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岳尧诧异不已的看向百里肇:“王爷怎会知道云裳此女?”
对于云裳,他也是昨儿才在沅真处见到,而他又很确定,云裳并未过来睿亲王府,然而百里肇却知道了云裳此人,怎不让他感到意外。
“云裳已陪萧呈娴一道往北境去了!”百里肇身子稍稍往后,半靠在了轮椅上。
听他这么一说,岳尧这才露出了恍然之色。知道了云裳此来的真正缘由。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岳尧道:“我才在回春药铺见到云裳时,也曾问过沅真,她却只是笑笑,回说云裳一直住在北境,极少过来平京,此次过来,却是来接人的。敢情她要接的人竟是萧呈娴!”
忍不住的微微一笑,百里肇忽然开口道:“她的心思倒是缜密!”既知云裳乃是自北而来,百里肇便不难想到,云裳的身份必然也与沅真相类。远黛只带沅真过来平京,却将云裳放在北境,这里头只怕不无预留后路的意思。但她今日既叫了云裳来护送萧呈娴往北境,一方面固然说明她确是不想萧呈娴又任何闪失,而另一方面,却也隐隐的表现出对他的信任。
毕竟似云裳这等有些特立独行的女子,一旦入了他的眼,便很难再隐藏身份了。而不可否认的是,远黛的这种态度,让百里肇觉得心中很是舒服:“告诉蒋琓,让他留意云裳此女,如有必要,不妨拉她一把!”他吩咐着。提及那个传说中与他早已闹翻的蒋琓,也仍神色平静。
岳尧对此也无任何异议,点头一笑道:“说起来,这个云裳我也好奇得紧呢!”百里肇既交待了让蒋琓留意云裳,蒋琓便必要稍稍打听云裳。而蒋琓知道的东西,他想知道自也不难。
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百里肇冲他摆一摆手,示意若无事他便可以退下了。岳尧听说云裳已去,早不想继续待在这书房,当下掉头就走。才只走了几步,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的停下脚步,回头道:“云裳此女的武功,据我看来,比之沅真仿佛更胜一筹!”
百里肇颔首。“嗯”了一声。岳尧的话,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远黛既敢将后路交托给云裳来经营,对于云裳的能力自是信任得紧。北境又从来不是个安宁的地界。想在北境立足,岂是易事。两厢结合之下,对于云裳的武功同与之相应的手段,百里肇自然也就可以想见了。
岳尧去后,百里肇在书房静坐片刻。这才缓缓移动轮椅行至上首处的书案后头。书案上,数年如一日的堆积着一些案牍,并不太多,却也绝不算少。百里肇取过那些案牍,有些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看了好半日。却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的,居然还是之前翻到的那一页。
不期然的苦笑摇头。百里肇沉敛有些纷乱的心思,逼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信函上。
澄怀居内,远黛则是如常小憩,小憩醒后,略略盥洗。定一定心神后,才令文屏去唤杜若过来说话。文屏答应着。便快步的走了出去,不多一刻儿,已叫了杜若一道过来。
含笑的看一眼杜若,远黛又向文屏示意,令她不必离开:“今儿王爷同我说了,说是下月头上,要过去绿萼岭小住些日子,使我早些将府中诸事料理停当了!”
杜若、文屏二人闻的此言,不觉互视一眼。略略迟疑了片刻,杜若才轻声的问道:“王妃又是如何打算的呢?”远黛的意思,早前虽已约略的透露了一些给她们,但兹事体大,杜若依然不敢胡乱猜测,斟酌半晌,也只是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对于杜若的谨慎,远黛早习以为常,更无意去纠正什么,淡淡一笑之后,她道:“王爷便是不说这话,这事也必要做好!而今他既说了这话,那我们自当做的更好才是!”
杜若原是千伶百俐之人,听得这话,如何还不明白远黛的意思。原先远黛的打算是无论百里肇反应如何,府内之事,她都必要握在手中。然而如今的情形,却无疑要比她之前的预期的要好了许多,至少百里肇已摆明车马的站在了她们这一边。
有百里肇点头,很多事情,她们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这样一来,自也轻松许多。
杜若默默点头,一边的文屏却已问道:“小姐的意思,可是放手去做?”她在远黛跟前,资历远比杜若要深得多,说起话来,自也不像杜若那样小心翼翼,想问就干脆的问了出来。
远黛颔首,吩咐道:“不错!我叫你们过来,正是要告诉你们,府中之事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纰漏,自有我与王爷替你们顶着!”说到这里,她却又顿了一顿,问杜若道:“这些时日,你与那钱嬷嬷该也打了不少交道,你觉得她如何?”
杜若心中既有了底,说起话来便也更显沉稳:“钱嬷嬷原是宫中的主事嬷嬷,说话办事自是滴水不漏,不过王妃毕竟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对我们,她自是不敢稍有怠慢。不过这阵子,我倒是听了不少人的私下议论,都说她刻薄寡恩,更时常倚势凌人!”
远黛听得笑了笑:“这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着实不算少!既想着要办事,便不能怕得罪人!但凡是个人,背后便少不了被人议论,这点倒也不可全怪在钱嬷嬷的头上。”
杜若与文屏听着这话,各自点头之余,心中倒也明白,远黛这话说的并不光光是钱嬷嬷,更多的却是在提点二人日后做事之时,只管放手去做,万不可惧人背后议论。
远黛又道:“过一刻儿,杜若你可去遣人去告诉钱嬷嬷,让她明儿过来我这里,也不必赘言其他,只说我有事要同她商量便是了!”
杜若闻声,赶忙答应着。
远黛想了一想,觉得不妨再给二人吃颗定心丸,因微微一笑,又道:“先时王爷已同我说了,道是钱嬷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在王府辛劳了这么些年,也早该回乡安养了!我的意思,这事也不必拖泥带水,索性便挑明了,从厚赏赐,让她回乡去!”
听她这么一说,文屏不知究里,倒也还罢了,杜若面上却多少露出了一些不忍之色。她在萧老太君身边多年,自然很清楚似钱嬷嬷这样宫中出来的老宫女,纵然被厚赐回乡,余生也未必就有什么好日子过。钱财固然是好东西,但也是不折不扣的祸端。
注意到杜若的神色,远黛不免又是一笑,也知杜若这是又被勾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她若不愿回乡,也可将她安插在王府别院,也算是感念她这么多年的辛劳!”
杜若一惊,忙垂头道:“是!”因被点破心思,她心中多少有些窘迫,却只说了这一个字。
深思的看她一眼,远黛含笑又道:“我原先是想着,这钱嬷嬷若是能用,那是最好不过的!不过如今想着,倒也完全不必费那气力了!这么一来,杜若你一人,怕是不易弹压得下,我便让文屏帮着你。以你为主,文屏为辅,下手不可容情,钱财则不必吝啬,做得越干净越好!”
百里肇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隐约透露着他对钱嬷嬷的不满。远黛既得了他的暗示,自然也就乐得大动一番干戈,将这府内的一些隐忧尽数除去,落一个往后的安宁。
杜若二人一听这话,顿然明白,远黛这是让她们将府内所有不服管教之人尽数打发出去。宁可多花些银两,也要买个内外太平,一劳永逸。
说过了这一番话,再看二婢面上均有明白之色,远黛不免满意的点了点头:“罢了!我这里只这么多要交待的,其他的,你们二人可商量着办,不能定夺的再来找我!”
忖度片刻,杜若却忽然道:“王妃这是打算明儿便下手了吗?”
远黛听得一扬眉,却反问她到:“你可是觉得还不到时候?”这事她是打算要交给杜若与文屏二人去办的,有些事儿自也必须要询问过二人才好做出决断。
杜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先时王妃虽曾交待过这事,但我们都不曾料到王妃竟打算如此行事,因此行事上头,也多束手束脚……”
她没再说下去,远黛却已明白过来,抿嘴一笑,她道:“谋定而后动,想不到杜若你倒还颇有些将才。也好,我便再给你数日时间准备!你且去吧!”
杜若听得心中一松,答应一声,行礼退了下去。这些日子下来,她对远黛虽仍感距离,却早心服口服,也正因此,她知道,远黛需要的,是那种能做得最好的人。为了这一点,她甚至可以毫不考虑的抛下文屏,而让自己来主管这座王府,因此她必须做的最好。
只因她很明白,倘或文屏做错了,远黛或许能够原谅,但换了她,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