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一幅随意的装扮落在楚行庆眼里反而觉得娇媚可爱,行动处天真自然。
顾昭欢勉强压住内心的不悦,福了福身后问道:“世子此来香橼院有何贵干?”
这一回楚行庆神态是难得的谦恭:“前番原是楚某说错了话,如今特来请罪,还望三小姐能够见谅,咱们也好冰释前嫌。”
顾昭欢道:“世子客气,请进来说话。”她引着楚行庆进院,却在石桌处就停下了,翻掌示意他落座。
楚行庆看她神态,分明是不想自己进屋的意思,因此次前来是借着道歉的名义,便不再多说,就此坐下。
固然厌恶,待客之道不可缺,顾昭欢想起方才自己煮了壶茶,便令清风将它端来,又附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楚行庆忽的如此谦恭,倒叫顾昭欢觉得不适应,说话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世子言重了,昭欢不敢与世子计较。世子特地为此事登门造访,昭欢于心不安。”
楚行庆道:“楚某一时失言,便是负荆请罪也不为过,三姑娘无须为此而不安。何况,楚某还备了薄礼来给三姑娘赔不是。”
顾昭欢不明所以看着他,楚行庆拍了拍手,一个小厮搬了个木箱子出现在香橼院的门口,想是一早等在外面,楚行庆走过去将木箱提过来,放到顾昭欢面前。
箱盖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火炉,并一套瓷的茶具。
小火炉细巧精致,正可以放在案上煮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那一套茶壶茶杯则一瞧便知是极好的冰裂纹哥窑瓷,光润美丽,裂纹层层叠叠如梅花碎片,连顾昭欢一瞥之下也很是喜欢。
但东西是楚行庆送的,她不愿意收,便迅速将眼神转开了。
对于楚行庆这般举动,顾昭欢倍觉意外。
楚行庆出手大方她素来晓得,但这突然间的示好令她心中犹疑,且他送的礼物竟也是合心合意,到底是何居心?
顾昭欢敛眸收去惊疑情绪,向楚行庆一礼:“多谢王爷美意,请恕昭欢……”
还未等她说完,楚行庆便打断道:“三姑娘何必急着拒绝,不先看一下么?”
顾昭欢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坚定不容置疑:“世子所送的,自然都是好东西,不必细看也知道,但我并不缺这些,况且日常多不在家,便是收了也没处使。”
楚行庆将那只茶炉抬起,放于石桌之上,笑道:“三姑娘爱茶,便知茶具对烹茶一道而言十分重要。楚某不才,这些时日也颇游历了一些地方,到了宜兴地界恰得了这一件紫砂炉,据说煮起茶来比寻常的水尝起来更好,想着三姑娘也许会喜欢,便购下送你,还请三姑娘莫要推辞。”
顾昭欢先前只知有紫砂壶,并不知还有紫砂炉这等物件,不免惊奇,目光向那茶炉移了移,楚行庆见她心思似有动摇,便将那箱子中的茶杯茶盘俱取出,放到石桌上供她细看。
这时清风已按顾昭欢的吩咐将茶端上,奉了一盏给楚行庆,另一盏放在顾昭欢面前。
顾昭欢扬手道:“世子请用。适才煮了一壶茶,刚好世子来得巧,便奉与世子罢。”
楚行庆见顾昭欢忽然改变了态度,不免诧异,唇角勾出一个笑意来:“那楚某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三姑娘款待。”
楚行庆端起茶盏,目光却是一滞,他拿的这一只茶盏是越州瓷,而抬目一瞧,顾昭欢手里那只则是个绿玉斗。
他素来喜好这些东西,稍微一瞧便知这两样都是货真价实的,不由冷笑道:“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茶盏,弦外有音道:“三姑娘有此佳物,自然是不会稀罕楚某的微薄礼物了。看来三姑娘近日的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顾昭欢不置可否,亦低头呷了一口茶水:“不敢轻视世子的礼物,只是正如世子所见,昭欢已有饮茶之器,若再多了,便只能搁置一边,未免糟蹋了好东西,不是惜物之理。”
楚行庆脸色比之前冷淡许多,看着杯中茶叶浮沉却未饮:“这是老君眉。三姑娘一向不大出门,此茶,是令兄所赠?”
顾昭欢神情倏然一凛:“世子这次来果然是道歉的么?此茶是祖母送来的,原是她老人家怜惜儿孙之故,世子如此揣测是何道理?”
楚行庆怔忡,月余未见,这丫头的口角比之前又锋利许多,一时竟拿不出话来答她,苦笑道:“是楚某唐突了,请三姑娘赎罪。这东西既然送来了,便无收回之理,楚某之后还要进宫觐见,就不久留了。”
两人话不投机,谈了几句楚行庆就告辞了,顾昭欢也未远送,待楚行庆一出去,立刻就让小丫头们将大门关上了。
楚行庆刚出门上马车,就听到身后关门的声响,唯有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古以来没有送了礼还受到这般待遇的。
贵为世子,素来也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瞧,没想到这位顾三小姐倒是心气不小,几次三番都不大待见他,就差把送客二字写在脸上了。
庆王府的马车辚辚驶过,途径芍药苑,小丫鬟瑞香先前看见了还以为是来看顾昭婉的,便欢欢喜喜去屋子里告诉了她。
顾昭婉喜不自胜,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换上了新做的衣裳,含羞带怯在屋里等了半天,后来听见马蹄声便在窗前张望,谁知那马车停也未停,竟是直接驶过了。
这下顾昭婉大失所望,埋怨瑞香不济事,看不真切就来向她报信。
瑞香却满腔委屈道:“奴婢明明看见世子的马车往这边来的,二小姐你也知道,世子若是去找老爷或二少爷,都不该往这边走啊,所以奴婢想必然是来看二小姐你的,除非……”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噤声不说了。
顾昭婉冷笑道:“除非是去看顾昭欢是不是?你也要仔细,今儿的事不许外传,好在是没人知道,要是让人听说了岂不得笑话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