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欢喝了一口粥,口中含糊道:“便是我请你,只怕你还不肯去呢,还不趁早找个如意的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呢。”
柳莺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只怕是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如今才明白,好多事情是老早注定好的,非人力可强。”
顾昭欢听柳莺说话,以为她所说的困难指的是自己家境一般,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总有出头之日的,咱们当初入这女学不就是为了学些知识,以使将来过得更好么?”
柳莺笑笑:“说的也在理。”低头舀了一勺粥入口,细细嚼着,却是食不甘味。
顾昭欢看她面色似有疲惫之态,又往她碗里盛了一勺粥:“你昨夜睡得比我还晚,趁这会儿家里人还没来接,先歇息一会罢,不然到时候坐车一路颠簸着,又睡不着,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柳莺点点头,两人吃罢了饭,将碗和小锅都刷了,柳莺便移开了衣箱和书箧,靠在床角闭眼休息,顾昭欢则出了门与新安郡主等人告别。
傍晚时分,国公府和柳府的马车都过来了,柳莺恋恋不舍地跟顾昭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上了自家车子。
那边顾昭婉已经坐在车里,嫌顾昭欢动作慢,怕耽搁了自己回家,就敲了几下车壁,提醒顾昭欢赶快上车不要磨蹭。
顾昭欢对此并不理会,目送柳莺的车远去才缓缓上了车,拎着箱子在顾昭婉的对面坐下。
顾昭婉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低着头拨弄着手上戴的一个小巧秀气的戒指,就差将手伸到顾昭欢面前显摆了。
顾昭欢本也不在意,以为顾昭婉不过又是新得了一个贵重的首饰,冷不防一瞥却发现那只戒指是八珍阁中所售卖的,而且那种兰花的式样正是母亲所留下的几张图纸里的。
这原图是母亲所绘,八珍阁如今也是自己名下的铺子,花费了不少心血,可如今亲眼见着这些首饰在仇人手里,顾昭欢心里便不舒坦,不觉攥紧了拳头。
顾昭婉的本意也是要在顾昭欢面前炫耀一番,这只戒指是前段时间母亲着人在八珍阁买的,虽然只是银子打造的,式样却很别致,切实限量发售,京城中贵女也难得一只,如今她有了,自然要在这没见过大世面的贫苦丫头面前晃一晃,以示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但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贫丫头,正是自己所喜欢的这家珠宝铺子的真正主人。
顾昭欢冷眼而视,不置一词,只是看她戴着那戒指觉得不大顺眼,想要将它捋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驶回了顾府,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地点各自下车。
回到香橼院,明月与春荷等人都一早准备好了等她回来,簇拥着顾昭欢进了屋子,又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接了下来,弄些热水与她洗脸,饭菜亦是一早备好了的。
屋内的炭火烧得足,顾昭欢周身温暖得几乎要冒汗,不由感叹还是家里舒服,女学里条件毕竟还是简陋了点。
回家以后的一段日子,顾昭欢过得很是惬意,每日不过是去老夫人那边晨昏定省,多半是在自己屋里与明月等人做做女红活计,再就是温习那些平日里不太擅长的功课,诸如围棋史书之类。
说到围棋,她倒是很想念柳莺,柳莺棋艺在京城贵女中是数一数二的,常日里与她下棋,即便是柳莺相让几步,自己也仍然多半会输,却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至于史书,考试前也是多亏了大哥为自己补习,不然恐怕很难合格,更别提成绩能进前十了。
只是大哥近日也不常在家,偶尔遇到也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顾昭欢不敢耽搁他的大事,也很少去找他。
将近年底,各家铺子都将整理一年来的经营状况,顾昭欢有时会央墨雨带自己出去,到八珍阁与霓裳阁看看,若出去得早,也会去逸风轩,只是墨雨有时也被大哥一并带出,她便在家里等着。
到了腊月二十三的晚上,章玥和楚义都托了人将一年的账本交给顾昭益,又转交进来递给顾昭欢。
顾昭欢当晚便在灯下看账本,玥姨和义叔做事她一向放心,且又有大哥时常去照看,故此她只是随便翻翻,以尽掌管之责,不辜负章玥和楚义一片心意。
第二日是祭灶节,家中照例是要大扫除和祭祀灶王爷的,但旧俗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顾昭欢并未参与,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看着明月春荷等带着小丫头们洒扫庭院,清理墙角蛛网。
早膳送来时,食盒一开,顾昭欢便瞧见里头还搁了一块糖瓜,想来是饴糖做的,样子倒是怪好看的,她试着咬了一口,倒也不甚粘牙,想是里面加了些别的东西,松软可口甜度适宜。
一时饭毕,顾昭欢将昨晚那个账本的小箱子放在桌上,打算将剩余的看完,明月瞧见了便识趣地寻了个理由带了其他的丫鬟都出去,好让三小姐清净地做自己的事情。
顾昭欢向明月感激一笑,坐到桌前,将那些账本摊开细细查看,今年铺子里的生意不错,且愈到下半年愈好,她很是满意。
她估摸着这么一叠账本大概到中午看完,就消消停停翻着,间或拈起一旁碟子里的关东糖嚼上一口。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昭欢忽然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声,皱了皱眉起身,先将账本都收起,箱子搁在床底下,正要出去看看,明月就进来了,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小姐,不好了,大夫人忽然兴师动众地过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咱们该怎么办呢?”
顾昭欢刚刚似乎也在众人听到了方氏的声音,冷笑道:“来者是客,咱们先出门会会去。”
一挑帘子,原来方氏带着几个婆子和家人媳妇已经进了院子,方氏气势凛然坐在石桌旁,面色冷冷,她旁边站的那个老嬷嬷却是凶神恶煞一般,对顾昭欢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