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盈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即是道:“陛下都没说什么,八弟就有意见了,看来,八弟很想让我这个当嫂嫂的多喝几杯。有来有往,若是八弟先行敬我几杯,嫂嫂我只当回敬你。”
赫连泽的唇角轻勾,“好,六嫂你可要记得哦。”
一来一去,两个人已然说完,不明白的人,只以为是叔嫂间的客套话而已。
这时,刚刚登基没有多久的小皇帝赫连翔在御驾上,冲着她招手道:“六嫂你来这边,六哥也在。”
赫连煜笑意澹澹,没有多言,却已让来回穿梭的宫娥在隔壁空闲着的那个位置上多添了瓜果奶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位置就是给虞莫盈留的。
虞莫盈落落大方地参见了赫连翔后,才缓缓地步至席间坐下。一举一动,皆是优雅从容,即使最苛刻的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王妃,这个藕荷糕是你最喜欢的。”赫连煜轻声细语地将一碟粉粉嫩嫩的藕荷糕移到了虞莫盈的面前。
虞莫盈欣然收下,她随便拿起一块藕荷糕尝了,又着手剥起了一罐栗子。
这个颇费功夫,半天的时间过去,她也没有剥好多少。但是,她把目前有的全都送到了赫连煜的面前。
“殿下尝尝。这栗子是东面的赢城所产,自从殿下在国内推行了几项奖励农耕的措施后,栗农的热情就高了很多。种出的栗子个头也很大。”
说话间,她的余光扫了一眼在场的赫连泽,便转回来道:“由此可见,我们自己的栗子也是不差的。也不用千里迢迢去他国运栗子过来,长了别人的志气。”
赫连煜津津有味地尝了一个栗子,十分认同,“王妃说的有理。”
两人的举止,一般人只会是以为寻常夫妻恩爱的表现。而清楚个人缘由的人则明白,他们这是在暗讽赫连泽。
宁王赫连泽,自小所用的一切器具,几乎全都是来自各地。美酒他只喝西夜国所产的葡萄酒,马匹他只喜欢蓝田国所产的马,连府中的粳米,他都是隔一段时间让人去华熙国运来的。
虞莫盈和赫连煜的话,无疑是意指赫连泽长了他人志气。
赫连泽似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话,仍然举着自己的酒樽,喝着自己的酒,偶尔,会将目光瞥一下蹴鞠场,看一下现在是哪只马球队胜出。而他的心里头,显然是觉得他们夫妻的话太过刺耳。
此刻,日头正盛,在忽暖忽寒的秋日里,吹来一阵风,虞莫盈感觉是非常的惬意。
她向来是个喜欢有仇必报的人,成亲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赫连煜不说,她也有所耳闻。何况,这赫连泽是一定需要除的。
“六哥,六嫂,能不能让朕也尝一个?”赫连翔睁着一双如葡萄般晶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渴望,明黄的龙袍衬着他胖嘟嘟的脸。
赫连煜便让宫娥把一大罐栗子都拿到了赫连翔那里。赫连翔吃的速度很快,但是吃相还是具有相当的帝王范。
他吃了几个后,便是称赞道:“好吃。传朕旨意,今后对栗农的奖励翻倍
。”
说话时,他的眼神不时地往赫连煜那里瞥几眼,以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说。赫连煜肯定地点头后,他就更加有底气了。
赫连泽的笑容一时僵硬下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又重新拾起。与此同时,他看了下场上的盛况。
场上马球赛比的如火如荼,场下的人看得也更为投入,有些人情不自禁地为某一支马球队喝彩。
“陛下,你不是很喜欢蹴鞠,打马球的吗?”赫连泽建议道:“要是你愿意,等下一场比赛,其中一支马球队由你带队如何?”
“好啊。”赫连翔毕竟年纪小,听了,就很激动,别人想替他回绝的时间都没有。
他立马下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胡服要到上场。
赫连泽见赫连煜面色不改,又是道:“六哥,我记得蓝田国的阿里娜公主也是打马球的好手,今天,她也在宫中,要不让她也加入进去?”
虽是征询赫连煜的意思,但是他的话一说毕,就有宫人引着一个活泼的少女来到了场下。
那就是阿里娜,她确实喜欢打马球,而且,又有心仪的男子在,她更是巴不得将自己的长处展现出来。
阿里娜?虞莫盈略是迟疑,没有想到今日,阿里娜也在宫中。不过,她身为蓝田国公主,就是贵客,刚才怎么不见她人?
虞莫盈也是第一次见到阿里娜,那日,在成亲的途中,她只是听到了阿里娜的声音。
在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中途拦下花轿的举动不太妥当,但是,阿里娜的性子她还是挺欣赏的。
只见阿里娜晶亮的眼眸中澄明一片,略微带着点琥珀色。长长的睫毛,小小的脸蛋,一看就像个玲珑剔透的娃娃。
阿里娜今天穿的依旧是她们那里那种窄袖的衣裳,衣袖和裙摆处都绣了繁复的花样,配着她走路的步伐,裙摆翩翩飞舞的模样十分灵动。
手上的银色铃铛也在叮当地响,阿里娜的脸上洋溢着的似乎永远都是纯真的笑容。
“师兄,小时候,还是你教我打马球的。”阿里娜一过来,就先是看到了赫连煜,她兴致勃勃道:“后来,我回到了蓝田国,没事的时候,我就让人和我一起打马球。”
“现在,我的马球打得可厉害了呢?”
阿里娜一个人讲着甚是激动,可是,赫连煜仅仅是淡淡地命了宫人过来牵引着她到场上去。
阿里娜不禁垂头丧气,转眸之间,她瞧见了安稳地坐于赫连煜身边的虞莫盈。
大婚的那日,她只见了一眼虞莫盈,就足够让她难忘了。可是,今日,见到了虞莫盈,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虞莫盈的身上。
这不仅是因为虞莫盈是赫连煜所钟情的女子,而且,此刻,虞莫盈那娴静地坐于一旁,不争不闹的模样,似是一株幽兰。隔着数尺,她也在隐约间闻到了幽香。
她并不知道,在北溟国的礼仪中,一直盯着人看是属于不敬的。
“公主,大家都在等着你呢?”站在阿里娜身边的小宫女悄
悄地提醒了一句后,阿里娜才意识过来。
她赶忙加快了步伐,把小宫女远远地甩在身后,要迅速地赶往场上。
赫连泽却倏然唤道:“阿里娜公主。你先别着急,本王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阿里娜好奇地转过头。
赫连泽粲然一笑,如同春风拂面,“本王知公主你的马球高超。那就和我们的皇上各领一队,较量一番如何?”
阿里娜并没有马上答应,她虽不惧怕赫连翔,不介意跟赫连翔赛一场,但她想到之前赫连泽意图唆使她用那种龌龊的举动,去破坏的婚礼的事,已经觉得赫连泽可能不算是她的朋友了。
“好啊。”这时,脚蹬黑薛,头戴幞头,一身劲装的赫连翔眨着双发亮的眼睛应道。侍卫们刚刚把马牵到了他的跟前。
他一直都觉得跟其它王孙公子们太没意思了,那些人基本上都会刻意着让着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既擅长马球,又不畏惧权威的人来,他当然乐意比一比。
况且,阿里娜还是个小姑娘,在北溟国,擅于骑马作战的女子可属稀有。
阿里娜看赫连翔那么诚挚地邀请她,也没有再回绝。她心想,她是跟赫连翔玩,又不是赫连泽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阿里娜和赫连翔两人各自带了一支由马球队,每个人骑着一匹马,手里拿着一柄雕刻有各式花纹的弦月状木杆到了场上,只待号角手一起,他们便可以大加拼搏。
“殿下,你看……”在座的人中间,不乏担忧的人,虽然有侍卫在看着,但是,这类马球赛对于赫连翔来说,会不会危险了些。
“无妨。”赫连煜并没有反对,他的目光直视杯盏中,落了一片幽暗。
他们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虞莫盈那边,想让虞莫盈劝一劝赫连煜或者赫连翔。然而,虞莫盈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担心,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上蓄势待发的众人。
想奉劝的人只好作罢。
场上,黄沙飞扬,前后都有一面木板墙作为单门球,墙下开了一个一尺左右的圆孔,并且有一个球网,平时,这里既可以用来蹴鞠,也可以用来打马球。先把马球用木杆击入网内的一方得胜。
阿里娜高昂着下巴,信心十足,她带的这支队伍中,除了一些赫连翔派给她的人之外,还有不少蓝田国的女子,她们都是从蓝田王宫里跟到北溟国来的。想来,马球这个东西还是从波斯传过来的。
蓝田国也聚集了许多波斯人,她们也常常和波斯人进行比赛,赢过了很多回。因此,她非常有把握。
赫连翔一手牵着打了个明黄穗子的缰绳,一手持着木杆,跃跃欲试。阿里娜这个大他好几岁的姐姐显然是激发了他的斗志。
“呜呜……”号角手适时响起,原本沉静的双方一下子沸腾开来。
每个人驾着自己的马,用手中的木杆去抢夺着场中那个轻而坚韧,中心被掏空,饰以红绸的马球,激起一地的黄沙。
赛况激烈,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看得场下的人也是心惊胆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