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大结局

(十四)大结局

锦安地动?!

那欧阳睿……

听了曾嬷嬷的话,段毓岚禁不住大惊失色。

“郡主,您……别急,王爷也许……也许没事。”曾嬷嬷见她变了脸色,立刻安慰她道。

段毓岚没说话,只是豁然起身。

“郡主?”曾嬷嬷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段毓岚转身看了一眼曾嬷嬷,然后又坐下了。

曾嬷嬷没再安慰,只是道,“我再去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形,你等着。”

段毓岚看了老人,点头。

曾嬷嬷转身出去了。

段毓岚则是瞬间委在床上,一脸的失魂落魄。

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但爱归爱,没有他自己一样能过得好好的,但此刻想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以前不管离他多么远,但知道他是安全的,是活生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她也就潜意识的心安。

但此刻呢,他生死未卜,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一片空落,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悲伤沉重里。

门再次被推开,贴身的小丫头拿了一卷东西过来,然后躬身递过来,“夫人,这是大蔡嫂子刚刚送过来的账目,说请您过目。”

以前,她是爱做这事,因为看着那些进账,并不只是在感受那一串一串的钱,而是在欣赏自己的战果,十分有成就感。

但这刻看了这些,却实在提不起一丝兴趣,于是只是恹恹的指指桌子,“放着吧,回头我再看。”

小丫头立刻照做,然后告退出去了。

屋里一时又只剩段毓岚一人,凝眉坐在窗前。

“朝廷派来的军队,还有信亲王与江东王的人已经连夜赶了过去,至于详尽的情况,还不知。”晚饭时分,曾嬷嬷就带了消息过来。

这消息自然没让段毓岚心里好过些。

埋了那么多人,军队又怎么救得过来,最终也不过落得帮那些死难者收尸而已。

以后的两日,段毓岚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她每日还会去酒楼和点心铺子,不过却没心思管生意上的事,只一心探听锦安的消息。

另外,她还专门让小蔡管事去打听,借口就是自己有一个表姐嫁到了锦安。

后来她又让曾嬷嬷叫了她侄子曾全过来,一是去联系欧阳睿那帮手下,她想他们也许会有欧阳睿的下落;再就是留心一下京城那边的消息,欧阳睿要是真有什么,杨太后和新登基的庆和帝那边一定会有动作的。

几日后,还果然就有了消息,曾全兴冲冲的带了几个人来见她。

为首的那人个头不高,一张脸也十分平凡,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锐利,正是欧阳睿身边的贴身侍卫兼小厮福利。

看见福利,段毓岚禁不住立刻又满怀希望了。

因为福利就像是欧阳睿的影子。

也许欧阳睿并未往锦安吧,不然怎么福利竟然没去呢?

“王妃,属下要去锦安寻王爷,在走之前有一事相求。”但很快福利就将她心头的希望摧毁的粉碎。

她强掩面上的失望,对他点点头。

“属下将小世子托付给王妃。”福利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段毓岚听罢却是禁不住一愣。小世子?除了小曾岑,欧阳睿还有别的儿子吗?

福利看她一眼,垂眸,再次开口,“其实王爷并未带小世子回京。”

明明几日前他还和王妃胡诌说,王爷来这里是一时心血来潮,过来这里打猎,但今日却要推翻那谎言,将事实说出来。

哎,他家王爷总是将最难办的事留给他。

不过,算了,只要王爷能得一线生机,最难办的事他也愿意。

Www⊕tt kan⊕C〇 段毓岚闻言再次怔住,然后蹙眉。

福利恐怕段毓岚再多问,赶紧去让手下的人去外面马车上叫奶娘抱孩子过来。

段毓岚那份疑虑很快就被将见儿子的喜悦冲淡了。

看来欧阳睿将孩子照顾的很不错,因为看上去,小家伙明显的长了个头,两颊也越发肉嘟嘟的了。

伸手将儿子接过来,段毓岚几乎要喜极而泣。

儿子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儿子应该是还记得母亲的味道,所以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细长的桃眼看着她。

段毓岚禁不住将孩子拥紧,然后低头亲吻他那小脸蛋。

看着眼前这情形,福利目光闪了闪,然后再次开口,“王爷之所以没带属下去锦安,也主要是想让属下照顾小世子,因为别人,他不放心,其实王爷从来就没想过要分开王妃和小世子,他只是想等王妃有一日回心转意了和他一起回京。”

一听福利这话,段毓岚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敛去了,目光也暗淡下去。

看到这个样子的王妃,福利面上还是那副刻板样子,但心里却觉得好过多了。

帮王爷找存在感,是他应该做的,哪怕王爷生死未卜,这是他作为一个忠心小厮的职责。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福利便没多再多逗留,躬身向段毓岚告退。

段毓岚当然没忘记反复嘱咐福利,一旦有了欧阳睿的消息一定要知会她一声。

福利满口应下。

见福利送了小曾岑过来,曾嬷嬷禁不住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郡主每日都忧心忡忡的,不仅生意顾不上打理,人也明显瘦了许多。

她看了,真的禁不住担忧不已。

如今有了孩子在身边,应该就好了吧。

以前那一年里,王爷不是也没在,郡主和孩子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呃……不是她凉薄,实在是她年纪大了,见不得至亲至近的人再有什么闪失。

再说,郡主出嫁的时候,小姐,也就是郡主的姨娘,曾经一再拜托她要好好照顾郡主,小姐对她曾家有大恩,她又怎么能辜负恩人的嘱托呢。

但明显老人高兴的太早了——

前几日还好,段毓岚每日都沉浸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里,每日抱着孩子欢喜逗弄。

但没想到过了几日后,随着锦安那边传来的一个个不容人乐观的消息,段毓岚又陷入了忧心之中,再也欢喜不上来。

锦安城内屋倒房塌,死伤者无数。

城内最大的帮派铁鲨帮临海的总舵被夷为平地,至今未见生还者。

朝廷派了威远王爷和柳巡抚两位重臣过来处理灾区的事宜。

锦安瘟疫蔓延。

福利也再无音讯。

当然无音讯,主子出了意外,奴才又哪能活?

想到这些,段毓岚的一颗心禁不住瞬间陷入低谷,即使每日面对儿子也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欧阳睿早回京城了,又怎么留在这里?又怎么会去收归那什么铁鲨帮?又怎么会遭遇不测?

“王妃,听说普陀寺的香火很灵,您可以烧烧香,给王爷祈祈福。”这时那董姑姑建议道。

这董姑姑,正是那日和福利一起抱了小曾岑过来的那奶娘。

也不知欧阳睿是从哪里找来的,不只会照看孩子,武功也相当不错,还懂医理,更是一个细致而伶俐之人,用起来十分可心。

那里福利临走前,曾对她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董姑姑,出门也尽量带上她。

由此可见,这不简单且很可心的奶娘应该还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听了董姑姑的话,段毓岚不觉心动,点头。

的确,与其什么都做不了的每日陷在忧心中,还不如去拜拜菩萨。

第二日,段毓岚便让那董姑姑陪着她去了普陀寺。

虽然求神拜佛是很玄幻的事,但是跪在庄严的大殿里默默地祈祷,段毓岚真就感觉心安了不少。

从普陀寺回来,段毓岚又让董姑姑陪她去了大里境内象山上的清华寺,因为她听人说那里抽签很灵验,所以便也想着去哪里求签问卜。

只不过很不巧,早早起来,赶了大半日的路过去,那解签的老和尚竟然临时有事,出去了。

段毓岚禁不住很是懊丧,也懒得多做逗留,当即就决定往回返。

董姑姑和两个小丫头看她脸色不好,自然也不敢多说,陪了她从清华寺出来,可是到了外面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雨。

董姑姑看一眼段毓岚,赶紧打发两个小丫头去叫车夫赶了车过来,而她则去寺门一侧和一个冒雨向人兜售油纸伞的小商贩搭讪。

段毓岚独自站在回廊下,一面等着董姑姑,一面默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

董姑姑的伞终于买好了两把伞,过来帮段毓岚撑了,又远远的看了自家的马车过来,那董姑姑便又扶了段毓岚迎上去。

慢慢走在雨中的两人,却没发现和她们擦肩而过的两个撑伞女子中,那个带着白色帷帽、穿着红皮木屐的窈窕女子突然“咦”了一声。

“姑娘,怎么了?”撑伞的女子立刻看向她问道。

戴着帷帽的女子没说话,只是微微掀起一角帷帽,久久的看着段毓岚去的方向。

那小丫头叫她一声,然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边的段毓岚正在董姑姑的搀扶下上马车。

小丫头的目光便落在段毓岚的脸上,然后也止不住惊叫出声,“郡主……”但话一出口,又感觉不妥,慌忙看向身边的帷帽女子,“是三姑娘?!”

“彩香,郡主就是郡主,你又何必改口。”帷帽女子目光落在载着段毓岚远去的马车上,淡笑着道。

但就是傻子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

彩香岔开这个话题,“姑娘,您说三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是大越京城做她的王妃吗?”

“王妃?”女子又笑,帷帽下勾起的唇角艳红而精致,如同熟透的樱桃,“怕是有些人付不了这王妃吧。”

彩香一愣,赶紧讨好,“是啊,只有姑娘您才有这个福分,只不过是您不屑去做吧。”

只不过她这话似乎并未讨得主子高兴,帷帽女子听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彩香看着主子那在女子袅袅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重新将伞给她撑好。

女子如同仙子般的风姿引来路人的侧目,但女子却似乎司空见惯般,依然一片自若。

“姑娘……”彩香又将伞举高一些,想说什么。

“回头叫徐妈妈找人去打听一下……郡主的事。”但她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帷帽女子打断。

彩香也就不再多说,低声应了。

……

“王妃……”

“叫我夫人。”

“是……夫人!”马车上,董姑姑看一眼那面色沉凝的段毓岚,赶紧应了,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夫人,您的意思是四日后还要来这清华寺?”

“嗯,”段毓岚点头,“那日正好是八月初五,那师傅一定在的,这我已经问过那主持了。”

“是啊,”董姑姑赶紧附和,“那天估计会是个好天气的。”

段毓岚没在说话,只是掀了车帘,看向外面那雨景。

都这么多日了,难道真的就没生的可能了吗?

转眼就到了初五这日,段毓岚又起了个大早,然后带着董姑姑和两个小丫头踏上了前往象山清华寺的征程。

这次挺顺利,是个大晴天,一行几人近午时就到了,然后求签、解签。

上上签,有惊无险!

听了那老和尚的话,段毓岚禁不住很是高兴,脚步也轻快起来。

寺里的知客僧请几人留下来用斋菜,段毓岚也应了,并且还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

用罢斋菜,几人便准备回去。

还依然是两个小丫头去叫车夫,然后董姑姑陪着段毓岚在门口买了几串开过光的佛珠,准备带回去给小曾岑和曾嬷嬷。

“三妹妹。”但就在两人正在挑拣之时,就听身后传来如黄莺出谷的一声。

两人惊讶回头,然后就看见一个着鹅黄锦衣的女子正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站在身后。

乌发如云,脸庞胜雪,顾盼神飞,高雅出尘,女子除了生了十足的好相貌之外,更是气气质不凡。

在她的映衬下,她身后那两个本来也长得不错的小丫头,显得平凡至极。

看着眼前的女子,段毓岚惊讶过后,就是拘谨、卑微、慌乱。

因为这人正是她嫡姐段毓秀,她父亲祥亲王的掌上明珠毓秀郡主。

原本她嫁给大越瑜王欧阳睿这门婚事也是属于她这个嫡姐毓秀郡主,只不过和亲之事敲定之后,她这个嫡姐就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几乎要死了,连装殓衣服都买好了。

眼看婚期近了,她的父亲只好去求了皇上将和亲的人临时换了,蔡侧妃的女儿,也就是她二姐姐也不行,说是和大越那位王爷八字犯冲,最后就换了她,当然那郡主的封号也给了她。

只不过她出嫁以后,她这个嫡姐突然就又好了。

这还是听为了生子秘方回大里的曾嬷嬷说的,她从出嫁后一直未再见这个嫡姐了。

却不想……不想今日在这里又遇见了……

“三妹妹,不认识了吗?”段毓秀再次微笑着开口。

“当然……认识,见过大姐姐。”段毓岚总算微微镇静下来,躬身向段毓秀行礼。

“三妹妹,快别这样,如今你是郡主,又是王妃,怎么给我行礼。”那段毓秀赶紧摆手道。

但却只是摆手,并未上前搀扶。

段毓岚在心里苦笑一声,然后还是规规矩矩的将那行礼的动作做完。

其实她真的不用给她行礼,只是以前的十五年里,习惯了对这个以身份地位、才貌双绝神一般存在于她的世界里的嫡姐卑躬屈膝。

“对了,三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妹夫呢?”那段毓秀又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美目问她。

“他、他身体微染小恙,我……我来这里为祈福。”段毓岚闻言赶紧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然后答道。

再见到这个嫡姐的一瞬,她就料想到会有如此一问,所以早就琢磨着编谎话了。

不是她有意这样,实在是有着非说谎的理由。

死遁,出逃,她当然不敢让父亲知道。

如今她不在大里,离开这祥亲王府自然也能好好生活,但她姨娘还在王府。

未免自己的事被王府的人知道,所以她从不敢联系姨娘。

但却还是时时关注姨娘的现况,听曾嬷嬷说因为她乖乖听话出嫁,又做了这大越的瑜王妃,父王对姨娘还不错。

“是吗?”段毓秀那双美目落在她脸上,“你来大里为妹夫祈福?妹夫可放心,这千里迢迢的?”

“呃……当然,他、他也来了,我们本来、本来过来玩,却不想、不想他却病了,所以我才来祈福。”要真要那样说的话太假了,谁家夫婿会任妻子这么远去帮自己祈福,所以她又临时换了一种说法。

不管怎样,先糊弄过去再说。

“是吗?”段毓秀掩嘴轻笑,目光中有着不着痕迹的狡猾算计一闪,“三妹夫可真疼三妹夫,想来这番回来一定会回娘家吧。”

阿猫阿狗般的一个小庶女,竟然也敢和她玩招了,难道真觉得将郡主的封号给了她她就是郡主了。

呵……

她早让人将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隐姓埋名的跑到这里生活,八成是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之事,让大越的那位王爷赶出来了。

亏母亲还觉得她嫁的好,每日数落自己,怨当初自己不该心太高,以致于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好没嫁出去。

这不,还不到两年就落得个这样下场。

这次她一定要她好好现出原形,看看这个夺了她郡主封号的小阿猫阿狗还如何猖狂,她那个姨娘又还怎么给母亲气受。

“呃,这恐怕不行,夫君还有病在身……”想也不想,段毓岚就要推脱。

“有病怕什么?家里的几个御医都是顶尖好的,再说你来这里拜了,你夫君的病一定会没事的,再过几日就是中秋来,我想三妹妹这会儿要是带着三妹夫回去,父亲和曹姨娘一定会高兴坏的。”但很快那段毓秀就截断了她的话,笑吟吟的道。

“三妹妹,你就回去一趟吧,我们姐妹也好好聚聚,不然今后又是天各一方,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接着那段毓秀又补充道。

哼,既然决定要揭穿她,又怎么会给她推的机会。

相信只要一提她那个姨娘,她必然会乖乖听她摆布。

乖巧懂事憨厚,如今父亲每次提起她来都这么说,她当然明白,这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其实就是在说她不乖巧不懂事不憨厚。

哼,拜她应下那门亲事所赐,如今她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不算,更是因为那场传说中的病,失去了嫁一个好人家的机会。

空有容月貌,空有满腹诗书,这让她满心不平不忿,当然要拉一个比自己更不如的人出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她!

果然,段毓岚闻言就不再推脱了,僵笑着点头,“好……好吧。”

先应下吧,回头去找曾嬷嬷商量了对策再说,不然,看样子,她这个嫡姐是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真的是纯粹好客,希望姐妹家人团圆吗?

看着那满脸诚恳、姐妹情深的段毓秀,段毓岚暗暗在心中蹙起眉头。

一泼未平,一泼又起,还有多少难事等着她呀?

回去的时候,段毓岚自然心情又不好了。

董姑姑是知道事情的始末的,想劝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王爷在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如今王爷生死未明,哎……

回到家里,段毓岚立刻将今日见到段毓秀的事对曾嬷嬷讲了,曾嬷嬷听后也是一筹莫展。

“我看这大姑娘是打听过了,故意为难。”凝眉沉默了一阵,老人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是就是这样我们又能怎么样?如今姨娘还在这王府里,回去如果大姐姐去和父亲说,父亲一定会迁怒姨娘的。”段毓岚一脸忧戚的点头。

“郡主,别担心,还有十天呢,这十天说不定王爷就有消息了呢。”曾嬷嬷劝慰她。

段毓岚听了不置可否,垂下头。

“郡主,如果王爷这次真的回来,您难道还不想和他回去吗?”老人看她一眼,问道。

段毓岚听罢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幽然开口,“当然,我已经在佛祖面前许下愿,只要他能活着回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老人闻言却是再次看向她。

还是不直接说和王爷回去,该是内心依然不愿吧?

“嬷嬷,我累了,要去躺一会儿。”段毓岚避开老人那探究的目光,站了起来。

在焦灼等待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中秋将近,只不过却还是没有欧阳睿的消息。

段毓岚已经确认欧阳睿无有生还的可能性了,因为假借经商为名去了大越的曾全带了消息回来,那就是杨太后重病,正在全国征召名医。

杨太后为何重病?

虽然并未公布欧阳睿的死讯,但能打到一个强悍母亲的能是什么呢?也只有儿子的事而已。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异常的空异常的痛。

那个男人,那个让她恨让她爱的男人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只可惜却不知道他到底长眠在那里,以致于想带着儿子去为他上柱香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想着这些,她终于忍不住泪水潸然……

“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您、您怎么哭了?”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了,身着官绿色潞绸褙子的董姑姑走了进来,当看见她满脸的泪水时,立刻禁不住担忧的问。

“我没事。”段毓岚擦干眼泪,转向她,一指身边的椅子,“姑姑,请坐!”

“这……”董姑姑迟疑,但看了她的一眼,最终还是坐下来。

“我想有件事托付姑姑。”段毓岚看了她道。

“夫人哪里话,说什么托付,有事还请尽管吩咐。”董姑姑听了,赶紧摆手。

“明日一早我就回昆城,但我不准备带小曾岑去了,因为我要将他交给姑姑,希望姑姑将他带回汴州,交给杨太后,就说……是王爷的儿子……”说到最后,段毓岚终于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后日就是十五,她明日会回大里的都城昆城,去祥亲王府见父亲和姨娘。

小曾岑呢,她则让他认祖归宗。

因为她这番回去,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不管是她私逃,还是如段毓秀所想的被大越王爷所休,她知道父亲都不会放过她。

她索性自选了断。

相信,看在她这般作为的份上,父亲会善待姨娘一些的。

而小曾岑,送回杨皇后身边也是相得益彰的事。

不只会得到妥善照顾,更会带给那陷在悲痛中的杨太后许多慰藉。

儿子没了,至少还有孙子可疼。

说不定那杨太后的病因此好转。

这也算是报答了杨太后曾经对她的那份关心爱护之情吧。

“夫人,”听了她的话,董姑姑也大致猜出了她的想法,禁不住急了,“王爷……王爷……不管王爷怎么样,您都可以和我一起会汴州,相信太后娘娘会厚待您的……”

但是不待她说完,段毓岚已经坚决的摇头,“姑姑,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在昆城,我还有姨娘,还有外祖父外祖母。”

董姑姑听了一愣,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是夜,段毓岚很晚还没睡,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一次次的任泪水打湿两颊。

不管如何,这孩子都是可怜的,还在襁褓之中,就没了父母在身边。

想到这些,她的心禁不住痛如刀割。

翌日一大早,大蔡管事夫妇就过来给段毓岚送行,虽然他们并不知东家要去哪里,但却隐隐感觉到东家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东家将这里的一切东西就妥善安排了——

酒楼以低价卖给了伊掌柜,庄子和良田交给小蔡打理,而这宅子和那点心铺子则交给了他们夫妇。

逆境相助,而且有得这般馈赠,两人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东家的大恩大德,最后也只能深深一拜再拜。

“好了,大蔡管事,大蔡嫂子,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走不了了。”段毓岚红着眼睛说笑。

这里她当然留恋,而且十分留恋,因为这是她辛苦创业、自力更生的地方。

曾嬷嬷也过来劝蔡氏夫妇,后来两人终于走了。

等两人走了后,段毓岚便命人套车准备出发。

董姑姑天刚刚亮就带小曾岑走了,她带孩子走时段毓岚则去了库房清点带回去的礼物。

她当然是故意避出去的,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就改变决定。

昆城距离清丰镇并不太远,大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未时中(下午两点),看着那入眼的熟悉街道,段毓岚萌生的却并非欣喜亲切,而是恐慌紧张。

一别两年,她如今又回到了这地方。

本以为要老死异乡的……

“郡主……”冷不防身边的曾嬷嬷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感受着老人手心里的湿冷,段毓岚禁不住一阵愧疚,转头看向老人,低声道,“嬷嬷放心……”

但说完这句后,却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反握了老人的手。

马车在一座宏伟的建筑前停下,曾嬷嬷下车一会儿,然后又上来,马车又再次行驶起来,直到到了垂门处停下。

曾嬷嬷看她一眼再次下车,她则等在车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曾嬷嬷没回来,也不见任何人过来,能见得只有几个鬼鬼祟祟向这边探头探脑的丫鬟和婆子。

段毓岚禁不住越发心情忐忑起来。

她能想像得到曾嬷嬷跪在厅里接受审讯的情景。

路是她选的,决定是她做的,但首先承受的却是最忠诚最爱护她的老人。

她的泪水禁不住慢慢沿着脸庞滑落。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有脚步声慢慢走近。

很快就有人将车帘掀开,然后就见一个个头高瘦、不苟言笑的中年婆子,由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站在她眼前。

邬嬷嬷!

她嫡母、也就是祥亲王妃身边的最得力的婆子,闺中时,她和姨娘真的没少巴结她。

“见过郡主。”那邬嬷嬷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向她行礼。

“嬷嬷快起来。”段毓岚赶紧对那邬嬷嬷道,然后又向一边的丫鬟点点头。

“王爷和王妃正在厅里等着郡主,还请郡主随老奴下车。”那邬嬷嬷将手伸给她,然后道。

“有劳嬷嬷。”她也只好任她搀扶着下车。

亭台楼阁,木扶疏。

这条路她走了许多年,但每次走心情都觉压抑,当然这次更甚。

很快这条让就尽了,然后两扇敞开挂着珠帘的雕木门出现在眼前。 ωωω_ Tтkǎ n_ Сo

即使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想逃。

见她停下,邬嬷嬷转身看向她,“郡主,请!”

她悄悄深吸口气,然后跟着邬嬷嬷进屋。

屋里原本有着说话声,但却在她进屋的一瞬戛然而止。

应该人不少!

“见过父亲,母亲。”她不敢多看,垂头走到正中,恭恭敬敬的在面前摆好的团垫子上跪好,然后给上座的两人请安。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上面的人出声。

她也就只好保持着目光落在前面的人靴子上的姿势。

“王爷,还是快让岚儿起来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又过了片刻,一个温柔女声开口了。

“哼,慈母多败儿。”只是不待她说完,就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

“王爷……”那个温柔女声并未被那威严声音吓住,又开口。

“好了,起来吧。”似乎厌烦了,那个威严声音终于道。

“谢父亲!”段毓岚微微抬头,对着上方一个生的十分俊美、却一张脸板的死紧的男人再鞠一躬。

这个人正是她的父亲,大里国的祥亲王段之祥。

醉心金石书画,情趣高雅,却无心政事,久而久之也就剩了几个闲职挂身,闲散王爷她这个父亲当之无愧。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得以留在这繁华京畿之地。

不过高雅的他,在对待子女们却是相当严厉且不上心的。

段毓岚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他手中的一幅古人真迹……

“谢母亲。”之后段毓岚又转向正位另一边一个生得相貌普通,却面庞和善的女人深深一鞠。

这正是她的嫡母,祥亲王妃容氏。

虽然长相有些差强人意,但好在出身名门贵族,又有着良好的性情和宽厚的品质,所以不只笼络住清高至极的夫君,更是将整个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段毓岚所认识的那个嫡母,却与传说中相差甚远。

佛口蛇心,笑里藏刀。

生得貌美又泼辣的蔡侧妃怎么样,还不是在她的亲生儿子十岁了才敢怀二胎,可怜二姐段毓灵,亲弟弟只比儿子大半年。

曾嬷嬷曾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儿,恐怕生产那日就会和她姨娘一起一尸两命。

“好孩子,快起来吧。”容氏则弯身亲自来扶她。

“来,让母亲看看瘦了吗?”起来后,容氏又拉过去她去笑着细看。

“母亲好疼三妹妹。”这时忽然一边一个声音酸酸的道。

相貌绝美,气质出尘,正是她的嫡长姐段毓秀。

一边的两个姑娘见了都笑了,两人也正是她的姐妹,不过身份却是和她一样,都是庶出。

“你这猴儿,就会挑眼,快来见过妹妹,毓洁毓清,你们也来,岚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容氏笑骂女儿,然后又招呼另外两人和段毓岚见过。

“见什么见,正经事还没弄清楚。”但段之祥却很快泼过来一盆冷水,一边说着还怒目看向段毓岚。

段毓岚赶紧垂头。

容氏也不敢多说了。

“你们先回屋吧。”段之祥对段毓秀几人挥挥手。

“是,父亲。”三人应了,然后鱼贯退出。

直到屋里只剩下三人,还有邬嬷嬷,那段之祥才再次看向段毓岚,“说说吧,怎么回事?”

“你最好不要像你身边那曾婆子一样,说什么大越瑜王病了,不能和你一起省亲,我现在要听你口中的实话。”语毕那段之祥又厉声补充道。

段毓岚赶紧跪在地上,泪水不知不觉再次落下。

可怜老人一片护她之心,都这会儿了却还要帮她说谎话准备蒙混过关。

“不说吗,那我即刻命人将这曾婆子杖毙。”见她不说话,段之祥彻底怒了,一边将一个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一边厉喝道。

段毓岚吓坏了,赶紧伏地乞求,“父亲息怒,不关曾嬷嬷的事,都是女儿……是女儿让曾嬷嬷这么说,其实……其实一年前那瑜王爷就休了女儿,女儿不敢回来,所以……”

“啪——”

只是她话未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到了她脸上。

她被打的偏过脸去,嘴里隐隐尝到甜腥的味道。

“当初你乖乖待嫁,我倒以为你是个行事稳妥的,竟然没有想到,只一年……一年你就落得个被人休弃的下场,被人休弃了也罢,竟然还在外面抛头露面,这让我段之祥的脸往哪儿搁?让我大里的脸往哪儿搁?”打过之后,犹不解气,段之祥又狠狠的骂道。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父亲放心,女儿……女儿知道怎么做!”段毓岚将血水咽进肚子里,然后再次伏身深深叩头。

听着那沉重的“咚咚”声,以及段毓岚额头上快速浮现的青紫,段志祥终于面现一丝动容。

“好了好了,王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也消消气,孩子们还小,又哪能不犯错呢。”这时那一边仿佛被眼前情景惊住的容氏才目光闪了闪,上前,拉了那段之祥劝道。

段之祥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容氏看他一眼,然后转向段毓岚,“孩子,快起来吧。”

“谢母亲,谢父亲。”段毓岚再次叩谢,然后起来。

她的这个嫡母一般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站出来,容不得人不感激她。

“实诚的傻孩子,看,把头磕得,来,让我看看。”容氏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对她招招手。

段毓岚走过去,容氏立刻拉了她的手,看了一番,然后轻叹一声,关切的道,“回屋去吧,让你姨娘帮你上些药……”

“回什么屋,去思过堂跪着。”但她话音未落,那段之祥就已经转过头来,冷冷的向段毓岚吩咐。

段毓岚一愣,然后点头,“是,父亲。”

祥亲王府专门用来关押惩治犯错误之人的柴房,也被她这个父亲冠以一个十分风雅的名字,那就是思过堂。

“王爷……”容氏似乎想劝,但段之祥一眼看过来,便又立刻住了口,然后转向段毓岚低声道,“先跟邬嬷嬷去吧,回头我会劝你父亲的。”

段毓岚闻言立刻再次向容氏道了谢,然后跟着那一直垂头站在一边的邬嬷嬷走了。

对于容氏的“回头再劝”,她当然不抱希望,容氏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得罪段之祥。

再说她的下场没准正是容氏所乐见的,容氏一向都厌烦这后院的妾室和孩子,她不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她也并不惧这个结果,因为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三妹妹,你这是……”却不想一出门就碰上了被两个丫鬟簇拥着走过来的段毓秀。

“大姐姐。”轻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段毓岚并没多说,然后又继续跟着邬嬷嬷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段毓秀艳红的唇瓣轻启,笑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高大房屋的屋脊上,投下一片暗影,祥亲王府后院的柴房就处于这一片暗影之中,原本阴暗潮湿的环境因为这片暮色更加晦暗。

段毓岚坐在屋角的柴草上,呆呆的看着头顶天窗透下的几丝亮光,直到那几丝光线被夜色吞没。

“郡主,郡主……”忽然外面传来低低的呼唤声。

段毓岚闻言一愣,然后面上显出丝丝欣喜,赶紧起身向那门口而去。

朦胧中,依稀可见那上了锁的门缝外面站了一个个头不高的丫头。

“郡主,饿了吧?这是姨娘让我给您带过来的糕点,快吃吧。”见她过来,那小丫头立刻费力的伸了手,将一个纸包塞了进来。

段毓岚含泪接了纸包,问她,“橘红,姨娘……可还好?”

橘红正是她亲娘曹姨娘的贴身丫鬟。

“还好,只是担心郡主,听说郡主回来了,高兴坏了,却没想……没想到……”橘红停顿了一下,又道,“郡主,您……您没事吧?”

“橘红,你让姨娘放心,告诉她,我会将一切处理好的。”段毓岚并没直接说有事没事,而是这样道。

橘红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点头,然后又将一个盛水的竹筒递给她,“郡主,这是姨娘帮您沏得,您最爱喝的雪茶。”

“帮我谢谢姨娘。”段毓岚禁不住有些哽咽。

“郡主,我先走了,姨娘还等着呢。”之后橘红四下看了一眼,又对段毓岚道。

段毓岚点头,但橘红走了两步后又叫住了她,“好好照顾姨娘。”

急切的橘红不疑有他,应了一声,提了食盒快步走了。

当橘红的身影彻底走远,看不见了,段毓岚才泪流满面的靠在门板上,心里默念:姨娘,珍重!

再次坐下来,段毓岚从怀里掏出一把剑鞘上镶着红宝石匕首。

这还是欧阳睿那次遗落在她那里的匕首。

后来剿灭了邱老大那帮土匪,欧阳睿又将这匕首拿回来擦拭干净了,正式送给了她。

她在那匕首上摸索片刻,然后轻轻将剑鞘拔开,一瞬间利刃在夜色中闪烁出清寒的光芒,映得她那双明眸里的凄然和坚定分外鲜明……

同一个屋檐下,不同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呵呵……这次我倒要看看女儿还是不是宽厚乖巧,姨娘还是不是解语?”祥亲王府的正屋里,舒服的靠在铺了绣鸟图案的凉簟的罗汉床的祥亲王妃容氏一改人前的那份端正慈悲,得意的笑道。

“是啊是啊,还是大姑娘这招高啊。”容氏身边除了邬嬷嬷之外的另一个贴身嬷嬷朱嬷嬷,正俯身帮容氏捶腿,听了容氏这话,立刻看一眼炕桌对面的悠闲地嗑瓜子的段毓秀,谄媚的附和道。

“高什么高?”段毓秀瞥她一眼,懒洋洋的答,“我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揭开她而已。”

“姑娘那需做什么,是有些人稀泥难涂墙,福薄。”另一边帮容氏冲茶的邬嬷嬷则淡淡的插嘴道。

一句话,段毓秀禁不住翘起唇角,笑了。

确实,邬嬷嬷这话说到了她心里,这个三庶妹夺了她郡主封号,嫁到大越做了王妃,代替了她原本应该享有的一切。

可最终又怎么样?

又呆又蠢又福薄之辈,还不是最终被人休弃。

但听了邬嬷嬷这句话后,容氏却脸色严肃下来,看向女儿,“毓秀,尹将军的那儿子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要是觉得还不错,我明日就让人请李夫人过来一趟了。”

听了母亲口中这话,段毓秀却是瞬间皱了眉头,“母亲,我听人说那尹家少爷是个大胖子,腰围都四尺粗呢。”

“你听谁说的?”容氏一张脸放下来,“那尹少爷确实富态了些,但又哪里有你说的这般胖?”

段毓秀不说话,垂下头。

自己这般说可能是夸张一些,但问题是那尹少爷个子还矮,矮个子再加一个水桶腰,简直惨不忍睹。

整日面对这样一只矮冬瓜,估计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再说多少名门闺秀都是因为他模样不愿意嫁他,自己若是真的同意了,那岂不是捡了这些人不要的破烂吗?

见女儿不说话,容氏更不高兴了,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训女儿,“那尹家少爷虽然长得磕碜些,但是名门望族的嫡子,父亲又执掌兵权,总的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你,就是再出色,也是这般年纪了,又哪能都图了……”

“母亲……”只是不待她这老生常谈的一席话说完,段毓秀就已经起身偎到母亲,“女儿知道……知道,女儿会考虑的,过段时间再说吧。”

被女儿这般一撒娇,容氏又哪里还有半分气,只是轻点女儿的额头一下,“你呀……”

“王妃,王妃……”但就在这时,珠帘被掀开,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

“怎么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没规矩。”容氏这端还未开口,那端的邬嬷嬷就板着脸训上了。

小丫头赶紧跪下,“王爷让奴婢来请王妃去前面,说是姑爷来了,过来接郡主。”

“什么?”在场众人闻言均是一愣。

……

“滴答滴答——”

漆黑的夜色中,点点殷红血迹沿着一截洁白的手腕慢慢滴落着,手腕下的柴草已经被血色染红了一大片,但这截手腕的主人却脸色仍是一片平静自若。

她用另一只手将那染着血的匕首紧紧握住,忽然唇角微绽,一笑,然后满足而安详的闭上眼。

这样睡去,也不错……

“郡主,郡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真是不得清净!

段毓岚迷迷糊糊的想,自然懒得睁眼。

灯光亮起来,一大群人涌向她所在的角落。

“啊……”

显然有人被惊到了。

她禁不住在心里暗笑,她这个将死之人还不怕,他们又怕什么。

“段毓岚……毓岚……”一个熟悉的男声紧张的大喊着她,然后她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怎么,又是他吗?他又来救她了吗?不过又怎么可能呢?

对!她应该是到了地府,他不就在地府中吗?

竟然还找到了她,真好……

她禁不住唇角一弯,又笑了。

“还会笑呢,应该没事,去请大夫……”

谁人在她耳边大喊,但她却实在没力气继续撑下去,脑中一空,沉入虚入……

……

“……王爷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守了郡主大半夜……”

段毓岚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朦胧中她禁不住蹙眉。

怎么回事?怎么姨娘也来了?难道她这一死也没能救了姨娘?

也是啊,她那无情的父亲和狠毒的嫡母又怎可能放过姨娘?再说,姨娘又怎么可能承受失去她的巨大痛楚呢?

她禁不住又是心痛又是愤恨。

“我没事,你去歇着吧。”另一个声音开口。

清越却又带着那特殊的勾人之感,正是她的夫君欧阳睿。

这两个人在地府也见了面?呃……似乎又有什么不对……他们认识吗?

段毓岚一用力,一下子睁开眼。

“毓岚……”

“郡主……”

两双惊喜的眸子同时落到她的脸上。

迎视着两人的目光,段毓岚禁不住呆住了,愣了片刻,才伸手想要掐自己一把,证明自己还是活生生存在的。

“别动,你的手受伤了!”却不想手臂却被人一把握住。

“你……没死?”手臂上的温度让她再一愣,然后问那握住他手臂的男人。

“你说呢?”看着她呆呆的神情,男人笑的颇有几分促狭。

消瘦了许多,眼下有乌青,唇上有胡子茬,不复往日风华,但却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

“呜呜……”看着眼前的男人,段毓岚忽然大哭起来,一个激动的起身就扑了过来。

欧阳睿伸臂欲要抱住妻子。

“姨娘!”但没想到却抱了个空,妻子却扑入了一边着一件素色裙衫、正不停的抹眼泪的曹姨娘怀里。

看着那哭成一团的母女俩,欧阳睿禁不住挑眉。

“……那房屋塌下来的一瞬,我立刻钻到了议事厅的八仙桌下,后来那横梁砸下来,将那八仙桌一角砸断了,但我并没有事,只是被那横梁和泥土封住了,我只好慢慢的将身边的泥土挖去,我整整挖了三天,那些泥土和沙砾终于被我清除了,但谁知出来的时候却又遇上地动余波,一下子又落到铁鲨帮地窖里,再次被封住了,好在这次地窖里有吃喝的东西,我没饿肚子,我在地窖里面又继续挖,不过等到只挖出一个透气孔后就不敢再挖了,因为再挖的话只怕地窖塌陷,我要被埋在里面了,这样我在地窖里等了十来天,直到七日前四表哥他们带人过来救了我出来……”

曹姨娘只陪了段毓岚一小会儿就知趣的回去了,等屋子里只剩了欧阳睿和段毓岚两人时,欧阳睿便为段毓岚一五一十的讲了他逃生的经过。

段毓岚听了自然一番惊心动魄,“你挖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能坚持吗?”

“怎么没吃的没喝的。”看妻子那苍白的小脸一变再变的脸色,欧阳睿只觉得好笑。

“什么?”

“人肉呀,死了那么多人。”

“人……肉……死人的……呕呕……”段毓岚惊悚一阵,然后禁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了?没事吧?”欧阳睿坐到床边来,帮她排抚。

“你……你别碰我……”段毓岚则是赶紧避身到床的内侧。

“哈哈……”欧阳睿大笑起来,“你还真信,怕不能做实你是傻瓜这一点!”

段毓岚知道说不过这恶劣的男人,所以也不回嘴,只是依然一脸厌弃的神情的看着他。

欧阳睿只好再次耐心的为她解释,“吃的是没有,不过喝的确实有的,我身边就有一个被砸去半个的紫砂壶,后来茶壶的水喝完后天上就下雨了。”

他还真要感谢铁鲨帮那些不太懂礼仪的小帮众,将那水壶大大咧咧的放在一边。

听了这话,段毓岚的神情才松懈下来了。

的确,没吃的还行,但是绝对不能没水。

欧阳睿顺势上床,和段毓岚一起靠在床头。

段毓岚似乎并没注意这些,因为她还有问题要问,“你说地窖里有吃喝的东西是什么呀?”问完之后,又赶紧补充一句,“可不许又恶心我。”

欧阳睿又笑了,“喝的是酒。”

还不错,“那吃的是什么呢?”

欧阳睿不说话。

“难道……这次真是死人肉?”段毓岚禁不住又咧开嘴,和他拉开距离。

“又怎么可能?见了死人我都会埋掉,怕瘟疫。”欧阳睿不满的看她一眼。

“那到底是什么?”段毓岚又问。

“是……豆屑!”微微沉默片刻,欧阳睿终于低声说了两个字。

“啊……呵呵……”段毓岚先是瞪大眼,然后笑了。

那岂不是猪食!

猪食就酒,呵呵……其实搭配不错的!

只不过看来这男人并不喜欢这不错的搭配……

“好了,不说我了,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差一点就没命了。”欧阳睿却忽然脸色郑重下来,握了她的手臂问她。

“也……也没什么,我和父亲说你休了我,父亲就罚我来这里了,我无聊,就想着用你那把匕首削木头,不小心就划伤的。”

她当然不愿意他知道是娘家人的薄情寡义将她逼到这个境地。“划伤的?我还以为你以为我死了,要为我殉情呢?”欧阳睿听罢则是笑了。

“我,我才不会……”段毓岚横他一眼脸却不由一阵涨红。

实在说,还真有点这个原因。

知道他死了,她才决然的这般选了……

小妻子脸上的红晕大大取悦了欧阳睿,他长臂伸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语气格外认真的道,“下次别动不动就想着伤害自己,你要是真没了命,我可又要做鳏夫了。”

段毓岚一愣,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爱他,更需要他的庇护,这两点抵过一切不情不愿的理由!

欧阳睿见了,却是脸上闪过一抹欣喜。

看来他这个小蠢妻子,终于答应和他回去了。

想想,也不枉他在获救后连身子都顾不得好好调养,就从锦安赶了过来,在听到董姑姑纯粹是试探,传过来的讯息后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的从江东王的府邸到昆城,还弄了许多古玩字画来讨好那个并不怎么样的岳父。

对妻子,他可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之后欧阳睿又问起儿子,段毓岚说儿子很好,还顺便讲了一些儿子的小趣事给他。

但讲过之后,才发现没人应承,回头一看,才知道他睡着了。

眼前这张脸敛去醒时的各种不羁犀利表情,毫不设防,但段毓岚却依然不敢多看,习惯使然,更怕自己的心过多的沦陷。

即使和他回去,但她还是会独立,有独立的事业,更要有独立的心。

这样可以让自己少收伤害!

轻轻的为他掖好被角,抬头,才发现窗外已隐隐透出曦光。

……

将养了几日后,段毓岚很快就好了起来,而欧阳睿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这都要归功于祥亲王府的热情招待,祥亲王段之祥亲自带人将库房里储存的好药材拿了出来,给女儿女婿补身子,另外还不时过问两人的饮食。

上行下效,段毓岚只觉得自己被府上的人如神佛般供起来了,这还是她在这生活过十五年的地方第一次享受这种殊荣。

开始她是十分受宠若惊且惶恐不安的,还是曾嬷嬷偷偷给她传了姨娘的话,“郡主,您就安心受着吧,姨娘说仅姑爷送给王爷的一副什么什么贴的字画就价值连城,更别说还有一些别的金石古玩之类的东西。”

呃……

她听后先是一愣,然后心头止不住满是欣喜和感动。

投其所好,更是舍得,怪不得她那个父亲这般呢。

他煞费苦心了……

当日欧阳睿回来,正坐在桌前喝茶,就见门帘一挑,段毓岚端了微微冒着热气的点心出来。

欧阳睿只觉得眼前一亮——

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头上只别两朵绿银珠,清新素雅的妆扮,映着一张低眉顺目的素面,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让人心生爱怜。

欧阳睿的目光让段毓岚手中的点心几乎端不住了。

她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才做了这番妆扮,只想让他……让他也欣赏一下她。

文九曾经说过,她只要穿上雅致的衣服,面上再敷一层适合肤质的粉,就挺美,无需任何赘余。

她这样做了,而且还专门选了可以凸显身材的衣服。

尽管如此,可这会儿她却止不住后悔了。

一向精明的她,会不会看穿她的心思?会不会觉得她这样装扮其实并不美?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做很轻浮?会不会觉得她像个小丑……

但让她更后悔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累……累了吧……”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垂着头红着一张脸将托盘放在他身边。

“不累。”欧阳睿回了她一声,目光依然在她身上。

“吃……吃点心吧……”又一句之后,段毓岚转身就要走,准备马上去换上她平时穿的衣服。

“我不想吃点心。”却没想到欧阳睿却道。

“不想吃?”她一愣,当转头的瞬间,对上男人眼中那邪气与火热时,她禁不住心一阵狂跳。

他不会是想……

确实,这几日她养伤,他也每日被父亲拉着去应付亲朋和皇室,他还没有……

可这会儿是大白天,还是在娘家……

“那我给你拿别的……”她慌乱的抛下这样一句后,就急切的想逃。

“你就行!”但男人却比她更快,长臂一伸,就将她捞了回来,按在桌子上,从背后敷上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对她的欣赏。

过程中,尽管桌上一边茶盏那极有节奏的大力震动声让段毓岚羞赧的恨不得去死,但内心深处却又禁不住莫名的一片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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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当曾嬷嬷领着一个端了补汤的小丫头走到廊下,就看见两个守在门口的小丫头红着脸,满是不自然。

老人一愣,立刻明白了,赶紧招手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敲打了几句又赏了两人碎银子,然后将两人和那端汤的小丫头都打发了。

打发了几个丫头之后,老人摇摇头,远远站了守候着……

……

从那日之后,段毓岚就开始打算着回去的事。

虽然有曾嬷嬷千方百计的替她掩饰,但架不住那欧阳睿这下流的混蛋食髓知味,一有空闲,随时随地就琢磨着摆布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放下了心结,她并不像以前那般排斥这事,不过却实在臊的紧。

这到底是在娘家!

再说,她也实在想儿子了……

“回去?也好,等过两日吧,你皇上伯伯那儿还有一些建水师的事要问睿儿。”听段毓岚说起要回去的事,段之祥点点头。

如今她这个父亲可待她与姨娘不是一般的好。

和大里皇室一番交际,欧阳睿的表现再次让这个父亲震惊——

不只财富不可计略,品味见识不凡,竟然战略,兵法,也同样精通。

震惊之余,更是觉得脸上大增光,要知道他在朝中扮演的一向可是可有可无的不受重用的角色呀。

大增光之后,待她和姨娘好自然是情理之中了。

正说着,祥亲王妃容氏过来了。

段毓岚赶紧向容氏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吧。”容氏还是那副慈爱温柔模样。

“对了,毓岚说过几日就回去,你准备一些好的回礼让他们带回大越。”这时,段之祥转向容氏吩咐道。

“好啊。”容氏应得十分干脆。

但段毓岚还是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僵硬。

为了姨娘,她也拉着欧阳睿专门去拜会了她,欧阳睿还送了几件好东西给容氏。

可这依然没法消除容氏的嫉恨。

想想啊,王爷竟然成了人中之龙,她的宝贝女儿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乘龙快婿呀。

容氏啊,只看其一,不看其二,其实也是看不见其二的,她们哪里又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是经历了一番如何苦楚与争斗。

看容氏似乎要和父亲有事商量,段毓岚也就告退回屋了。

领了一个小丫头刚到了园那边,就见她的嫡姐段毓秀身着一件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独自一人往前面池边的水榭去了。

段毓秀行色匆匆,并未看见她。

她也懒得和她招呼,自从欧阳睿进府后,她这个嫡姐每次见了她都脸色不好。

无他,除了嫉妒,还是嫉妒吧。

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那假山处她也并未去绕,而是直接穿过假山,但登到高处时无意中一回头一个俯视,却禁不住瞬间变了脸色。

美艳无双、气质出众的蓝衣少女,正与对面俊美风流、气宇不凡的红衣男子含情对视着。

她只觉得心一阵钝痛,手脚冰冷。

她虽然很赞同文九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但却不敢奢望,即使这般辗转,和欧阳睿回去,但却依然做好了要接手其他女人的准备,谁让她的这个夫君这般心风流。

但能不能不要是她这个嫡姐。

她做王妃,又怎么敢让她居下做侧妃或妾室,再说,她真的不想和这个压迫了自己十五年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

“郡主,怎么了?”小丫头见她停下了,立刻问她。

“没事,想起了一件事,走吧。”她赶紧道,然后转头继续向前。

只是此时,她却觉得脚步沉重,心头更是沉重。

回到屋里,曾嬷嬷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头疼。

曾嬷嬷去给她找药,她则躺下来。

帐子放下来,在那独立的空间了,她大睁着一双明眸。

约莫两刻钟之久,才听见外面传来小丫头见礼声与熟悉有力的脚步声。

看着头顶的流苏,她想哭,但最终却又笑了,冷冷的。

“怎么又头疼?中暑了吗?”帐子被掀开了,欧阳睿站在她面前。

“都快九月了又怎么还会中暑?应该是上午洗头时有些伤风吧。”段毓岚已经恢复了如常脸色,坐起身道。

“我帮你揉揉穴位吧。”欧阳睿挨着她坐下来,然后伸手帮她轻按太阳穴。

“我已经和父亲说了,我们马上就回去,好吗?”一边享受着男人大手的有力抚触,段毓岚一边觑着他的脸色试探。

“哦,回去当然要回去,不过要过几日。”男人道。

是还没到手,舍不得走吧?

段毓岚不由得又看向男人的脸。

“怎么了?”感受到妻子的异样,欧阳睿又问。

“没事,只觉得好多了呢,王爷的手法真好。”段毓岚笑笑。

不然能怎样?不管是她喜欢他,还是他要纳她,她都没办法。

大不了还是以前的日子吧,至少有儿子在,他应该不会待她太差吧。

一时之间,又觉得满腔悲哀,遇人不淑,终生郁郁……

欧阳睿她一眼,停了帮她按摩,去桌边倒茶。

“王爷,我来!”她则迅速下床,抢先一步去桌边倒了茶递给他。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接过茶来喝。

等他喝完后,她又接了茶杯去放回去,却听身后他突然问道,“你那个嫡姐至今还未说好婆家?”

她那握着茶杯的手禁不住倏然收紧,但转过身来时却已经换上了平静脸色,“是!”

欧阳睿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以后的两日,欧阳睿还是每日都去做大里皇室的上宾,容氏的回礼也在准备当中,段毓岚的心情却是愈发糟糕,因为她明白,她的夫君和她的嫡姐会在走之前送她一份临别大礼。

“郡主,你怎么了?”冷不防身边的人一声唤。

她瞬间回神,然后对上一张素雅淡然的脸,正是她的亲娘曹姨娘。

从长大后,她就很少来姨娘这里,因为容氏不喜欢,今日这番来,也主要是临行告别。

姨娘去拿自己收集的一本食谱说送给她当別礼,却不想想着別礼两个字,竟然就走了神。

“没事,只是想儿子了。”她赶紧道。

听她提起不只今生还是否有缘相见的外孙,曹姨娘禁不住眼中含了泪,又去拿了一些亲自做的婴孩的衣服给她。

看着那做工精美细致的衣服,她禁不住心中感动。

不管如何,她也只能好好继续,这样姨娘才能安乐。

又说了两句,她便从姨娘那里出来,沿着回廊慢慢的往回走。

“三妹妹。”这时,却忽听身后有人叫她。

转身,对上的则是段毓秀那张美艳出尘的脸,“大姐姐!”

每次见了段毓秀,她心头就禁不住升起自惭形秽之感。

当然,今日更甚。

“三妹妹,听说大越那边到了冬天很冷,是吗?”个头高挑的段毓秀俯视着眼前的人,问道。

“是的。”段毓岚点头。

“冷虽冷,不过雪景却很美是吗?”段毓秀又问。

“是的,雪景很美。”段毓岚再次点头。

“让三妹妹这般一说,我真向往。”段毓秀又道,美目落在段毓岚脸上,满是意味深长。

段毓岚也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应该骂她无耻的,但却实在不敢。

“三妹妹,我先走了,我还要去看母亲。”看着段毓岚张着一双明眸的无措又隐忍模样,段毓秀只觉得目的已经达到,笑道。

以后她会永远让她在她面前这副模样的。

不管是出身,还是才貌,她比她差之千里了,又怎能匹配那样出色的男子。

一直都以为大越瑜王爷欧阳睿是个油头粉面、不学无术的王爷,但直到见了才知道,根本不是。

不仅不是,而且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尹家那猪头少爷给他提鞋都不配,她又怎会放过,这个男人原本不就该是她的夫婿吗?

于是她故意设计了几次与他的偶遇,眉目传情。

在预料之中,那欧阳睿被她的多情与美貌所迷。

虽然这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心之人,但她也不怕,她想凭自己的心术和手段到时专夜专宠应该不难。

至于她这个庶妹吗?当然不足为患,除了她的手段之外,这个庶妹的姨娘以及外祖一家还不是捏在母亲手里吗?到时自会让她俯首帖耳的……

得意的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容氏院里段毓秀还没觉。

“大姑娘,快请。”朱嬷嬷谄媚的迎上来。

“母亲呢?”段毓秀问。

“王妃在屋里。”朱嬷嬷挑了帘栊,让段毓秀进屋。

容氏正靠在罗汉床上,一边的邬嬷嬷正在给她捏腿,见女儿来了,立刻对她招手,“来,秀儿,过来坐。”

段毓秀给母亲请安,然后亲切的挨着母亲坐下,有的没的的说了两句后,就又说到婚事上。

“母亲,尹少爷的那门婚事您还是给我退了吧。”段毓秀有些小心的开口。

“退了?”看女儿一眼,容氏沉默了一阵,然后道,“退了就退了,只要到时你别后悔就好。”

听母亲竟然点了头,段毓秀禁不住满是欣喜,赶紧将邬嬷嬷挤开,亲自去帮母亲捶腿,“谢母亲,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不会有后悔的那天的。”

她这般和母亲说,当然是已经保证了。

昨日她和那欧阳睿“偶遇”之时,欧阳睿曾对她说,他明日会应大里皇太子的邀去昆城西郊的围场狩猎。

这不是变相的在与她约吗?

因为她明日也受到了太子妃的邀请,去围场一边的珍禽园看麋鹿。

到时只要将有些事做实,她的父母也只好将她嫁给那欧阳睿了。

大里与大越许多风俗规矩都如出一辙,到时那欧阳睿也不能不娶她。

又和母亲说了两句,段毓秀便回屋了,她还需为明日好好装扮一番。

却不知她告退离开口,容氏就敛了笑容,轻叹一声。

“王妃……”邬嬷嬷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好了,”容氏却是向她摆摆手,“什么也没别说,我当然舍不得她这般远嫁,不过这样也不错,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欧阳睿的确不简单,荒唐只是表面,而且庆和帝准备给他的封地似乎在江东那边,这样想来,其实也不算太远。”

邬嬷嬷听罢,也禁不住点头,“这样想来,也是不错的。”

容氏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

的确不错,虽然看似失了颜面,要去做妾,但其实最实惠。

……

“愿赌服输,段毓岚,说好的,输了就任我处置的。”

“不算,你根本就是胡来,谁家玩棋不是一步一步走,但你却将别人的棋子扔到一边,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叫不可理喻,你原先不是也没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你……不理你,我还去和曾嬷嬷玩。”

段毓岚实在忍受不了欧阳睿这混蛋的胡搅蛮缠,转身拿了棋盘就要走。

晚上闲来无事,她便和曾嬷嬷打双陆,却不想他竟然来横插一杠,非要和她玩,并且还约定了谁输了就任谁处置。

她本来想着自己双陆还打得不错,就和他玩一局,却不想他根本就摆明故意欺负捉弄她。

“输了就想走,休想。”欧阳睿长臂一伸,就已经从后面反剪了她的双手,棋盘落下去,棋子洒了一地。

“你想干什么?”段毓岚气愤的对他扭头大叫。

“干……”欧阳睿话未说完,带着恶劣笑意的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不要脸。”段毓岚气坏了,奋力挣扎。

“跟我走吧,不然我可不介意在这里。”欧阳睿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眼前小女人那气的通红的小脸,一边笑道。

他发现自己特喜欢欺负这笨妻子,太有意思了!

“你……”段毓岚咬牙,但最终也只能跟他走。

这禽兽,说得出做得来。

一片漆黑的园里,假山后面——

“这里不行,放开……”

“怎么不行,月黑风高,寂寥无人,不正是缠绵时吗?”

“不……啊……”

春情随风,旖旎无限。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抱了昏厥过去的女人转到了光明处。

看着怀中女人那疲惫艳红的小脸,男人勾唇一笑。

明日他会送她的笨妻子一份大礼,今日自然要好好拿些报酬了……

……

第二日,当听说欧阳睿和段毓秀同时去了围场那边,段毓岚心头立刻升起不祥的预兆。

看来该发生最终要发生了……

她紧紧闭上眼,两行清泪从脸上静静滑落。

回想起昨夜欧阳睿对她的千般捉弄万般摆布,再联想此刻的种种可能,她禁不住满心愤恨。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呀?

“郡主,您怎么了?”冷不防帘栊被掀开,曾嬷嬷的声音传入耳际。

睁开眼,当对上老人眼中的关切时,段毓岚再次禁不住落泪,扑到老人怀里,“嬷嬷……”

老人吓坏了,赶紧抱了她,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头疼,嬷嬷,扶我到床上去躺一会儿吧。”她哭了一阵,又对老人道。

老人立刻扶她到床上,想问问她,却见她闭了眼侧过身去,老人也就只好一脸无奈无措的退出去帮她煎药了。

煎好药端来后,老人才发现她睡着了,也只好又将药端走,然后又蹑手蹑脚的将帐子帮她放下来。

只不过老人却不知,帐子放下的那一瞬,她就张开了含泪的明眸,愣愣的看着帐子顶。

“郡主,郡主……”当曾嬷嬷急匆匆的再次掀帘进来时,段毓岚知道一切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她深吸口气,起身,掀起帐子,看向老人。

老人一愣,似乎很诧异,她竟然没睡,但很快老人就将这份诧异放下了,开口,“郡主,出事了,刚才大姑娘被马惊了,掉进了悬崖下,胡护卫为救大姑娘吗,也掉了进去,现在还没找到……”

“啊?是胡护卫吗?”段毓岚听罢禁不住惊呆了。

怎么成了胡护卫?不应该是欧阳睿吗?

“当然是胡护卫!”曾嬷嬷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后又道,“王爷和姑爷,还有皇太子等人正在那边搜救呢。”

段毓岚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却忽然眼角一弯,笑了。

“郡主?”曾嬷嬷被她吓了一跳。

“我没事。”她立刻下床穿鞋,然后做到镜前去梳妆。

“郡主,您头不疼了?”曾嬷嬷惊异。

“不疼了。”

呵呵……头疼的事情解决了,又怎么可能还疼。

只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那个风流心夫君竟然没有为段毓秀的美色所惑?

哎……可惜了。

稍后她又禁不住暗叹一声。

这胡护卫,人高马大,面如锅底,十足一尊黑铁塔之外,人还十分暴虐,行事阴狠,武功极高的他是欧阳睿手下卫队暗狱的统领。

还听说他与他人私通的嫂子就是被他一刀子捅死的,他嫂子的家人告了他,官府将他监禁后,本来准备秋后问斩,却被欧阳睿偷换身份,报了出来,之后跟了欧阳睿更是杀人如麻。

她可怜的嫡姐呀!

不过她会好好照拂她的,不让这胡阿满随便欺负她。

这样看来,她和容氏是扯平了,互相牵制。

欧阳睿这混蛋好计策呀……

听说女儿和胡护卫一起坠崖后,容氏昏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当皇太子等人将胡护卫和段毓秀这两个相处了一晚上的孤男寡女找到时,容氏又昏了过去。

当大里皇上被胡护卫的忠诚勇猛所感动,特为他和祥亲王的长女赐婚的圣旨下达时,容氏第三次昏了过去。

三昏后,容氏病了,但胡护卫和段毓秀的婚事却依然办的风风光光,因为是太子妃和大越瑜王妃两人代表两国共同操办了婚礼,又是一起国婚。

胡护卫洞房烛夜的当晚,在祥亲王府的某处也是一片火热激情。

“长进了,今晚真热情。”云停雨歇,看着身下妖娆脸色的女人,欧阳睿调笑。

段毓岚一把捂住脸。

“哈哈……”欧阳睿大笑,起身下床,去让下人送了热水进来,先帮两人清理一下,然后便搂了妻子躺下。

又听欧阳睿胡扯了一些让人羞得恨不得钻地洞的话,段毓岚终于捡到机会,问欧阳睿,“你觉得胡护卫和我大姐姐合适吗?”

“当然合适,简直是绝配。”

“绝配?”

“是啊,你大姐姐是牡丹,而胡护卫是牛,牛嚼牡丹不正好吗?”

“啊?”

什么逻辑,牛嚼牡丹,还合适?

“哈哈,”欧阳睿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将妻子搂进怀里,语气难得地认真起来,“你大姐姐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不过到了胡护卫面前却毫无施展的机会,胡护卫不懂怜香惜玉,又心志坚定,为人冷情,恩怨分明,不会被女人所左右,这样你大姐姐这套就吃不开了,吃不开了就会乖乖的做个主母,这样世上不是就多了一片清静。”

段毓岚这还是第一次从欧阳睿口中听到这般论调,禁不住惊呆了。

“那我呢?和你合适吗?”愣了很久,段毓岚才又问道。

“呵呵……”欧阳睿的细长桃眼落在她忐忑的小脸上,不答,反问,“你说呢?”

“我……我怎么知道?”段毓岚瞪他。

“当然合适!”欧阳睿笑道,但在段毓岚明眸中不知不觉的染上喜色时,又道,“我太聪明,所以只喜欢你这笨笨的、傻傻的呆女人。”

在宫闱中长大,他最厌恶那些女人自作聪明,勾心斗角,包括母后。

还是这样的女人讨喜,让他心情安定,所以他不放手。

“你……”段毓岚气的来掐他,但却被他一把扣住双手,然后压在身下……

风清月明,浓情正好!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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