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愣了一下,才明白顾夕谨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步,走到了顾夕谨的左前方:“姑娘要去帐房么?请随奴婢来。”
“嗯,你前面带路吧。”顾夕谨不再遮掩自己迷路的事情。
红衣陪着顾夕谨朝着帐房走去,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看了顾夕谨一眼,她还以为顾夕谨要在这院子中散心,却没想到……顾夕谨竟然是迷路了……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缓缓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其实顾夕谨停住的地方,距离帐房并不是很远,才走了一会儿,那熟悉的房子就出现在顾夕谨面前。
守在帐房的门口竟然依旧是纳兰荣平,远远的看见顾夕谨来了,急忙上前一步:“侄女儿……”
“十五叔叔,里面的帐可是盘的差不多了?”顾夕谨屈膝行了一个礼,笑着问道。
纳兰荣平看着顾夕谨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笑意,这个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善意:“我也不是很清楚,侄女儿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嗯。”顾夕谨点点头,和纳兰荣平一起进了院子,才进院子,顾夕谨就听见了一片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还在忙碌中。
守在屋子门口的人,见顾夕谨过来,正要开口行礼,却被顾夕谨阻止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带着纳兰荣平进了屋子。
屋子里原本的箱子,现在全都已经打开了,一边的角落里,还放着几个陌生的箱子,顾夕谨疑惑的看向纳兰荣平,纳兰荣平凑近顾夕谨轻声的道:“昨儿个去了纳兰荣原的院子,又从里面搜出了几个箱子,发现里面放着的全都是账册,所以就顺手带过来,让各位盘账的先生瞧瞧。”
纳兰荣平的说话声,惊动了正在埋头算账的先生,他们正要起身,顾夕谨连忙阻止了:“我就是过来瞧瞧,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理我。”
为首的帐房先生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姑娘,这边的帐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在盘的是后来送来的这些。”
“哦,能不能让我瞧瞧?”顾夕谨听说速度竟然这么快,顿时来了兴趣。
“还是姑娘想出来的法子好,我们盘算也轻快多了。”为首的人把账册拿了过来,递给顾夕谨,“我打算等回去之后,跟掌柜的建议,也用这种记账方法。”
“若是柳掌柜同意,自然可以用这种法子。”顾夕谨笑着说了一句,翻开了手中的账本,才看了两页,眼睛猛地瞪大了,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先生,“你们真的是根据原先的账本整理出来的?”
为首的先生苦笑道:“莫说姑娘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可是账本中真真切切是这么记录的!”说着,他又接着道,“若不是姑娘想出了这种记账的法子,这其中的窍门也不能发现的这么快。”
“这倒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只不过大家集思广益而已,我只是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顾夕谨三言两语间,把功劳推了出去,她一个内宅妇人想出这种记账的法子,这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吗?
为首的人,原本也没有想要把功劳全都推在顾夕谨身上的意思,只是顾夕谨是主子,这么说,只是习惯而已,现在见顾夕谨并不承这个人情,倒也没有追究。
“你把整理好的账本交给我。”
“是。”为首的帐房把已经整理好的账本交给交给了顾夕谨。
“十五叔,这边的供给一定要最好的,只有吃好喝好了,先生们才有精神算账。”顾夕谨转身吩咐纳兰荣平。
“侄女儿你放心,我这边是把这些个先生们,拿祖宗供着的!绝不敢怠慢了他们。”纳兰荣平笑着开了一个玩笑。
“那就好。”
顾夕谨从帐房出来,让红衣领着她去见纳兰荣臻。
红衣怎么也想不到顾夕谨刚刚和纳兰荣臻顶着吵了一顿,这才没有多少时间,就又要去找纳兰荣臻,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怔的看着顾夕谨。
顾夕谨拧了拧眉:“红衣,莫不是你不知道侯爷住在何处?”
“啊,哦,奴婢认识的,请姑娘跟奴婢来。”红衣听出了顾夕谨声音中的不悦,连忙回过神来,恭敬的开口,引着顾夕谨朝着纳兰荣臻书房而去。
纳兰荣臻此刻正坐在书房中发呆,想着刚刚在顾夕谨院子中发生的事情,想着顾夕谨说得那些话。
那些话,从顾夕谨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纳兰荣臻只觉得每一个都刺心刺肺,每一个字都是在谴责他,每一个字都如利箭一般,把他刺得体无完肤……
一直到现在,胸口隐隐的还在痛……
难道说,真的是他错了?!可是他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她打算,难道也错了?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子嗣,难道他还会害她不成?!她为什么就不能体会他的真心?!
纳兰荣臻越想越是郁闷,越想越是伤心,越想越是……一股郁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侯爷,姑娘来了,在门口求见。”小厮小心翼翼的进来,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纳兰荣臻难看至极的脸色,轻声回禀着。
“滚!谁都不见!”纳兰荣臻的满心的愤懑,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是!”小厮颤抖着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出去,纳兰荣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又喊住了他,“站住,你刚才说,是谁来了?”
“回侯爷,是姑娘来了。”小厮对反复无常的纳兰荣臻越发的害怕,壮着胆子,又说了一遍。
“快,快请她进来!”纳兰荣臻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
“是,是……”小厮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跌撞着,朝着外面跑去。
纳兰荣臻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物,调整了脸上的神色,挤出一个自以为最和蔼的笑容,然后看着门口,提着心,等着顾夕谨进来。
顾夕谨进来的时候,看见得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纳兰荣臻站在书桌的后面,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只是眼中的那一份忐忑,却泄漏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纳兰荣臻让顾夕谨满腔的怒气,卡在了心头上,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了,她突然发现,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平常的父亲,那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谁会这么对待她……
这天底下,能无条件包容她的,也只有她的父母……
“父亲安。”顾夕谨屈膝行礼,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刚才是我出言无状,还请父亲原谅。”
“好,好。”纳兰荣臻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了,眼中的忐忑顿时消散了不少,“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来,坐,快坐!”纳兰荣臻看着顾夕谨有些无语轮次,“是,是我心急了……”
纳兰荣臻这辈子都没有认错过,这一句承认他心急了,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说得有些局促。
顾夕谨自然清楚纳兰荣臻的意思,她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只不过纳兰荣臻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倒是让她有些料想不到。
“父亲,你也请坐。”顾夕谨收敛了心情,她感动纳兰荣臻此刻的表现,可若是让她和纳兰荣臻来一场父慈女孝的场面,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纳兰荣臻显然也没有要求这么高,见顾夕谨并没有给他下不来台,倒也心满意足,在书桌后面坐了,又看着顾夕谨坐了,这才开口:“夕谨,你现在来,这是……”
纳兰荣臻虽然这么问,可是眼中的希冀,却没有丝毫掩饰,其实他心中是希望顾夕谨能想转过弯来,告诉他,她答应嫁给独孤傲天,入宫为妃。
只是,顾夕谨只能注定让他失望了,扭头示意红衣把手中的账册放在纳兰荣臻的书桌上:“父亲,这是三叔叔当家期间的一部分账册,我看了一些,不敢自专,所以拿过来,请父亲看看。”
顾夕谨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纳兰荣臻,没有漏掉纳兰荣臻眼底闪过的那抹失落。
“父亲……”顾夕谨见纳兰荣臻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哦,那我看看。”纳兰荣臻其实对于看账册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可是在顾夕谨的目光下,却有不好拒绝,正怕拒绝了,顾夕谨又会说出一些什么话来。
顺手拿了一本放在最上面的账册,纳兰荣臻翻开来,才看了一眼,眼中立刻露出了一抹惊容,沉下心,快速的看了几页,这才猛地抬头看向顾夕谨:“这账册是谁整理的?”
霎那间,顾夕谨从心底升起一抹无力感,那种鸡对鸭讲的感觉,让顾夕谨有一种想要暴走的冲动。
其实,这时候的纳兰荣臻也已经郁闷到了极点,在他看来,他为顾夕谨的将来已经做了最好的打算,独孤傲天心中有顾夕谨,而顾夕谨心中也有独孤傲天,原本就是两情相悦,再加上宫外有他在,宫内有纳兰容卿在,顾夕谨只要进宫,那就是安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竟然会不愿意?!
纳兰荣臻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顾夕谨不愿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