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冯才人送上来一份详尽的名单,名单上列着众多人名,几乎是青沂国所有的官员名字了,以及这些人的家世背景,极为细致,连这些人做过些什么官,干过些什么事,有多少污秽勾当,都一一列在纸上,比起瑾君那一份,更为细致。
齐倾墨手指头哒哒哒地敲在这一摞厚厚的帐本上,半天没有说话,冯才人忍不住问道:“圣女可有什么想法了?”
“我还需要再想一下。”齐倾墨说。
冯才人又寒喧了两句便离开了,心中却在纳闷着,她原本以为圣女早就有心中中意的人选了,没想到还要再多看这些人的资料,而且看完之后也没能下定决心。如此看来,圣女也不过如此。
齐倾墨哗啦啦随意翻着这些写着名字的纸张,这上面的人,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安排的人,冯俊他们并不敢用,所以她才没有下定决心。
“墨七。”齐倾墨唤了一声。
“干嘛?”墨七嘴咬着瓣桔子大大咧咧地问道。
“你觉得作为一个将军,最重要的是什么?”齐倾墨问,“武功,胆识,勇气,谋略?”
“都不是。”墨七又剥了个桔子毫不客气地把齐倾墨的猜测顶了回去,说:“将军未必要有高绝的武功,在战场上足够杀人就好,那里可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千军万马中不丢了性命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了。胆识,那些看守义庄的半夜打更的不是胆子更大?还有勇气,这世上不怕死的人不计其数,勇气算得了什么?最后所谓谋略,军中的军师,朝堂的奸臣大多都有天经地纬之才,他们怎么成不了将军?”
齐倾墨听着点了点头,墨七的话虽然粗糙,便的确有几分理在,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作为一个将军,人格魅力最重要,什么样的将军带出来的兵就是什么样。比如萧将军手下的兵全是一群小不正经的,可是一到战场上,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个个都悍不畏死,敢拿命搏。”墨七眼中放出崇拜的光,一提起萧遥,她总是格外带劲。
齐倾墨有点羡慕这样敢将爱意写于脸上挂在口头的墨七,这样的人,活得洒脱自在。
“我懂了,等有一天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我会把你送回平遥将军身边,到时候希望喝得上你们的喜酒。”齐倾墨笑道。
墨七却失了笑颜,颇为失落地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萧将军原本在丰城中呆得好好的,吃香喝辣,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快活,可是却自愿申请调到边疆来,就是因为你,你难道真的不懂吗?”
“所以呢?”齐倾墨笑问。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喜欢我啊,都不喜欢怎么可能娶我?你干嘛说那种风凉话?”墨七是真有些动气了,虽然这么久相处下来,她承认齐倾墨并没有最初那么令人讨厌了,可是依然生不出亲近的感觉。
齐倾墨却说道:“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很多,感情就是其中的一样,你怎么知道平遥将军现在不喜欢你,将来也不会喜欢你呢?就像他曾经或许对我动心过,但未必会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你可真狠心。”墨七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句话来,对于齐倾墨的狠心她已经见识过了,不说柳安之,就说她对自己下的那些狠手,就是一般女人根本做不到的。
齐倾墨不再说话,目光停在帐本上,手指头打着圈儿,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尘非姑娘何事眉头不展?”萧天离带着莫百衍三天两头地往齐倾墨这里跑,有时候一天来好几次的这种行为,在宫里已经被人默许了。
“挑不出合适的人来。”齐倾墨也不瞒着,这件事是他们二人合力促成的,有福要一起享,有难也该一起担。
“其实尘非姑娘你根本不用挑。”萧天离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
齐倾墨微一抬头,对墨七说道:“去看紧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你也去。”萧天离对身后站得如同一把剑的莫百衍也吩咐一声。
屋子里便只剩下齐倾墨与萧天离二人,萧天离多贪婪了片刻这难得的二人时光后,咳了一声说道:“其实你很清楚,不管你想谁坐上将军之位,都是不可能的。”
“不错,殷笑闻不会允许我干涉到朝政。”齐倾墨点头,这正是她头疼的地方,要如何才能说服殷笑闻,这才是关系,人倒是其次的。
“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反过来做,会怎么样?”萧天离坏笑着看向齐倾墨,她相信齐倾墨一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齐倾墨像是被人醍醐灌顶,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萧天离点头。
齐倾墨看着眼前这个叫“瑾君”的人,不知为何,她与瑾君相处得越久,越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气质和味道。齐倾墨记性想向极好,所过目之物都能牢牢记住,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瑾君这个人。而且最近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就像在脑子里要破土而出了一样,却被一层膜狠狠的遮盖着。
萧天离让齐倾墨这么看着自己看得发毛,忍不住说道:“尘非姑娘,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齐倾墨收回目光,有些尴尬。
“那我们来看看这些人吧,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萧天离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吓了一跳,齐倾墨太聪明,如果自己再露出些马脚来,只怕就真的隐藏不下去了。
齐倾墨翻开桌上的纸片,开始与萧天离挑选他们能入眼的人。
太阳慢慢倾斜,只落得余晖满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方提出人选,一方给予意见,否定或者入选,两人配合得极有默契,这默契让齐倾墨有些吃惊,仿乎他们以前就这样共同做过许多事一样。
“怎么了?”萧天离见齐倾墨出神,问道。
“只是奇怪,瑾公子是个生意人,为何对官场上这些事信手拈来?”齐倾墨笑了笑问道。
萧天离心中一个咯噔,不动声色地说:“跟着国主久了,总能看会一些。”
“据我所知,宣摇国主乃是一个出尘之人,似乎并没有太多这些阴秽事。”
“尘非姑娘莫非相信,一国之君真能干净无垢?”萧天离听齐倾墨这么夸瑾诺心里头暗暗不爽起来,毫无人道地开始往瑾诺身上泼脏水。
齐倾墨挑了挑眉,这人真是瑾诺的心腹?有这样说自己主子的心腹?许是萧天离也觉得暴露得有点多了,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我在宣摇国的时候时常与国主聊天,曾与他讨论过所谓帝王心术一说。”
“怎么说。”
“九五之尊们多喜欢玩弄权术,就算偶尔有一两个所谓无为而治的帝王,也只是把权术玩到了极致,让人看不出那是手段和阴谋。而擅长玩阴谋的人,大多都疑心重,这是长处,也是败笔。”萧天离侃侃而谈,像是在说若他日后坐上
龙椅之后会遇上的事情,假以时日,这些所谓的帝王心术,他也会用到,只是看他能不能参透,依如今他剖析的来看,日后他似乎会是个圣主明君。
齐倾墨并不知道瑾君就是萧天离,否则一定会此番言论发表一些意见,因为她只以为对面的人是瑾君,所以她并没有在帝王心术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似乎是在隐隐提防着瑾诺一般。
话风一转,齐倾墨说道:“依瑾公子之计,我们现在在找的是殷笑闻会看中的人,到时候大力推荐,殷笑闻便会对这些生出疑心,就算当时不言明,日后有个风吹草动,也会不安心。”
“不错,所以我们要赌一把,以殷笑闻的性子而言,他自大自信,狂妄得目空一切,坚信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们要赌赢,并不容易。”萧天离说。
“那就加一些筹码。”齐倾墨翻开几页纸,拿起笔誊抄了几行字。
“得做两手准备,我想你也不是随便相信别人的人。”萧天离也抽出一本帐薄,用笔圈出几个名字来。
齐倾墨看了他一眼:“瑾公子也如此多疑?”
“以防万一罢了。”萧天离一笑。
屋内的两人正在努力的构陷着阴谋,试图以蝼蚁之躯撼青沂国的基石,且不论他们会不会成功,单是这份胆气已经足够令人惊叹的了。
而屋外的莫百衍和墨七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提防有人偷听,墨七闲得无聊抽空去小厨房里抱了些吃食点心过来,盘膝坐在门口吃得正欢。莫百衍看着吃相甚是不雅的墨七,突然想起了他那两个同样爱吃的徒弟,泠之继和颜回,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爷来青沂国,一路瞒着所有人,除了自己和瑾诺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连泠之继和颜色都不知晓,如今留着他们在丰城待着,要看牢细雨阁和金风楼,盯紧临澜国的风声,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爷啊爷,你究竟准备何时回去?,清爽,希望大家可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