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 回去奖励你。”阿馨就很满意地说道。
她觉得自己和她夫君一定是真爱!
要不咋这么情投意合呢。
“你夫君人好, 你也不要太欺负他。”见孙词眉开眼笑地点头,南阳侯夫人欲言又止,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初在自己面前格外温柔柔顺的阿馨一嫁了人就画风突变,变成了一个泼辣货。
只是看着阿馨如今的日子过得极好, 南阳侯夫人就忍不住微笑说道,“虽然庆阳伯府待你一向很好,可你也不要恃宠而骄。你得知道惜福。”见阿馨爽快地应了,南阳侯夫人犹豫了一下,方才劝道,“你公公既然喜欢女孩儿, 那你就加把劲儿,再生个闺女出来。”
“不急。”阿馨素日里是不愿在阿姣面前说这些生儿育女之事的。
那不是刺她姐的心么。
她含糊了一下,南阳侯夫人就皱了皱眉。
“大哥儿都已经会爬了, 你正是年轻的时候, 怎么就……”
“母亲啊,我听着头疼,反正都不着急。”阿馨就抱着南阳侯夫人的手臂央求道。
阿姣却并未觉得自己心里难过,看着阿馨这幸福双全,她心里是欢喜的, 就温声说道,“女儿贴心,还是得先生个女孩儿。”
她的脸色仿佛比从前好看了很多。
因元英已经跟她说了, 能生就生,不能生也就算了。反正元三公子不是嫡长子,也不是独子的,若当真往后缺儿子摔盆子养老送终,那就过继一个。
这话给了阿姣很大的安慰,她如今也不强求了。
婆婆慈爱,夫君疼惜,她若是这样还将日子过得悲悲戚戚的,那真是辜负了自己的一生。
“太太。”阿妤正双耳还在耳鸣呢,只觉得叫阿馨抽的那一巴掌竟把自己的头都抽晕了,勉力地爬起来,却见自己被阿馨这样羞辱,竟完全没有一个人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说几个姐妹,就是几个姐夫竟然都对自己视而不见,仿佛没看见自己遭受到了这样的伤害,还在奉承南阳侯夫人。
阿馨正兴致勃勃地和南阳侯夫人说起庆阳伯府最近修缮了几处好看的园子,阿妧坐在一旁想了想,就怀念地说道,“伯府一向都很好了,还要修么?当初我记得姐姐和姐夫的院子不远就有个小院子,可好看了。”
孙词猛地咳嗽了一声,急忙垂头喝茶。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院子极好?我听父亲说,那是给往后我和夫君的女儿住的。”阿馨就眉飞色舞地说道,“公公就真的很喜欢女孩儿。连院子都给早早儿地预备下来了。”
“可不是,我瞧着里头还有布缝的小兔子,瞧着里头精致可爱,确实是小女孩儿的闺房,又离你和姐夫的院子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且敞亮。”
阿妧不知怎么,就对那院子有说不出的亲近,见孙词正大口喝茶,就笑嘻嘻地说道,“姐夫是不是也帮着修整里头的东西了?我还看见有小秋千小凳子,还有漂亮的葡萄架,若是到了秋天,就坐在葡萄架下,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晒太阳,多快活呀。”
孙词飞快地看了看她。
“往后我嫁给靖王殿下了,也要收拾出这么一个小架子来。”
“那,那我把秋千送给你。”孙词吭哧吭哧地说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姐夫自己留着,往后我叫殿下给我做新的。”
“我那个也没用过。“孙词急忙说道。
“十妹妹也不差那一个秋千,你若当真做姐夫的心疼她,往后多帮衬帮衬靖王殿下。”阿馨见自家夫君硬朗的脸都急得涨红了,就笑嘻嘻地捅了捅这家伙,见他吭哧吭哧不说话了,这才刮着自己的脸对阿妧笑着说道,“不害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口口声声要嫁给靖王殿下了?”
只是她想到阿妧从小儿就喜欢黏在靖王的身边,不由说道,“不过你和殿下当真仿佛分不开似的缘分。”
“除了殿下,我不要嫁给别人。”阿妧如今也敢在众人面前说出这话了。
南阳侯夫人侧目看着这个庶女。
她小小一团此刻坐在椅子里,雪白精致的小脸儿上都是快活的笑容,叫她忍不住想到当年她缩成一团怯生生的样子。
时光流转,这丫头长大了,然后嫁的人比她的女儿们都要好。
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阿姣和阿馨有各自的幸福快乐,南阳侯夫人倒也不嫉妒阿妧。
然而她不嫉妒,却感到一双嫉妒的目光落在阿妧的身上,不由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果然见阿妤正咬着朱唇看着阿妧的方向。
对于这么一个庶女,南阳侯夫人已经无话可说,抬手就对那两个丫鬟冷冷地说道,“把她送到庵里去,多跪经,念念佛,也去去她身上那股子邪性!”乐阳郡主不在,南阳侯夫人甚至都懒得理睬阿妤了。见她冷淡,阿妧就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有些可怜南阳侯夫人,又觉得她对南阳侯的一片心,有些不值得。
若是当真狠毒的嫡母,那只任凭阿妤闹腾去,反正自家女孩儿都已经出嫁,并不会因阿妤日后丢脸跟那些皇子勋贵的闹出什么就坏了名声。
可是到底,她还是为了侯府的名声,压住了阿妤的作死。
想到南阳侯夫人这一生,她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觉得南阳侯对南阳侯夫人太坏了,这是无论南阳侯怎么用“真爱”来解释,都不能抹去的丑恶。
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说笑的一家人,仿佛南阳侯夫人带着几分倦怠,可是阿妧却知道她应该是不愿意看见庶女的。她虽然给庶女们寻了好人家儿,可是却真的不想看见她们,自然也不想看见阿妧。
因此她就急忙起身告辞,这才一路抱着那一玉盒的明石回家去了。待走到了家门口,阿妧就迎面看见靖王和笑吟吟的霍宁香一块儿站在宁国公府门外,靖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然而看向阿妧的时候,靖王就缓和了脸色。
“殿下!”阿妧眼睛亮晶晶地就扑了上去,在靖王的手臂上蹭自己的小脑袋。
她一向喜欢亲近自己,就算是彼此知晓了心意,也并未有羞涩疏远,靖王的眼角就露出笑意来。
“最近冷落你了。”他和声说道。
“正是忙着的时候,我不是拖后腿的人。只是等封太子的事儿过去,殿下要天天跟我在一块儿。”对于阿妧来说,靖王的存在格外特别,如兄如父,是她最依恋的一个人。
她习惯在靖王的身边撒娇,只是蹭了蹭就见霍宁香正含笑看着自己,急忙红了脸,却舍不得离开靖王,就一只小爪子捏着靖王的衣摆小声儿说道,“伯伯也在呀。伯伯瞧着身子不好。”霍宁香的脸色有些苍白。
“陈年旧疾罢了。”霍宁香就温和地说道。
他对阿妧招了招手,阿妧急忙扑过去,抱住这美男子的手臂。
哎呀,淡淡的苦涩的药香,却叫阿妧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旷神怡。
“狐狸精。”靖王脸都黑了,怒视霍宁香。
俊美苍白的男子不过是拢着身上的衣裳,垂头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她仰头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就笑吟吟地说道,“你的性子娇憨,倒和你母亲很像。”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个话题了,阿妧见他三番两次提及阮姨娘的性子,就忍不住张开了眼睛歪头问道,“姨娘真的很像我么?”可是她从前听人说,阮姨娘是个安静沉默的女子,听阿萝说,她又是每日里都很伤心的。
她想不出阮姨娘会如同自己一般快乐。
靖王的脸猛地一沉。
“谦侯。”他警告地看着霍宁香。
霍宁香飞快地看了靖王一眼,勾起薄唇笑了笑,温声说道,“从前与你很像。只是后来,遭逢突变,大概就也变了。”他见阿妧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想多了什么,动了动嘴角,却最终只是笑了笑,转头咳嗽了两声。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又有些精神不济,阿妧急忙伸出手来耐心地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小声儿说道,“伯伯病了,就不要入宫费神劳累。好好儿在家里歇着。我,我会天天看望伯伯的。”
就算她不来,宁国公也会来的。
国公爷已经被谦侯大人的绝代风华给迷倒,天天没事儿就带着媳妇儿宁国公夫人在谦侯面前傻笑。
……也不怕媳妇儿变心啥的。
“老毛病了,不碍事儿。”霍宁香见阿妧担忧地看着自己,就笑着说道,“看见了你和阿萝,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了。”
他的目光充满了疼爱,阿妧听见他提及阿萝,就抿了抿嘴角,小声儿说道,“我姐姐都是为了我才去了南边儿。南边儿那么苦,我心疼她。可是不知怎么我有有些庆幸,我姐姐真正的美丽,都是在南边磨砺而出。且若她没有去南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伯伯了?”
她仰头看着身姿修长优雅的霍宁香。
“伯伯一直在南边儿,早遇到我们就好了。”
若霍宁香能早来,或许她姨娘就不会死。
她们姐妹有他做靠山,就什么都不必害怕,流那么多的眼泪。
这是一种很傻气的想法,可是阿妧却觉得自己总是放在心上。
靖王沉默地将双手压在阿妧单薄的肩膀上,没有做声,抬眼看了看霍宁香,终于沉默着没有再阻拦霍宁香说话。
霍宁香就垂目看着眼前阿妧那双执拗而干净的眼睛,他的眼前闪过了的还有阿萝的那双隐藏着凉薄与怀疑的眼睛,许久,声音有些艰涩地说道,“若你姐姐没有去南边儿,我没有认出她,我绝不会想到,你们的母亲竟然已经远离江东,来到京中。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母亲。南边的土地,我一寸一寸几乎翻过来,却找不着她。”
他得称赞一声南阳侯心机深沉,当年的痕迹全都湮灭。
阮氏的存在,都叫他彻底淹没在了无数的踪迹之后。
他想到那些年自己几乎绝望的寻找,此刻看着阿妧,就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睛。
“我……”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皇帝的面前都能够侃侃而谈优雅清贵的自己,竟然在阿妧的面前无法将当年旧事一一出口。
爱恨纠葛,多少的血泪与痛苦,哪怕靖王没有警告过他,他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不想叫那样沉重的罪恶压在阿妧和阿萝的肩膀上。
“往后伯伯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最后,霍宁香只是对阿妧这样说道。
“好。那伯伯不能再不要我和姐姐了。”阿妧就小声儿说道,“伯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鼓起勇气蹭过去用力地抱了抱霍宁香纤瘦的腰肢,将雪白的小脸儿用力地在这男子身前的衣裳里打滚儿了一下,这才仰头,小脸儿红扑扑地说道,“伯伯的腰可瘦了,身上可好闻。”说起来,霍宁香的风情是与女子的妩媚完全不同的类型,他一颦一笑,都带着特别的魅力,却并不女气。
可是阿妧就觉得霍宁香的优雅,是别的男子都从不具备的。
“从小儿当女儿养大,自然比男人更优雅。”靖王心里嫉妒死了,凉凉地说道。
换了谁看见自家小姑娘一颗心都叫狐狸精迷了去,都得气死。
他好不容易来见阿妧,谁知道话都没有多说两句,阿妧的眼里却只有霍宁香了。
小没良心的。
她说喜欢自己,不会是晃点靖王殿下吧?!
靖王一颗心就醋得要命,一边听着小姑娘不自觉的傻话,就在一旁爆人家谦侯大人的黑历史,然而谦侯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这算什么黑历史,依旧雍容一笑,在阿妧诧异的目光里含笑说道,“靖王殿下说得没错。当年我出生时羸弱多病,恐我养不活,因此家中听了一个过路的和尚的话,将我充作女儿教养。那和尚说,若我能活过十五岁,就必定长命百岁。”
他以女子的装扮长到十五岁,方才重新换了衣裳,展露男儿身。
那和尚或许说得是对的。
他的确活了下来,甚至活得比曾经担忧自己的父亲母亲还要长久,甚至倾门之祸,也能叫他逃出生天。
霍宁香就看着一脸懵懂的阿妧笑了笑。
与此同时,赵美人有些衰败的宫中,正有一个宫女儿低声劝说着伏在床上伤心落泪的赵美人。
“老侯爷没了,美人也该想想自己!赵妃娘娘是您的姑母不假,可是这么多年待美人不过是面子情,不然都是一家子出来的,怎么只有美人失宠,赵妃娘娘却依旧春风得意呢?”
这宫人见赵美人霍然看向自己,就柔声劝道,“叫奴婢瞧着,赵妃娘娘防着您呢。就比如您这身上的熏香,说是南朝密香珍贵非常,因是赵妃娘娘给的,当初陛下亲口讨要,要给宁国公府的十姑娘,您都舍不得送人。”
“那又怎样?”赵美人就声音嘶哑地问道。
“南朝秘药,美人该比奴婢懂。”这宫女就微笑,在赵美人慢慢僵硬的目光里说道,“您为何不召恭侯夫人入宫,叫她带个南朝后宫的旧人来闻闻,这到底是什么秘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