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眼仍在大笑的慕容宇,他揽着罗怜往外走去。“怜儿刚才没有看错,夫君是发怒了。”他在她耳畔轻声解释:“夫君又不是圣人,也会生气。生了气,当然就会大吼……”
罗怜盯着他,眨巴眨巴大眼,忽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便是爹爹常常挂在嘴边的‘人无完人’。”
慕容澈连忙点头。“不错不错,你爹说的一点也不错。人无完人,为夫也有脾气,所以……怜儿,下回父皇要是再想借你之手恶整为夫之时,你可千万不要再帮着他了。”
“恶整?”罗怜回头朝厅里望了望,仍是一头雾水。“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父皇呢。”
“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我如何不能说。”现下他们二人已经远离了客厅,他已无所顾忌。“怜儿,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时候,就算是身边最亲的人,也不要尽信。”他感触地说。
不知为何,罗怜忽然觉得,慕容澈似乎是在提醒她些什么。甩甩头,她甩去不该有的想法,轻道:“可既然已经是身边最亲的人了,怎么能不信呢。”
慕容澈一怔,面色一凝。“你还是相信我的好。这世间,越是亲近的人,才越是能伤到你。越是你信任的人,当他背叛你时,你才会更加痛不欲生。”
听着他那拗口的道理,罗怜听得头大,可总算听懂了几分,却不以为然。“才不是这样呢。”她道:“越是亲近的人,才越舍不得伤害你呀。倘若舍得伤害你,他又怎会是你最亲近的人呢。而且娘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决定要信任一个人时,就得付出全部的信任,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别人同样的信任。”
“是么……”因为她所说的话,他开始沉思。“舍得伤害,就不是最亲近的人?”
“是呀。”罗怜坚定无疑地点头肯定。“真正的好友、亲人、恋人,是不会刻意去伤害彼此的。倘若他们伤害了,若非他们有苦衷,便就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好友、亲人、恋人。”
“那岂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慕容澈忽然道:“你不如直接说,凡是毫无理由去伤害你的,都不是你的好友、亲人、恋人。”
“也就是这个理呀!”她说得理所当然。
他摇着头,颇为无奈。“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等到日后,你自然会明白。世间人心难测,盲目地向别人付出,是愚蠢。”
“那夫君你呢?”她真的好不喜欢此刻的夫君,温润的眼中不再是柔色,多了阴鸷;嘴角的笑意失了温煦,多了讽刺;所以,她忍不住问。
“我?”慕容澈思衬了下,毅然道:“当事情超过我的底线时,我亦有可能变得和某些人一样,自私卑鄙。”
“那在夫君看来,怜儿是谁?”她带着丝丝羞意问道。
嘴角上扬,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轻道:“我的妻子。”
“所以夫君肯为救我,险些丧命?”
他动作一滞。
罗怜不依不饶:“所以,夫君你才不自私。我虽然是你的妻子,但我心里清楚,夫君对我至今仍有陌生。对夫君来说,我未必重要。可夫君却能为了救我险些丧命,最后还没有怪我零星半点……夫君,你不也付出了么。你付出的,还是胜过一切的生命。这样的你,怎么算得上是卑鄙自私呢?”
她眼带笑意,说得理所当然,毫无半点犹豫。口口声声,说得尽是他的好。大眼里闪烁的光芒,是感激,也是信任。
怔楞了半响,他忽然别过头去,拒绝再看那张不带半点掩饰的信任的小脸。顿了顿,他执意道:“你怎知道,或许我的底线根本不是性命?而是其他一些胜过性命的东西?”
“那你就更不是自私的人了呀!”她毫不犹豫地接口。“我小时候和其他兄弟姐妹跟着爹娘下山到爷爷奶奶家过年,却在进了无忧城后在街上不小心和爹娘走散。当时我险些被人拐卖,多亏了大哥及时找到了我,打跑了坏人。后来,我问大哥,山下的人难道都这么坏么。大哥回答我说,并非如此,山下当然也有好人,只是咱们不凑巧,碰上了一群贪婪自私的恶贼。”
“当时我不懂什么是自私,便问大哥。大哥回答:就是光想着自己快活,从不管别人死活的人便是自私。而人类往往自私的原因,便是自身的利益,或是自己的性命。”
“你想说什么?”慕容澈忍不住问。
罗怜笑了。“夫君你不自私。夫君刚刚说,或许你的底线,是另一项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样东西是什么,怜儿不知。但按照夫君你的神色,怜儿猜想这样东西定不是夫君你自己的。既然底线并非自己的利益,那么夫君你又怎能算得上是自私?”
慕容澈怔怔地凝视她,一言不发。
罗怜怯怯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道:“夫君,我说错了么?”
默默地,慕容澈摇了摇头。“不,你说得很好,让我惊讶。”又静默良久,他忽然说道:“如果我娘还在世,想必她会很喜欢你的。”
不知为何,他觉得,倘若娘还在世,定能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成为知己。因为她们似乎都有同一种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