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心情凝重,周围浓郁的雾气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车马越走湿气越大,仿佛比上次凤凰岛的雨林还潮。颜小茴的头发像是刚洗过还没干一样,湿漉漉的贴在前额上,脖子上,一缕一缕的难受极了。身上的衣衫更是潮乎乎的,紧贴在身上,平时掩藏在宽大衣裙下的妩媚曲线愈发突显了出来,尴尬极了。
她悄悄挪动了下身子,两只胳膊尽可能的遮在身前。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异样,戎修漆黑的眸子落在身前的小人身上。刚一看,他的眼光一黯,陡然错开滑向一边,微微蹙了蹙眉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包裹好。
本来身上就潮,身上突然间又多了件同样湿漉漉的披风,颜小茴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水都挥发不出去了,身上又冷又热的。
小手刚扯了扯披风,就被身后的人伸手一掌拍掉,戎修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实点儿,别动来动去的!”
颜小茴扬头,哭丧着小脸儿看着他:“身上太难受了,能不能把披风拿下来?”
拿下来不全被别人看去了?戎修冷着脸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能,忍着!”
想到这一整天他冷冷的模样,怕是也因为轻云山复杂的地形伤神。颜小茴抿了抿嘴,默默转过身去,现在大敌当前,她这点儿小事还是不要拿来烦他了。
殊不知,戎二公子这一整天冷着脸的缘由,不是因为土匪,恰恰是因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的天色开始变暗。一滴豆大的雨滴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砸在了颜小茴的鼻子上,她心里一惊,不好,这林子里湿度这么大,搞不好这是要下大雨了。
仿佛印证了她的想法,顷刻间,滂沱的大雨倾泻.了下来,眼前一片水雾,别说看不清,连周围的声音都被“稀里哗啦”的雨声覆盖。
颜小茴连忙把披风罩在头顶,纵使这样,她的身上还是被冰凉的雨水浇透了,手脚都冷的发抖。
戎修一甩缰绳,胯下的马连忙快跑了几步与大胡子并行:“六哥,还有多久能到啊?若是还远,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大胡子伸手将湿答答的胡子一抹:“秦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轻云山出了名儿的雾大,雨也多。现在虽然是秋天了,但是雨一点儿都不比夏天少。现在下上了,瞅着这个样子,估计到晚上也停不了。再往前走一点儿就到咱们的山寨了,再坚持坚持吧!”
戎修也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可是现在雨这么大,天色也暗了,林中地形这么复杂,万一走散了怎么办?”他伸手往怀里一摸,“火折子都湿了,连火把都没法点!”
大胡子大掌往腿上一拍:“这好办啊,秦兄弟你等着!”
他从怀里掏出个近乎于哨子和竹笛一样的东西,往嘴边一放,霎时尖锐的哨音穿透雨雾。
约莫小半晌的时间,远远的像有火光渐渐逼近。
大胡子咧嘴一笑:“接应的人来了!”
果然,一小伙高举火把的人马奔了过来,每人手里都拿着支火把,即使在这瓢泼大雨中,也丝毫没有被浇灭的迹象。
离得近了,一股浓郁的松脂和硫磺味儿钻进鼻子,颜小茴心下了然,怪不得这么大的雨火把都没事儿。
领头的是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见着大胡子一行咧嘴一笑:“六叔叔你可算是回来了,自从你下山开始,阿峰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呢!这回新运回山的宝贝里,我可要挑支最好的!”
大胡子笑骂地接过他手里的火把,大手在阿峰脑袋上一敲:“你这鬼灵精,不先问问你六叔我这一路上累不累,先惦记起我的东西来了,真是没良心!”
阿峰不服气的昂了昂头:“六叔叔你这么说可就是冤枉我了,琢磨着你这几天就快回来了,山里雨大路不好走,我每天这个时辰都准备好火把听信儿呢,连二叔叔教我功夫我都没去!若是换做别人,听见你的哨子才来不了我这么快呢!”
大胡子难得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行了,这小子,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
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戎修:“这是这次跟我一起办事的秦公子,叫大哥!”
阿峰看了看戎修,又看了看他身前只露出一颗头的颜小茴,把头扭了过去:“什么大哥,一看就是山下的小白脸,我不叫!”
大胡子尴尬一愣,伸出手掌在阿峰的后本一拍:“哎,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以貌取人了?秦公子可是书香门第出身,这回若不是有他帮忙,咱们可绕不开官府的眼线运进这么一大批军械!你这两只小爪子连枪毛都摸不到一根!别看他人长得文弱,脑子里可有的是东西,是大当家钦点的军师!”
阿峰乜斜了戎修一眼:“说什么都没用,反正我不叫,山下就没一个好人!六叔叔你小心点儿,仔细被他们骗了!”
颜小茴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人小鬼大,没想到这阿峰眼睛够毒的啊!
大胡子见阿峰出言不逊,有些失礼,连忙出声呵斥:“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大当家已经派人查过了,秦公子跟那边的人可一点儿瓜葛也没有,日后山寨里办学堂,秦公子就是你的先生,你可得尊重这点儿!”
阿峰撇了撇嘴:“咱们做土匪的,上什么学堂,大当家的又不指着我们考取功名!平日里好好把武功练好了,比什么都强!”
大胡子“啧”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思想比我这个当叔叔的还守旧!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咱们整个山寨若是连个识大字的人都没有,日后写个书信,传个口信儿都看不懂,不知道会坏了多少事儿!”
阿峰手腕一翻将马头掉转过来:“哪有六叔叔你说的这么严重!既然识字这么重要,这姓秦的怎么还跟咱们一样,落草为寇了?”
大胡子一时语塞,瞪着双虎目半晌气的说不出话来。
阿峰得意一笑,目光轻蔑的看着戎修,似乎要非要从他身上找出点儿不顺眼的地方阻止他进山寨似的。
颜小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身后的戎修,这一眼不要紧,她离得近,眼尖的发现戎修易了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面具剥落下来一块,刚好在下颚处十分明显。
也许是下雨的原因,接缝处被雨水冲刷开了,不知道那个阿峰看没看到,她连忙转过身一手搂在戎修的脖颈上,一手状似抚上他的脸,实则落在他面具的接缝处。
她突如起来的接近吓了戎修一跳,他视线不自在的扫过身旁的大胡子和阿峰,稳了稳纷乱的呼吸:“怎么了?”
颜小茴故意将他的头拉向自己这边,嘟着嘴撒娇:“冷死啦,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山寨里啊,再在这大雨里呆下去早晚得染上风寒!”
趁附近的人视线被遮挡之际,她赶紧在戎修下颚处的面具上重新仔仔细细的贴合了一遍。
戎修霎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头俯得更低配合她:“就快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经过她这样一打断,阿峰透射在戎修身上的目光这才转移了过去,只见他把缰绳一勒,撇了撇嘴:“什么狗屁军师,不过是个爱玩女人的花花公子!”
说完脚下一蹬,驾着马咯噔咯噔的跑远了。
有了火把照明,山中的路仿佛稍微好走了一些。
行了不多时,终于看到了山寨的大门。跟山下崎岖不平的山路不同,山寨的位置十分平坦。一眼望过去数十间木质楼宇错落有致,有两个亭榭的屋檐上还挂着几只红色绣灯,在这冰冷的雨夜里闪着温柔的光芒,乍一看好似山坳里普普通通的小村落。
可是,仔细看时,才知道这里的不寻常之处。
这山寨建在轻云山的山腰上,周围虽然群山怀抱,但没有一座山的高度比得过这轻云山,站在山腰往下瞭望,周围但凡有什么不寻常的异动都会被收入这群山匪的眼中。
山的一侧是颜小茴他们走上来所经过的山路,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的断崖。也就是说,除了那像迷宫一般的迷雾森林,另一侧的断崖是根本不可能上来人的。
这样一个易守难攻迷局一样的地方,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攻得下来?
一行人来到山寨门口,早就有人过来开门。
车马刚停放好,掌事的连忙叫住大胡子等人,对戎修拱了拱手:“秦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咱们山寨,大当家的早命人在前厅备好了酒席为您接风,顺便犒赏犒赏这次下山进货的兄弟们!”
大胡子哈哈一笑:“还是大当家想的周到,这一路上车马劳顿,今儿又赶上大雨,咱们可得好好喝口酒驱驱寒。秦兄弟,既然你投奔了咱们山寨也算是山寨里的人了,今晚你可千万别见外,咱们不醉不归!”
说完,将胳膊往戎修肩膀上一搭:“走,咱们哥儿几个到前厅去!”
颜小茴眼疾手快的一下抓住了戎修的衣襟:“秦大哥,那我怎么办?”
大胡子暴躁的将她的手往下一扯:“怎么哪儿都有你!大当家最讨厌女人家呆在爷们的宴席上了,没的晦气!一会儿自然有人带你去该去的地方,乖乖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