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蔺如方才想起来,他这个二女儿有点桀骜不驯,可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在回门日的当天教训妻室。
他一向严肃的面孔,此时带上温笑道:“当时吉时重要,你母亲估计也是紧张,待会爹便让她把指甲都给剪掉。伤的重吗?可有擦药?”
沈银秋觉得无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看他,道:“不重,有。”
气氛变的十分尴尬,沈蔺如的温笑也收了回去,幸好厨房的人手脚快,不一会就有小厮通知饭菜已经备好。
用过膳后,天色还早,沈银秋得知刘氏在丞相府尚且安好,也就放心下来,想想晾沈蔺如还不会丧心病狂对她娘做什么。
再次回到马车上,沈银秋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找不到真正属于她的家。在江南刘府的时候,虽受近祖母的宠爱,但从小就有形形**的姐妹跟她说,这不是她的家。回到了沈府意义上是属于她的家了,可是完全没有归属感,还未住满半年,她出嫁了。
现在她觉得有她祖母或者她娘的地方可以当作是家,可这两个人都不可能陪伴在她身边。
万俟晏合上手中的书籍,挑开窗帘子道:“夫人可想去长街上走走?”
沈银秋正低头感怀伤秋,忽然听他这样说,疑问了一声,片刻提高语调略带欣喜:“可以吗?!”
万俟晏见她眼中闪烁晶光,虽然是在问,但满脸都是想去想去想去的意思。好笑的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沈银秋大声道:“嗯!我想逛!”稍一停顿,她有些苦恼:“可是我极少出来,不知道哪里有的逛,上次去过了那个什么枫桦道。”
万俟晏沉吟一声,“那就就看夫人想吃想玩还是想看风景了。”
“有有吃有玩还有看风景的地方吗?”沈银秋希冀问。
万俟晏:“……有,鹤归楼。”
沈银秋没有听过,“那是何处?”
“京城最高的食馆,七层之高,站在顶层可以俯瞰整个京城。”
“那就去鹤归楼?”
万俟晏笑着点头,跟车夫说了声地点,但车夫很尽职道:“世子,世子妃,鹤归楼长年客满,预约都排到了七天之后的,我们突然去会不会没有位置?”
“不会,你尽管赶路便是。”万俟晏平静道。
闻言,沈银秋看向胸有成竹的万俟晏,没来由就相信了,心想,万一到时真的没有位置了,他们可以当是做马车散心,反正世子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干的感觉。
过了两刻钟,期间沈银秋打了个小盹,马车一停她就醒了,鼻腔闻着一股竹筒的清香,很怡人。而且感觉头靠着的地方软软的,比她的棉丝枕头还舒服。
“醒了?沈银秋头上传来嗓音,润物细无声的撩人心扉。她手一紧发现自己在抓着某东西。低头一看,咦自己整紧紧的揪着万俟晏腰间的衣裳不放。
她窘迫的赶紧坐直腰板,眼神左右漂移,两息后对上万俟晏温柔的神色道:“世子,你怎么从我对面坐到我……旁边来了。”
“之前见你昏昏欲睡,怕你睡着磕到便擅自坐了过来。鹤归楼已经到了,我们下去吧。”万俟晏一句带过为什么沈银秋会在他怀里的问题。
沈银秋也不想再提,转念一想,反正手都牵过了,抱一下又能怎样!他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如此来回给说服自己,沈银秋真的就没有再在意了。
她主动拉起万俟晏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的手也温暖不到哪里去,和她一样冰凉冰凉的。
万俟晏被她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怔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反握住她的柔荑道:“走吧。”
沈银秋鼓起来的勇气渐渐消散下去,乖巧的点头跟着万俟晏走,万俟晏侧头见他家小夫人一本正经,十分镇定,对两人牵手好似从一开始就没有很大的反感,不过昨天她还是挣脱过的。
万俟晏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一层又一层楼,沈银秋低头看着脚下结实的木梯,上了两层楼她的速度就开始慢下来。
为了配合她,万俟晏也走的很慢,还上一层木梯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到了第五层,见沈银秋鼻尖都开始冒出细汗,提出道:“上来,我背你。”
沈银秋哪里敢让他背,对他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言不发就吐血,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你身子还没好,我也不轻的,而且这 还是上楼梯。”
世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你摔下来可不是一个人的事。
万俟晏也不多言,微微一笑,抓住沈银秋的手臂,“嗯?夫人是想抱呢还是背?”
沈银秋幽幽看着万俟晏,这人怎么这么的倔!“我选择自己走,可以吗?”
“那就抱吧。”万俟晏决定道。
沈银秋算是看出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背吧。”
万俟晏蹲下,沈银秋看着他的肩膀,一咬牙趴了上去,嘀咕道:“这样摔下来还有我当肉垫,不怕不怕。”
万俟晏简直苦笑不得,他背起她,一步步的登上顶楼,脚步不算快但胜在稳,沈银秋见他走的慢,以为他累了,搂着他的脖子道:“世子,你是不是很累啊?其实不用背的,我可以走上去,你这样显的我好矫情来着。”
万俟晏闷笑,“我乐意让夫人矫情的过日子。”
沈银秋心道,这世子的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时不时的窜出一句让人尴尬的话来。
她哼了哼不答,扭头去看楼下,顿时收紧了搂着的万俟晏的手,天啊!好高!这摔下去妥妥的死翘翘!
万俟晏脚步微顿,往下一看,嘴角上扬安慰道:“不用怕,这周围都有栏杆,有我在摔不了。”
不,就是你在所以我才担心!沈银秋心道。但作人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她偷偷看一楼用膳的客人,全是发顶!
“被你背着好像也不是很怕。”她小声说道。
终于到了顶楼,万俟晏没有放下她,有两桌的穿着不凡的人靠在窗边举杯共酌。听见动静都回头看着他们,对视片刻友善的笑笑收回目光。
沈银秋这才发现整个楼层只有四张桌子,全是靠在窗边的。墙壁上还挂了不少的名贵字画,每张桌子分布的范围都可以当一个雅间了。四扇屏风组成一幅画,看模样是来阻绝外人视线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中央要放一个青花瓷缸,然后养着几株绿植?冬末天也开的灿烂。
基本上四个方向,一副画下一盆的栽,红梅冬菊秋兰君子。
还不等她再细细打量,就有人迎了上来,“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南座依旧为您留着。这位是……公子夫人?”
沈银秋趴在万俟晏背上,瞧着这上前来待客的文人雅士,这鹤归楼处处透着奇怪。对方也在打量她,但男女有别,对方朝她微微一笑就移开了目光。
万俟晏还是那副温和面孔,“对,我夫人,第一次来。”
沈银秋下意识的把脸埋在他背上。
那雅士笑言:“公子夫妇感情真好,来,这边请。”
万俟晏放下沈银秋,先是陪着她道窗边站着适应道:“如何?古人可会觉得不舒服?”
沈银秋站在七楼往窗外看,目光紧缩片刻便放松下来,欣喜道:“好高,我都可以看见丞相府了!”
话音刚落,远处另外两桌的人都看了过来,万俟晏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雅士,那人明白,招来两个人将屏风拉上,半弧形的屏风,这是沈银秋目前看过最长的屏风了。
万俟晏见她很适应,便让她坐下赏景,也不用看菜单便道:“一份滋身养神汤膳,弄份糖水和糕点。”他们一个时辰前刚吃了午膳,尚且不饿。
那人一直都保持如沐春风的笑容,听完万俟晏说的之后就退了出去,桌上温着清酒,泡着好茶。
茶香酒香交融,意外的好闻,沈银秋动手倒茶,笑着递到万俟晏的手中。
“为什么整个京城只有这一个这么高的鹤归楼?听车夫说,这里应该生意应该非常好,就没有人效仿嘛。”
万俟晏接过她递来的茶道:“效仿不了吧,县衙不会允许这么高的建筑出现,不安全。”
沈银秋不懂这种不安全是指什么,“那这个鹤归楼是……”
万俟晏摸了摸窗户的边杆,“这里的木材采用的都是南木所筑。”
“……”沈银秋无言,喝了口温酒压惊,竟然是用不朽南木盖这座楼!南木乃千金难求的木材,不过她听说最多的用途就是用来当棺木,封密性极好,可保尸身不坏。
万俟晏略惊道,“这是白梨花酿,虽然不易醉,但你还是吃点东西再喝较好。”
屏风挡住了外面的视线,空间只余下她和万俟晏以及窗外的风景。是以,她很放松,摸了摸鼻子抓起桌上的花生剥开扔嘴里,但是只能呆呆的看着花生米从空中落在桌子上,滚了两圈。
万俟晏:“……”
“我之前看见那些大侠都是大口的吃酒吃肉,总感觉那样很豪爽。”沈银秋默默把手里的另外一粒花生塞嘴里。
万俟晏哭笑不得,想起她看的书籍,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命人去查探过后,发现多是精怪志异。这样一想,如此熏陶下,不怪他家夫人思维不同一般深闺大院的小姐,没把自己弄的神志兮兮已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