府不是姑娘的家,哪里才是姑娘的家?”
“……”知画被红衣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就怔在当场。
而坐在车厢内的顾夕谨听了红衣的话,无端的叹了一口气,接口道:“知画,下车吧。”
“啊,哦,好。”知画终于算是回过神来,连忙转身扶住了顾夕谨,“姑娘,小心。”
顾夕谨用力的瞪了知画一眼:“你自己小心吧,这府里不似自己家中,万一行差踏错,被人抓了小辫子去,怕是连我都救不得你。”
知画扶着顾夕谨的手猛地一颤:“姑娘……”
顾夕谨扭头看着知画,突然想起了林黛玉进贾府时说得一句话,毫不犹豫的把这句话拿出来敲打知画:“记住,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知画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起来。
“姑娘小心。”红衣伸手把顾夕谨扶下了车,“侯府吩咐,时辰尚早,请姑娘先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顾夕谨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任随红衣扶着她从侧门进了纳兰侯府,刚进府,就看见两个粗使婆子,抬了软兜过来,在她的面前放下,恭敬的站在一边。
顾夕谨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当初在安南侯府的时候,走一步也有软轿代步的,只是……
顾夕谨低头看了一眼披着狐裘的软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好吧,自己还是见识浅陋了一些,这两者之间除了代步的功能一样之外,并没有任何可比的地方。
若是非要比的话,只能说安南侯府的软轿如果放在纳兰侯府的软兜面前,那简直就是珍珠与粪土,云泥之别!
红衣见顾夕谨站在软兜面前,表情有些呆滞,连忙打圆场:“姑娘坐了一个晚上的车,人还晕乎乎的,怎么能坐软兜?还不快去抬了暖轿过来……”
“啊,算了,就软兜吧。”顾夕谨抬脚坐在了软兜上,“我今儿个第一次进府,太过挑剔了不好,惹人生厌。”
“……”红衣的身子僵了一僵,知画抢着开口,“还不快起轿!”
“……”
软兜晃悠着,顾夕谨的心也晃悠着,知画的身子也跟着晃悠着……
这一路上,没有晃悠的,只有红衣一个人,她斜着身子,走在软兜的左前方,领着顾夕谨朝着前面走去。
刚才侯爷让人传信给她,顾夕谨的院子在侯府的正南面,侯府中轴线边上的锦绣苑。
那个锦绣苑,在纳兰侯府可是十分有名气,如今在皇宫中的皇后,还没有进宫之前,住的就是这个院子!
红衣刚听到侯爷让她把顾夕谨送到那个院子的时候,心中可是着实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当中,那个纳兰如玉可是为了那个院子,曾经在府中狠狠的闹腾过,现在却给了顾夕谨……
红衣不能想象纳兰如玉知道了这个消息,是气得吐血,还是会怒气冲冲的打上门来?!
在红衣复杂得不得了的心情中,锦绣苑那秀丽而又不失典雅的院门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姑娘,到了。”红衣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顾夕谨恭敬的开口,却发现顾夕谨不知什么时候,再一次闭着眼睛睡着了。
“姑娘,姑娘……”知画也发现了顾夕谨的不对劲,连忙上前走到顾夕谨的身边,俯下身,在顾夕谨的耳边轻声的喊道,“姑娘,到了!”
“啊……”顾夕谨蓦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见软兜已经停了下来,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扇院门,忙回过神来,“到了吗?”
知画很用力的很用力的点头:“姑娘到了,这里就是姑娘的院子了!”
顾夕谨在知画的搀扶下,下了软兜,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院门:“嗯,很不错,挺富丽堂皇的,我们进去吧。”
“给姑娘请安。”顾夕谨才迈进院子的门,就听见请安声,入眼处是一溜排开的十几个丫头并婆子恭敬的屈膝半蹲在地上。
“啊,起,起吧,我们之间不必有这么多的礼节,你们把差事做好了,胜过这么摆这种空头的阵仗。”顾夕谨扭头吩咐知画,“今儿个先看赏吧,若是下次再这么着,就撵了出去!”
“……”一群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而知画已经沉着脸,掏了一个荷包出来,从里面抓了一把铜钱出来……
红衣看着知画在那里数铜钱,脸猛地就僵起来,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顾夕谨,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顾夕谨怎么会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在她的印象中,顾夕谨虽然不能说是言出规随,但也不至于……如此无厘头……
红衣想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把铜钱一枚一枚递到一脸鄙夷的丫头和仆妇手心的知画,心中的这疑团就越发的大了!可是她虽然和顾夕谨已经很熟了,但是却还没有熟到什么都能问的程度,因此,即便这时候,红衣的心已经被猫爪挠的痒不了了,也没有开口问一句。
“呃,我的屋子在何处?”顾夕谨在院子中走了好一会儿,见红衣不说话,而那些个丫头婆子还在领赏钱,便站住了脚步,扭头看着红衣。
红衣还在想心事,没有想到顾夕谨突然站住了,差点撞了上去,好不容易堪堪避过顾夕谨,却又听见顾夕谨问了这么一个经典至极的问题,这脚一软,差点就软瘫在地上。
“哎呀,红衣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顾夕谨一脸关心的开口,弯腰拉住了红衣的胳膊,“要不,我自己慢慢摸索,你先回去歇着?”
“不,不必,请姑娘随奴婢来。”红衣挺直了腰身,带着顾夕谨进了正中间的屋子。
才刚进屋子,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就钻了顾夕谨的鼻子,顾夕谨用力的打了一个喷嚏,猛地抬头看向了红衣。
红衣被顾夕谨眼中的惊疑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姑娘莫怪,奴婢这就把香去熄了。”一边说着,一边紧走两步,揭开了香炉的盖子……
顾夕谨看了一眼低头拨弄香炉的红衣,身子一转,就退出了屋子。
知画终于把铜钱发了下去,又让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丫头婆子散了,转身抬头看见顾夕谨从屋子里面退了出来,连忙小跑了几步,凑到顾夕谨身边,朝着屋里面探了探头,奇道:“姑娘怎么从里面退出来了?难不成这屋子里面有什么鬼怪不成?”
顾夕谨白了知画一眼,又后退了一步,转身朝着院子走去。
“哎,姑娘,姑娘……”知画拎着裙裾,小跑着追了上去,“姑娘,你……”
“歇一下吧,你不闲累得慌么?”顾夕谨扭头瞪了知画一眼,“陌生地方,悠着一点。”
“是,是,姑娘放心,这点儿的眼力劲儿,我还是有的。”知画笑着,伸手扶住了顾夕谨的手,“姑娘不如在这里歇一下,我进屋子去瞧瞧去。”
顾夕谨乜了知画一眼:“仔细一些。”
“知道。”知画掏出手帕把石凳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下,让顾夕谨坐了,这才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顾夕谨看着知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下四周,正在偷窥的丫头,见顾夕谨目光移过来,慌忙低下头,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这锦绣苑,亭台楼阁,花草树荫,处处精巧细致,布局摆设独具匠心……
“你过来。”顾夕谨朝着站在不远处的丫头招手。
“姑娘。”丫鬟见已经露了行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蹑着脚步上前,屈膝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顾夕谨摆出一副谈心的模样。
“回姑娘的话,奴婢五儿。”五儿恭敬的回答。
“五儿。”顾夕谨含笑开口,“你在家行五么?”
“倒不是在家中行五。”五儿见顾夕谨态度和蔼,原本心中的忐忑立刻就消退不少,言谈之间放开了许多,“奴婢卖给府中的时候,掌事妈妈一共买了五个人,奴婢正巧是第五个,因此奴婢就叫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