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会多费些周折,没想到大当家的居然那么轻易就说了,颜小茴诧异之余赶紧追问:“那他怎么说的,下蛊的人是谁,究竟怎么解蛊?”
九皇子隔着袖子抚了抚胳膊上突起的血管,刚要开口,忽然哪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着男人说话的声音,正逐渐靠近。
俩人吓得一噤声,身体几乎同时僵住了。
一个是轻云山关押多久的质子,一个是新进山的女人,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单独在小树林里见面,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不起疑才怪!
颜小茴快速的看了眼周围,虽然是在树林里,但是树木都是一小棵一小棵的,根本就没法藏身,正急的挠头,九皇子忽然将她的胳膊一拉,按住她的肩头在她耳际悄声说道:“别急,这个山坡下面有个湖,你跟我来!”
两人一边留意着上面的动静,一边弓着腰避开林中的枝枝蔓蔓,小心翼翼的踩着地上的树枝和灌木,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待走下了陡坡,果然看到了九皇子口中的湖。
说是湖,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山涧的流水汇聚在了一起,淙淙潺潺。湖面在夜色笼罩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深沉,几乎看不到底,只有表面飘着一层枯萎的秋叶。
眼见山坡上方的人影更加真切了,脚步声也越来越大,两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沿着山坡倾斜的角度走进了湖水里。
冰凉的湖水霎时间包裹了全身,颜小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脚在水下踩着滑溜溜的泥藻试探性的移动,谁成想湖底的一处忽然凹进去一块,她一时间没有防备,脚一下子踩空,湖水忽然就漫过了头顶。
水从嘴和鼻子灌进来,她连呛了好几下,嘴里都是咸湿的味道,正挣扎着,一只大掌坚定的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身体稳住往上提了一提,颜小茴这才猛地一下钻出了水面,狼狈的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水。
模糊的视线刚刚清晰起来,就对上九皇子凝重的脸色,他伸出食指在她唇角比了一下,拉住她纤细的胳膊往湖边一带,接着将她的头顶一按身子一缩,两个人顺势躲在了湖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下。
整个身子蜷缩在湖水中,只有半颗脑袋浮出了水面,正好可以悄悄用露出来的鼻子呼吸。
刚刚隐藏好,岸上的人就沿着山坡走了下来,颜小茴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就站在了自己和九皇子的头上。
其中一个男子不满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呗,拽着我跑到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干嘛!老子最讨厌走夜路了,你听听这杜鹃鸟晚上叫的这个凄惨,真他娘的晦气!”
颜小茴竖了竖耳朵,无声的看了眼咫尺之内的九皇子,做了个口型:“好像是大胡子!”
九皇子回看了她一眼,略微点点头,眸光一闪却没有出声,但似乎也对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十分好奇。
这时,另一名男子开口:“六叔叔,这不是山里的人变杂了嘛,刚刚我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什么九皇子也出来放风了,现在不知道在山里哪儿转悠呢,咱俩的话可重要着呢,千万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去!”
这声音带着股桀骜不驯,颜小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那个阿峰。她忍不住跟九皇子对视了一眼,屏息凝神等待阿峰口中所说的“重要的话”。
大胡子听了阿峰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不满的抱了抱肩:“就为了躲他,你把我拉来这么远?娘的,刚喝了口酒正出汗呢,现在被这湖边的阴风一吹,后脊梁骨都发凉。你这莽小子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就是让那什么九皇子听见又能怎么样,一个要根基没根基,要势力没实力,亲爹都不疼的落魄皇子,还真以为自己将来能坐上这百里朝的江山啊!也就是还有点儿利用价值,不然我早就怂恿大当家的把他宰了喂鱼了!”
他像是不屑似的,嗤笑了一声:“哼,被关了整整三年,最近这几天总算是学的聪明点儿了,知道斗不过咱们,懂得配合了!”
阿峰却像是有些怀疑:“答应了跟咱们联合是不假,可是六叔叔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三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为了套他嘴里的话,把他驯服了,我可是什么招数都使了,连刑也上了。可是那小子总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德行,连个声儿都不吭,更别提求饶了。简直就是个滚刀肉!这几天怎么忽然间就想开了呢!”
他不解的歪了歪头:“六叔叔您可别说什么青龙白龙被唤醒的胡话,那个慧灵是什么人,整日里在山寨里吃喝玩乐,喝酒赌钱,也就是大当家的不知道,剩下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我才不信他口中说的那一套!这里面肯定是有蹊跷!而且,好好的大殿,居然被个新上山的女人烧了,十有*是有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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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这儿,他话音一顿,脑中灵光一闪:“六叔叔你说,会不会姓秦的和那个女人跟九皇子本身就是一伙儿的?要不然怎么这两天山寨里忽然间就风起云涌起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大胡子微微沉吟了一下,大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发现了,虽然一路上秦荣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如今身边的女人是我和阿凤在芦苇丛里捡回来的,按照那秦荣寡淡的脾性来说,忽然间对这女人来了兴趣还宠的没边儿,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从这几天种种异常看来,咱们还真得提防着点儿他们几个,需派人紧盯着点儿!”
阿峰点点头:“真是这么个理儿,回头我就吩咐几个弟兄,在秦荣和九皇子身边多加派几个人手,一有情况马上汇报给大当家的。”
大胡子思索了下:“这些只是咱们的推测,还没有根据。现在九皇子还有些用,尽量不要动他!这小子虽然只是个宫女儿生的,不是什么正经的皇家种儿,但是身上留着的到底是皇家的血脉,精明着呢,眼力也快!你选人盯着的时候多派几个伸手利索的,不要被抓住了把柄,坏了大当家的好事儿!”
阿峰听了,轻浮一笑,有些不以为然:“知道了六叔叔,我阿峰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怎么也算是这山寨里土生土长,大当家的和您一手带出来的,这点儿小事儿还是能办好的。再说,那个九皇子,您也别太高看他,大当家的一个人,就能把他耍的跟猴儿似的了!”
大胡子挑了挑眉:“耍猴?这话怎么讲?”
阿峰轻笑了下:“六叔叔你不知道,那天大当家的跟九皇子见面的时候,我怕这小子忽然间出什么幺蛾子对大当家的不利,所以跟着一起去了。不过我的人没有出现,而是躲在了里间的帘子后面。大当家的为了让他乖乖的跟咱们合作,把在他身上下蛊的事情跟他说了!”
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地方,一时间乐不可支:“说他身上中的蛊是用大当家的血喂养的,将来事成之后,只能用大当家的血才能解开!其实事实上,我们给他种的,只是用蜈蚣等炼制的普通的五毒蛊。早在南岭中箭昏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蛊放进了他的身上!而大当家的根本就从来没有用血养过蛊,可是那小子居然傻呵呵的相信了大当家的话,对大当家的言听计从,简直就是没有脑子!”
大胡子不解的问道:“这小子是不是装的啊,种了五毒蛊的人,后背肩胛骨的中心都会有只血色的蜈蚣图样,身上白白的多了这么样儿东西,他怎么会不知道?”
阿峰挑了挑一边的嘴角:“平日里穿着衣服后背被遮着,别人不说自然看不见。再说,这东西,不懂的人就算看了也不明白!”
一阵夜风吹来,大胡子有些冷,他抱了抱肩,看了眼阿峰:“你叫我出来鬼鬼祟祟的,就是为了说这些?”
阿峰听了,忽然间面色一赧,破天荒扭捏了起来,眼睛看着前方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间没有开口。
大胡子等不及,虎目一番有些恼怒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发现自从我下了山,再回来以后你就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究竟是跟谁学的这些臭毛病,哪天老子一定得教训教训这人!”
阿峰被他的熊掌推的稍微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大胡子探究的目光顿时脸色一红:“是这样的,六叔叔,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在咱们轻云山长大。自从阿爹过世了,一直是您和大当家的带着我,手把手的教我功夫,阿峰真是感激不尽。如今,阿峰已经十六岁了,按照山上的规矩,应该可以……可以娶亲了。”
大胡子忽然间哈哈大笑,伸手在阿峰肩上捶了一拳:“我说你小子怎么忽然间舌头像被粘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还藏着掖着的,原来是想女人了!”
他颇欣慰的感叹:“真是没想到,你如今也是个大人了,是六叔叔我疏忽了!等你真成了亲,二当家的在天之灵也算是得到告慰了!你跟六叔叔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只要这世上有的,找的着的,六叔叔一定派人就算是追到家里,绑也给她绑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