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谨用力的咬了咬嘴角,抬起头看着纳兰荣臻,眼底带着一抹决绝:“父亲,娘刚刚过世,我要为娘守孝三年,这三年里面,我不想谈及婚嫁。”
眼见着根本无法劝说纳兰荣臻,顾夕谨不得己把已经去世的柳姨娘拿出来当挡箭牌。
纳兰荣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温柔:“夕谨,成亲不急,我们先可以把亲事……”
顾夕谨蓦然开口打断了纳兰荣臻的话:“父亲既然执意如此,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我不给任何人做妾,即使是这世上最贵重的妾,也不行!若是父亲执意要求我给人做妾,我宁可剃了头发,青灯古佛过完这辈子!”
纳兰荣臻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响,才刚说了一半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静静的看着顾夕谨,却见顾夕谨一脸的慎重,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不由得怔住了。
顾夕谨顿了顿,对上纳兰荣臻的眼睛,许久,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来:“若是我青灯古佛过完余生,父亲也不愿意,还是逼着我去做妾,我也不介意玉石俱毁的,毕竟这大乾,这纳兰府,在我眼中真的算不了什么,即便是独孤傲天……”顾夕谨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毁了又如何?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
“你……”纳兰荣臻倏的挺直了脊背,上前一步逼近顾夕谨。
“我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否则也不会想法子让安明轩写休书,宁可成为一个弃妇!”顾夕谨抬起头,对上纳兰荣臻的目光,“只不过你我父女两个相处时间不长,父亲并不了解我的性子,不过如今看起来……”顾夕谨嘴角一勾,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的性子,父亲已经没有必要了解了,至于父亲的性子,想来,我也没有必要了解了!”
“你……”纳兰荣臻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父亲放心,这么多年,我都独自一个人过来了,接下去的日子,想来我也能过得去的!”顾夕谨收回目光不在去看纳兰荣臻,“父亲公务繁忙,请便就是。”说完,顾夕谨转身朝着屋子走去,连回头都不曾。
红衣惊愕的站在一边,看看纳兰荣臻那阴沉墨黑的脸,又扭头看看顾夕谨已经消失在门内的身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回来两天不到,顾夕谨竟然狠狠的把纳兰荣臻往死里得罪了,竟然还狠狠的威胁纳兰荣臻……
虽然说纳兰荣臻对顾夕谨向来很宠溺,可是现在……
红衣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纳兰荣臻挺直的脊背,突然之间弯了下来,伸手按住了胸口,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胸口的剧痛缓解了一些,抬头却正好看见红衣呆愣的站在原地,眉心猛地拧了起来:“还不快去伺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纳兰荣臻的语气顿了一下,眼前猛地闪过顾夕谨刚才那个神情,只觉得胸口再一次疼了起来,眼睛盯着红衣,里面全都阴冷,“你便是想死,都是不能够的!”
“……是……”纳兰荣臻的那目光,让红衣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兀得向心口涌起,仿佛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连行动都不听自己的指挥了。颤颤惊惊的应了一声,跌撞着朝着屋内走去。
院子中,霎时就只剩下了纳兰荣臻一个人,怔怔的盯着顾夕谨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猛地转身,离开了。
“姑娘,侯爷已经走了。”红衣一直隐匿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纳兰荣臻,见他终于离开,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转身看向此刻正坐在桌边,看书的顾夕谨,语气中带着轻松开口。
“嗯。”顾夕谨点了点头。
红衣看着顾夕谨,心中越发的琢磨不透顾夕谨,却也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什么时辰了?”顾夕谨抬头看了一下放在墙角的漏壶,问道。
“巳时一刻了。”
顾夕谨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儿?”红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顾夕谨扭头奇怪的看了一眼红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议事厅。”
“……”红衣恨不得用力的甩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会笨到这个份上!现在这个时辰,姑娘能上哪儿去?!
顾夕谨并没有继续说话,转身朝着外面走去。红衣连忙收拾了心情,跟在顾夕谨身后,朝着议事厅走去。
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这府中的管事婆子,没有一个敢再小看顾夕谨,时辰才刚到,早已经恭恭敬敬的候在议事厅里面了,看见顾夕谨进来,连忙都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礼。
顾夕谨含笑还礼,看上去心情挺不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了,开始处理府中的事情。
她曾经在静安候府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妇,虽然那时候上面有老夫人压着,可是她也从老夫人身上学到了许多,因此今日第一次理事,倒也有板有眼,甚至还在言辞来往当中,抓出了几个偷懒奸猾之人,狠狠的处置了。
这么一来,原本就战战兢兢的人,更加的不敢做小动作了,倒是使得今日的事情处理的分外顺畅,直等到管事婆子们全都散了,顾夕谨这才带着红衣出了议事厅。
红衣小心翼翼的跟在顾夕谨的身后,虽然心中好奇顾夕谨要到何处去,可是想着刚才的事情,却不敢多嘴,就这么跟着顾夕谨,仿佛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了一会儿,顾夕谨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杀天刀的古人,不就是住几个人么?好端端的建的这么大做什么?若是让人知道她在自己家里迷路了,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顾夕谨轻叹了一口气,转身问红衣:“帐房那边怎么走?我似乎……”话说一半就够了,想必红衣定然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红衣愣了一下,才明白顾夕谨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步,走到了顾夕谨的左前方:“姑娘要去帐房么?请随奴婢来。”
“嗯,你前面带路吧。”顾夕谨不再遮掩自己迷路的事情。
红衣陪着顾夕谨朝着帐房走去,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看了顾夕谨一眼,她还以为顾夕谨要在这院子中散心,却没想到……顾夕谨竟然是迷路了……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缓缓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其实顾夕谨停住的地方,距离帐房并不是很远,才走了一会儿,那熟悉的房子就出现在顾夕谨面前。
守在帐房的门口竟然依旧是纳兰荣平,远远的看见顾夕谨来了,急忙上前一步:“侄女儿……”
“十五叔叔,里面的帐可是盘的差不多了?”顾夕谨屈膝行了一个礼,笑着问道。
纳兰荣平看着顾夕谨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笑意,这个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善意:“我也不是很清楚,侄女儿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嗯。”顾夕谨点点头,和纳兰荣平一起进了院子,才进院子,顾夕谨就听见了一片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还在忙碌中。
守在屋子门口的人,见顾夕谨过来,正要开口行礼,却被顾夕谨阻止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带着纳兰荣平进了屋子。
屋子里原本的箱子,现在全都已经打开了,一边的角落里,还放着几个陌生的箱子,顾夕谨疑惑的看向纳兰荣平,纳兰荣平凑近顾夕谨轻声的道:“昨儿个去了纳兰荣原的院子,又从里面搜出了几个箱子,发现里面放着的全都是账册,所以就顺手带过来,让各位盘账的先生瞧瞧。”
纳兰荣平的说话声,惊动了正在埋头算账的先生,他们正要起身,顾夕谨连忙阻止了:“我就是过来瞧瞧,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理我。”
为首的帐房先生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姑娘,这边的帐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在盘的是后来送来的这些。”
“哦,能不能让我瞧瞧?”顾夕谨听说速度竟然这么快,顿时来了兴趣。
“还是姑娘想出来的法子好,我们盘算也轻快多了。”为首的人把账册拿了过来,递给顾夕谨,“我打算等回去之后,跟掌柜的建议,也用这种记账方法。”
“若是柳掌柜同意,自然可以用这种法子。”顾夕谨笑着说了一句,翻开了手中的账本,才看了两页,眼睛猛地瞪大了,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先生,“你们真的是根据原先的账本整理出来的?”
为首的先生苦笑道:“莫说姑娘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可是账本中真真切切是这么记录的!”说着,他又接着道,“若不是姑娘想出了这种记账的法子,这其中的窍门也不能发现的这么快。”
“这倒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只不过大家集思广益而已,我只是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顾夕谨三言两语间,把功劳推了出去,她一个内宅妇人想出这种记账的法子,这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