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巫马信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萧挽风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巫马信正准备说话时,祁阳殿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了,曹郢慌慌张张地拦着一个人,却奈何那人过于强势,灵巧地一个侧身便已经绕过他来到了巫马信面前。
曹郢大惊失色就想喊救驾,巫马信却飞快反应过来:“无妨,你先下去。”
萧挽风同样一脸震惊地看向莫折言,不知这时候他是否该喊他,却听见巫马信对他说道:“你也下去。”
如今看这情势,这二人想必是要长谈一番了,萧挽风难得懂事一回,向巫马信行了一个礼,便退了下去,巫马信又道:“你先到偏殿等候,朕稍后给你答复。”
能让皇上如此客气,萧挽风真是不由得感谢一下方婉与巫马信之间的情感之深厚,应了一声这才退出去。
莫折言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巫马信处理完一切,此时祁阳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巫马信才震惊于莫折言这十几年来没有丝毫变化的容颜,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发问,莫折言就说道:“小葵死了。”
“……”
莫折言十几年未曾露面,一出现便要重申一遍如此明显的事实?
巫马信深知莫折言是个没有一个字废话的人,因此只是疑惑了一瞬间便沉默了下来,等着莫折言继续说下去。
“我与小葵生命相连,同生共死,但如今,我还活着。”
他还活着,但时光却永远停留在了向小葵离世的那一年,莫折言向来脸嫩,却没有想到会永远保持十五六岁的模样不变。
巫马信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小葵,在临死之前将你们的契约定格了?”
“九罗族契约无法中断,她只是走了。”浮丘先生曾经说过,向小葵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离开这里,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两个世界之间隔阂间断了契约的力量,不同的时间流速将莫折言的生命都停留在这一年。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莫折言的生命一直都在流逝,空有一副年轻皮囊罢了……
巫马信没弄明白“走了”和“去世”是否有什么区别,正想发问,莫折言却显然不是来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的,他看向巫马信的眼睛,冷漠地说道:“司鸾佩,拿来。”
“司鸾佩是什么?”
看巫马信一脸茫然,明显不像是作假,莫折言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她给过你!”
细细想来,向小葵经常送他东西,有时候是她随手编的草蚱蜢,有时候是宝剑摆设,但却从未给过他玉饰,而莫折言如此肯定,这边让巫马信又有些不敢确定起来,便问:“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玉佩?”
“九罗圣物,签订生死契的信物。”
也就是说,莫折言与向小葵之间的生死契是由这司鸾佩为媒介的!
巫马信皱起眉头,不明白既然如此向小葵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事实上在缇刑司建立之前,他都一直以为莫折言与向小葵所谓的同生共死只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
看巫马信的神色,莫折言终于相信他是真的没见到过司鸾佩,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傅弦歌时,那孩子就已经死了,小小的身体,就那么一团,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是莫折言,动用了契约的力量让这个婴儿重新活了过来,向小葵血脉之中的力量一直护着她,通过生死契的联系,莫折言仍旧需要以血为引才能延续傅弦歌的生命。
这孩子本不该出现在世上,但她既然身负九罗血脉,那就不可能就此认命。
当年向小葵不懂真正的生死契,只以为司鸾佩就代表了一切,她是浮丘先生看中的继承人,所以拥有两块司鸾佩,但是只有其中一块在护国寺中流传出来,剩余一块必定是在扶秋殿!
巫马信于莫折言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片刻后,巫马信说道:“你将玉佩的样子画给我,我命人去找。”
莫折言没说话,他不想与曾经的人有任何联系,直到现在他也仍旧不相信巫马信,但今日傅弦歌失血晕倒,这已经触及到了莫折言的底线,若是再不找到司鸾佩,他……或许再也没有办法救她了。
“你知道她有心疾。”莫折言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把话说开:“今日她险些死了,这便是小葵不让她留在你身边的原因。”
真相谁都知道,但是通过别人的嘴说出来就格外伤人,巫马信愣了一下,没有反驳,莫折言继续说道:“权利、亲友,你经过不少这样的选择,你所选的是什么?巫马信,即便是厌恶了孤寡之道,你也永远改不了。”
莫折言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巫马信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对此无法反驳,而莫折言却并不在乎他是什么反应,只是将自己的意思一一表达出来:“你将她扯到这里面来,让她重蹈覆辙,我护不了她,却能杀了你。”
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人比莫折言更有资格说这种话了,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巫马信,径直走到龙案旁画了一张图,随后他直起身来,独自离开了祁阳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知道祁阳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巫马信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自嘲还是坚定,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但……”
后面的话被巫马信咽了回去,他习惯于在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不打包票,哪怕此处没有任何人。
巫马信攥了一下拳头,旋即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睛,拿起桌子上莫折言留下的画,再次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司鸾佩,却不知莫折言为何如此肯定此物会在扶秋殿中。
他揉了一把脸,将画收起来,唤了一声“曹郢”命他去请萧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