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顺势掩盖了她起伏难平的眸子。
她沉默良久,终究是抬眸朝白朔风望来,勾唇淡笑,精致如华的面容风华万千,但却飘渺虚幻,似要羽化不归。
“若是师兄早点回来,一切,兴许皆不是如今这样了。”她道,浅得毫无情绪的嗓音,却因话语里带着‘师兄’二字,竟让白朔风浑身一颤,眸子里深深烙刻出几抹全然不符合他温润性子且难以控制的狂喜。
他颤抖着手,极其轻柔的将苏陌拥入怀里,双臂轻轻的圈在她的腰间,嗓音竟比方才还柔了几许,似是生怕语气稍重,便要将怀中之人吓走:“不晚的,师兄已经在你身边了。倾儿,我们这就回流月宫,剩下的一切,皆交由师兄处理,你只需呆在流月宫里,好好的呆在流月宫便好。”
说着,他正欲松开苏陌的身子,哪知苏陌却主动伸手环住了他。
他浑身再度一颤,全身一僵。
然而苏陌却在他怀中勾了勾薄唇,眸里散发着难以挥去的复杂与苦涩。
呵,‘倾儿’,多久未听过这等称呼了。
遥想当年,初入流月宫的她被师父更名为月倾,从此,这世上,她苏陌再不是苏府受尽欺凌的庶女,而是师父与师兄手心捧着怕摔了的月倾。而这‘倾儿’二字,也惟独师父与师兄才唤。
如今,时过境迁,待她已快忘了往日那些尘封着的记忆,她这师兄,却是突然冒出,令她震惊得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承受他的宠溺,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失而复得的悲欢。
天意弄人。
不得不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这世上,最疼她,最护她,最了解她的,除了师父,依旧是他,白渊!
她苏陌的确做不到冷血无情,那颗自诩坚韧凉薄的心,却往往会被物什轻易刺穿,然而,即便是刺穿了,血肉模糊了,她也会故作淡然的笑着,宛若无事发生般宁静淡泊。
然而,谁也不知,那宁静淡泊所掩盖的,是另一方难以承受的脆弱。然而这种脆弱,自小到大,她从未在人前表露,惟独她的师父,以及他。
是以,老天让白渊重回,她又如何能让他受她
的事牵连。
若疏离与不相认能将他拒之于千里,让他因心灰而远离她,那也是一种最是有效的保护。
半晌,苏陌终究是回神,精致如华的面容再度恢复了常日里的淡漠如水,她稍稍将侧脸如小时候般那样在他温润的胸膛里贴了贴,嗓音似风:“若是师兄能为我做到一件事,我便随了师兄的意,安分呆在流月宫,不再参与世事,如何?”
“何事?”头顶的嗓音微急。
苏陌浅笑:“师兄兴许不知,我今日身体有恙,需就那天上上的雪莲方入药熬水服下,才可减轻症状。师兄若能亲自去替我取株雪莲来,我便认为师兄真在关心我,从而随你的意,放下手中的事,回流月宫。”
白朔风沉默良久:“京都离天山甚远,便是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十日之久。”
苏陌挑声笑问:“十日颠簸,师兄便怕那路途的艰辛了?”
“并非是怕路途艰辛,而是怕我十日之后归来,你已陷得甚深,到时候要让你回流月宫,会回不去了。”
苏陌不以为意的笑道:“师兄放心,这十日内,我定当安分,先行停下手中的事,待你回来后再相商。”
说着,见白朔风沉默了。
她退出他的怀,淡笑盈然的望着他:“我已然退步了,难不成师兄还不如意?”
白朔风深眸将她凝了片刻,终究是微微点头:“你答应师兄的话,可要做到!这十日之内,不可妄动,待师兄归来,再带你回流月宫。”
苏陌浅笑,点头。
如小时候那般,她主动将手凑在白朔风掌心,白朔风温润面上漫出几许无奈与苦涩,随即屈指将苏陌的手包得严严实实。
他全然不顾牢头的阻拦,牵着苏陌潇洒淋漓的往前。
待强行出了死牢后,却见一名衣着官袍的四旬男子领着诸多官兵围了上来,将路口堵严。
白朔风却突然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反而是挥掌便拍晕了几名挡在最前面的官兵,随后淡然卓绝的道:“这苏姑娘,本王今儿便领走了。尔等今儿若是要拦我白朔风的去路,那本王今儿便用先皇御赐的尚方宝剑,削平你们脑袋!”
嗓音一落,顿有两名白衣男子旋身而下落至白朔风身边。
其中一名男子却是朝白朔风捧着递来一把龙纹剑。
刹那间,那名衣着官袍的四旬男子脸色大变,急忙领着众官兵朝白朔风拜倒,大呼:“不知清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既是清王要带走罪女苏陌,下官自然让道。”
说着,那男子甚是畏惧的瞅了瞅白朔风手上的龙纹剑,仓皇一笑,又道:“小事,小事而已,王爷无须以尚方宝剑行权。”
嗓音一落,他急忙扭头朝跪在身后的官兵们大喝:“给清王让道!”
众官兵顿时雷厉风行的让开一条道来,白朔风面露一丝满意,由那突然出现的两名白衣男子相护,牵着苏陌便稳步离去。
待白朔风一行走远,那四旬官袍男子顿时瘫坐在地上,脑门上出了层薄汗。
这时,跪在他身边的师爷却是凑近他,担忧道:“大人,此番将苏陌放走了,该如何是好?毕竟是朝廷重犯,今夜便要斩头的啊!”
四旬男子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斩头?哼,你可知方才那皇上的贴身宦官曹公公来,宣的是何密旨?”
师爷道:“自然是宣斩苏家一门的密旨。”
“哼,你倒是错了。自古这君心,皆是难测,你此番,怕是想破头也不知皇上给本官下了什么密旨!不过说来,那苏陌可是只烫手山芋,她还未在死牢里呆热,本官头上便受了皇上与那丧女的兵马元帅的威胁。本官如今两头为难,如今这清王爷主动出了领走这烫手山芋,本官又何乐而不为!
师爷神色一转,顿时有些了然。他暗忖片刻,又问:“可苏陌是在死牢被领走,皇上或兵马元帅,可否怪罪大人看护不利?”
那四旬男子道:“这清王,虽说封地在扬州,不常入京,但却是家世显赫。曾经的老清王战功赫赫,被先皇御封为王,特赐上斩昏君,下斩逆臣的尚方宝剑。本官脖子软,别说是受那尚方宝剑一剑了,便是稍稍一碰,便要鲜血直流呢。到时候,若皇上与元帅怪我看护犯人不利,本官将一切推到清王身上,便可保住一命。”
“大人英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