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低声的男声:“颜姑娘,是我。”
颜小茴赶紧将门打开放影卫进来,黑衣人前脚刚走进来,还没站稳就开口:“刚刚我和老四老六分别在听风斋各处守着,一直都没看见有人出来,更没有人进去。只是,大约戌时三刻的时候,有一只小鸟扑棱棱的从东北角飞了过来,眼瞅着就要飞进听风斋。”
说着他顿了顿,从袖口里掏出个纸条来:“马上就秋末了,这个时候鸟基本上都已经飞到南方去了,留下的不是麻雀就是乌鸦子,可这却是只燕子,怎么看都觉得可疑。我想都没想就用石子把它打下来了,没想到还真有点儿发现。这是鸟腿上绑着个字条,我发现了,就马上给姑娘送回来了。”
说罢,将手中的字条递给颜小茴:“颜姑娘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东西可有用?这信儿到底是传还是不传?那小鸟现在还在老六手里没放呢!”
颜小茴伸手将字条接过,小小的一张草纸,只有小拇指般大小,上面寥寥写了几个字:“事情如何”。
颜小茴禁不住蹙眉,这显然是谁在传信儿给听风斋的人询问事情的进城,可是问的什么事情,又是问谁呢?
颜小茴捏着这张字条,放在鼻间下闻了闻,字条上带着淡淡的香气,跟刘氏身上的香味儿很是相似。
可是,颜小茴苦闷的看着字条上的娟娟小楷,她从没见过刘氏写字,单从这香味儿,还不能说明这字条就是刘氏传的。
她抬头看向黑衣人:“把鸟放了吧,看它往哪儿飞!回来立刻告诉我。”
黑衣人答应了一声,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外面立刻有人将鸟扑棱棱的放了出去,并用轻功一直跟随着。
颜小茴将字条翻来覆去,脑中忽然叮铃一响!之前她跟随公主出游的那次遇到了倭人,颜府的人以为她出了意外,刘氏还为她写《金刚经》祈福来着。只要将那上面的字体跟这上面的对比一下就*不离十了!
说着,她将沐风院的门一锁,直直就奔向祠堂。
此时夜色已深,看守祠堂的小厮拖着两条腿半躺在门口歪着脖子睡的正香。
趁着这个时候,颜小茴蹑手蹑脚的偷偷溜了进去,双手合十在老祖宗牌位上念叨了两句,就直奔香案,找出刘氏的抄经本,轻手轻脚的翻开,将手中的小纸条上的字迹一对比!
横折竖钩,简直一模一样!
心里陡然一沉,还没等她细想,外间的门陡然间被人推开!
那人冷声一喝:“什么人,这么晚了进来干什么?”
颜小茴被吓了一跳,将手里的东西快速藏进袖口猛然间回头。
只见门口站着刚刚在祠堂外睡着的小厮,她心里略微松了松,却没有全然退却心防。
这祠堂不光供着颜家的牌位,中间还放置着一尊文曲星金像。传说中这文曲星是天上主掌文运的星宿,颜父是个文人,认为颜家的官运和文运都是由这文曲星主宰,因而对这尊金像极为看重,不光每逢节日要进香祭拜,还命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严加看管,生怕这金像出什么意外。
不过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这金像始终没有被盗,依然端坐在颜家列祖列宗中间守护着颜家的文运。
这看守祠堂也就成了件美差,只要每天将祠堂打扫干净,守护好祠堂的东西,基本上就可以该干嘛干嘛了,既不受主人们的差遣又清闲。
这个叫川穹的小厮更是乐的清闲,远远瞧见府里其他院子里的灯火都灭了,人也不走动了,将祠堂巡视了一圈儿就歪到在门口的石柱子边睡着了。
谁承想睡的正香,忽然间哪里袭来一阵冷风,他一个激灵惊醒,回头就发现祠堂的门被人动过了!
虽然两扇紧闭的木门跟他睡着前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却知道,这门肯定是被人推开过,因为他拴在两扇门把手上的头发丝儿被扯断了!
这么晚了,谁会进这祠堂,必是偷东西的贼,他当下就抄起了手边的家伙,将门一推冲了进去!
可当他走进祠堂里面,却发现这里面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二姑娘颜小茴!尽管他在祠堂当差,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二姑娘,却也经常听府里的下人们之间口口相传,说这二姑娘跟大姑娘可不同,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
今儿打灯火下这么一看,这话果然不假!虽然脸上脂粉未施,却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是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他川穹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小人儿呢!
可是,漂亮虽漂亮,晚上擅闯祠堂倒是事实,他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她迷惑了。
他一双眼睛在颜小茴身上打量了一翻,举了举手里的木棍:“二姑娘,这么晚了您不睡觉,上祠堂来干什么?”
颜小茴眼睛不着痕迹的一转,手指在袖口里张开,阻止小臂处正向下滑的抄经本。
她不回答川穹的问话,反倒反问了起来:“我还没问你呢!在祠堂当差的都是你这么个当法吗?人都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自己却在门口睡的正香呢!若今天晚上来的不是我是坏人,估计早就里面的东西搬空了,顺道将你灭口!”
说罢,她大眼睛一抬:“你这么玩忽职守,我爹他知道吗?”
她蹙眉像是在苦恼思索,嘴里喃喃自语:“颜家对待你这样的下人怎么处罚来着?好像是直接撵出颜府吧?”
川穹听了,连忙将手中的棍子一扔,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身子向前一趴结结实实的就给她磕了个响头。
颜小茴连忙挪动脚步向旁边避了避。
那川穹磕过头,眼巴巴的瞅着她,嘴里开始求饶:“二姑娘,小的承认刚刚是一时疏忽睡着了,求您千万别告诉老爷!小的从小家贫,母亲常年卧床不起,父亲又被朝廷征去当了兵,好多年都未曾回来,不知是死是活,现在家里所有的生计都靠小的维持!”
说着,他一躬身又在地上磕了个头,可怜兮兮的哽咽:“咱们颜府虽然不想其他王府贵胄那般有钱,却贵在人情味儿浓,对下人大方宽容,小的虽然没有什么手艺,却凭着这些年在颜府的月钱维持了家中的生计。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不然小的若是被赶出了府,不管是俺,就是俺娘也没法活了!”
颜小茴本来是想吓唬他一下,却没想到这人当真这么胆小,居然叽叽咕咕哭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她怕这边的动静惊动别人脱不了身,连忙开口说道:“行了,既然你有你的难处,这次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只是,下次你如果还被我抓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川穹听了,连忙作揖致谢。
颜小茴瞥了他一眼:“好了,今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你自己也要好自为之。不过,这事儿将来若是从你的口中说出去,传到我爹的耳朵里,那就赖不得我了!”
川穹听了连连摇头:“二姑娘您放心吧,这事儿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跟别人说啊!”
颜小茴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他也不会把她今天晚上到过祠堂这事儿说给别人了。
她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刚要迈出门槛,身后的川穹忽然间站起来挠了挠头:“咦?二姑娘,您还没说您来这儿干什么呢?”
颜小茴咬了咬唇,这个人,她跟他绕了这么半天,他居然还没忘了盘问自己!
颜小茴左手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下,用力挤了挤眼,回头时已经泪水涟涟。
她吸了吸鼻子:“刚刚午夜梦回,梦见了我死去的娘,一时间心绪不宁睡不着了,就跑到祠堂里看看,跟老祖宗说说话。”
川穹自然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起过去世的何氏,此时见她“哭”的这样伤心,心里的怀疑顿时一点儿都没有了。
连忙暖语安抚:“何姨娘已经去世多年了,二姑娘您就看开些吧!”
颜小茴点点头,伸手装模作样的用袖口拭了拭泪,在他目光下缓缓走出了祠堂。
一出门,她立刻抹干了眼角的泪,匆匆藏到一旁的假山旁边。不多时,影卫就找了过来。
颜小茴连忙问道:“怎么样?”
黑衣人垂手侍立:“那鸟被放飞以后,先飞到了听风斋右间的偏房,半晌见没有人出来,又从听风斋飞了出去。老六的轻功不错,一直跟着,见它飞进了皓月阁,就再也没出来过。想必那鸟,十有*是皓月阁的。”
颜小茴捏着手里的字条和抄经本,默默点点头。这就全都对上了,字是刘氏的字,鸟也是刘氏的鸟,如此已经基本能证明李婶背后的指使是她了。
她从假山处闪身走了出来,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今天的事儿多谢你们了。”
黑衣人对她俯首:“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颜小茴伸手将袖口的抄经本塞进怀里,整了整衣服,迈步向听风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