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之后,采莲、惠儿等人也都陆续回来环翠阁,远黛屋里一时便也热闹起来。在远黛身边将近三年,惠儿手中也颇攒了些银两,于是便在平京左近地区置了一块良田,将她老子娘及弟弟都接了来。因此此次回来,却是她带的东西最多,且净是些新鲜土产。
远黛看了,也只一笑,便叫收了起来。才与惠儿说了几句,那边已有小丫头子一路嚷嚷了进来:“小姐,小姐,萧小姐来了!!”
忽然听了这么一句,远黛却是不由的一怔,一时竟没回过神来。她这里正自愣神,外头却已传来萧呈娴银铃般的笑声:“九妹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说话间,她人已走了进来。
因是正月里,萧呈娴也是穿了一身红,看着甚是喜气的样儿。
而远黛到了这个时候,才总算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萧呈娴曾与她说过,每年初三,萧灿夫妇总会过来凌府拜年之事。失笑的摇一摇头,远黛道:“上回你写信来,约我上灯那日一道赏灯,我便将初三这事儿给忘记了!”
萧呈娴其实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之后,却朝远黛一福,道了好些吉利话儿。远黛见了,也不由一笑,忙回了一礼,也如法炮制的恭贺了萧呈娴几句。因周围丫鬟甚多,二人也不好说那些调笑的话儿,只拣着那正经贺词念了几句。
一时远黛便请了萧呈娴坐下,萧呈娴才一坐下,便朝身边的巧兰使了个眼色。巧兰会意。忙笑吟吟的取了红封包来,一一分了给文屏等人。杜若见状,也不待远黛吩咐,忙替远黛散了红色福袋。萧呈娴在旁看着那红色绣福字小袋。倒觉颇有意思,少不得同杜若讨了一个来,看了一看后。却笑道:“九妹妹这里,总有稀奇玩意!”
微笑一下,远黛道:“我义父在时,每至新年,总以这种小袋赏赐府中人等。如今他虽不在了,我却还是不能改了这习惯。这些袋子,也都是沅真每年使人做了送来。”
萧呈娴笑道:“这东西却有趣。等我回府,也令人依样画葫芦去!”她说着,却不客气,便随手将那小袋放入了自己的袖笼内。
远黛在旁看得失笑起来,因似真似假的调侃道:“我这袋子原都是有数的。如今姐姐拿了一个去,将后来我若不够用了,却如何是好?”
萧呈娴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固知妹妹这袋子备的必然有多,且绝不会只多一个两个。因此便给了我一个,倒也是不怕不够的!”
远黛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何在,不过她适才的言语,也只是随口打趣萧呈娴,却非当真舍不得那袋子。因此听萧呈娴说了这话后,她便也没再说下去。
二人说笑的当儿。那边杜若早沏了茶送来。打发走了众人,萧呈娴端茶啜了一口后,这才问道:“听说妹妹这几日身子不甚好,先时我过来时,老太太还同我说了。怎么我这会儿看你,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儿。”她与远黛日益熟悉。说话也便愈发随意,无所不言。
对她,远黛倒也并无隐瞒之意,当下淡然答道:“年前宁姑姑曾在我这里住了几日,于是我便因之而水涨船高。我看着心烦,便索性托了病!至于这几日仍旧称病,却是因我不想见着府中的某些人。”说着这话的时候,远黛的眉峰却是不由的轻轻一蹙。
对萧呈娴,她虽是坦然而言,但对这话所指的那人,却还是有意的淡淡一语带过。
萧呈娴自不会知道远黛这话指的乃是凌昭,事实上,无论远黛这话听到何人耳中,那人的第一反应也必是陆夫人。摇了摇头后,她终究劝道:“说起来,你在这府中也待不得多少日子了,只是虚以委蛇一番便罢了,又何必非做的这么明显?”
沉默一刻之后,远黛道:“我之所以选了睿亲王,便是不想再瞻前顾后,处处委曲求全……”她说着,却忽而朝萧呈娴一笑:“姐姐该知道我的心思才对?”
无语的点一点头,萧呈娴道:“我只怕你做的太过,竟至让这门婚事无以为继。若然如此,你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神色如常的挑一下眉,远黛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除非睿亲王食言,否则这门亲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而我相信,他是断然不会食言的!”从百里肇的一系列举动之中,远黛早已察觉出了百里肇的心意。对于这门婚事,他们二人是早有默契了。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萧呈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道:“既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这里正说着,外头却又有人进来禀道:“小姐、萧小姐,十小姐过来了!”
远黛听凌远萱来了,心中不免颇为无奈,当下抬眼看向萧呈娴。萧呈娴心下其实也颇无奈,摇头之后,她道:“走吧,我们去迎她一迎!”
远黛本也没打算再继续装病下去,闻声之后,点一点头,便也站起身来,道:“走吧!”
原来今儿除了萧灿夫妇带了儿女同来拜年之外,陆家却也有人过来。凌远萱既要嫁入陆家,自是不好不随罗氏过去见一见长辈,因此萧呈娴来寻远黛时,她便没立时跟过来。
凌远萱既来,这边远黛与萧呈娴自是不好继续说先前的话题。
萧呈娴想了一想,便说起了平京的上灯之日:“这几日,九妹妹一直病着,怕是不甚知道,但十妹妹却一定是知道灯棚一事的吧?”
凌远萱之所以这般急急赶过来,其实为的正是萧呈娴所约的一道看灯之事,闻言忙笑道:“可不是呢?我这几日总听家下人在讨论门口的灯棚!不知萧姐姐府上可扎了灯棚没有?”
坦然点头,萧呈娴道:“我们府上自也是有的!”她说着,却又忍不住一笑,旋补充道:“而且我们府上的灯棚至少比你家灯棚多一样物事?”这话里头,却已带了几分自嘲之意。
远黛隐约听出什么来,不免甚为好奇的看向萧呈娴。
凌远萱听了这话,却只觉不服气。若算起家世、财力,凌府其实绝不比萧府略差,她可并不以为自家的灯棚会比萧府差:“原本我们府上的灯棚可能比萧姐姐府上差些物事,不过萧姐姐今儿既在这里说了,我可定要补上这差的物事呢!”她说着,便倾身过去扯住萧呈娴的衣袖:“姐姐快说,却是差了什么物事?”
嘿嘿一笑之后,萧呈娴道:“只怕这差的物事,凌伯父不会答应添补上的!”
这话一出,莫说是凌远萱,便是远黛也觉甚为诧异。
萧呈娴见二人都是一脸疑惑之色,不觉大笑了起来,因抬手一指二人道:“你们二人,毕竟不是在平京长大,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儿了!”她倒也无意太过卖关子,在二人逼问之前抢道:“其实差的这样物事倒也很是简单,只是一双绣球而已!”
远黛一听“绣球”二字,顿然便会过意来,当下微讶道:“绣球招亲?”
几乎便在同时,那边凌远萱也失声的叫了出来:“绣球招亲?”
她二人异口同声,倒让萧呈娴失笑不已,因调侃道:“果然都是恨嫁之人,居然一听绣球二字,便立时都反应了过来!”
陡然听了这话,凌远萱顿然臊了个大红脸,当下半带羞怒的白了萧呈娴一眼。那边远黛却仍自面上如常,只是笑了一笑。很显然的,萧呈娴这话还不至让她觉得羞赧。
萧呈娴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便详细的同二人讲了一回平京的习俗。
原来大周自定鼎平京以来,便素有惯例,以十三为试灯之日,又称之为上灯,而以十五元宵为正灯日,十八为落灯又称之为残灯。在这六日里头,平京各富商豪门都会搭起灯棚,棚内设各色灯笼,供人游览猜谜。家中若有待嫁之女者,更需在灯棚外头悬挂两颗红色绣球。
这两颗红色绣球便是表示有招婿之心,已有家室或已定了亲事之人,便要绕道而行。而有心为婿者,却可呼朋唤友的进去猜谜。若然表现得当,当场定下婚事者,也并不少见。
而如今凌府虽还有两名在室女不曾出嫁,然凌远萱婚事早定,远黛这里也几成定局,自是不能悬挂绣球,萧府那头,萧呈娴的亲事迟迟不定,虽说萧呈娴颇有些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之意,但毕竟早到了出阁的年纪,萧灿夫妇对此还是甚为挂心,悬挂绣球便也成了一桩理所当然之事了。
一时解释清楚之后,凌氏姊妹这才恍然,因相视一笑,竟都起身朝萧呈娴一礼,道:“倒是忘记了恭祝姐姐早得佳婿呢!”
毕竟闺中女儿,这等嫁娶之事却不好在外头公然说起,因此却是直到此事,内屋全无外人之时,二人才自将这话说了出来。
萧呈娴忙自起身回礼笑道:“也愿两位妹妹有情人终成眷属,此后一生快乐无忧!”(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