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岭,位于平京东郊群山环绕之中,从前朝起便已是平京左近一带最佳的赏梅之处。前朝哀帝贪逸乐、好女色,因宠妃之中有妃爱梅,便生生将绿萼岭收归己有,兴建行宫,更禁绝百姓入山赏梅。前朝亡后,太祖定鼎平京,为表矫枉之心,便有拆毁平京左近多处行宫以示圣心之意。后因大臣劝谏,改拆毁为售卖,将几处行宫拆成多处园林,毁去其中逾制建筑,售卖于朝臣、百姓以充实国库。这其中,便包括了绿萼岭行宫。
因此上,如今的绿萼岭前山虽是任由士庶百姓游赏,而后山景致最佳处,却都各有其主。萧家所拥有的一座别院,便在绿萼岭后山稍稍偏西之处。而此处,其实倒可算得是景致最佳的所在之一了。而与萧家别院隔着不远的,便是睿亲王别院。
远黛等人一路乘轿缓缓而上,轿行绿萼岭,梅香幽幽,令人顿觉心醉神往。远黛抬手轻轻揭起轿帘,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到处,满目皆梅,冬阳明灿,阳光之下赏梅,固然少了那种朦胧清雅,但梅枝遒劲,疏影横斜,却依旧在七分刚劲中显出三分婀娜之姿来。
轿子一路朝着萧家别院进发,行了怕不有半个时辰,前面才见了萧家别院。却又行了足有柱香工夫,方行到了别院门口。那边萧呈烨早等在门口,见了众人忙迎了上来,凌远清翻身下马,上前笑道:“这阵子,可是要打扰了萧兄了!”
萧呈烨便也笑道:“都是自家人,哪里说得上打扰二字!”
这边二人说着话,那边文屏等人早扶了远黛姊妹及郭氏下轿。萧呈烨一眼瞧见郭氏,面上诧色顿然一闪,下一刻,已过来行礼笑道:“原来大嫂也来了!”
郭氏抿唇莞尔,便道:“我素闻绿萼岭之梅冠绝平京,却一直不曾有缘前来,心中常以为憾。这回听说九妹妹与十妹妹要来岭上小住,毕竟厚颜求了老太太,便跟了来了!”
萧呈烨忙笑道:“大嫂说出这等见外的言语来,倒让我兄妹二人汗颜了!”他说着,毕竟左右看了一看,笑问道:“安哥儿、晴姐儿可都跟来了没有?”
安哥儿与晴姐儿,指的正是郭氏所出的一双儿女凌廷安与凌嫣晴。
郭氏便笑道:“他们自然也来了!不过我想着暖轿里头虽也暖和,却不及车上,因此便使他们与奶娘坐车过来,怕是还要好一会子才得到!”从绿萼岭下直奔萧氏别院,若是乘轿便可一路而上,若是坐车,却非得绕上一圈不可。因此远黛几人都是在山下便换了轿子。
萧呈烨了然一笑,道:“既如此,我们却还是先进去吧!”他说着,不免移眸看了一眼远黛姊妹,道:“呈娴早些时候就吵吵着要出来接你们,因今儿风大的缘故,被我娘止了,如今在里头,想必正等的心急呢!”
当下众人举步进了别院,才刚到了二门口上,早见萧呈娴急急的迎了上前,看也不看旁人,便自一手拉住远黛一手拉住远萱,口中还笑道:“九妹妹与十妹妹可算是来了!”
远黛便笑道:“我们这一路走的甚慢,却要姐姐久等了!”说着却已朝萧呈娴使了个眼色。
萧呈娴这才觉出不对,忙扫了一眼周遭,待到瞧见郭氏,面上也不免现出错愕之色来。但她也是千伶百俐之人,很快便收敛了诧色,笑吟吟的走了上前道:“大嫂可是稀客呢!”
郭氏自不会看不出她的意外,但却只作不曾看出,笑笑的同萧呈娴寒暄了几句。萧呈娴便唤了巧兰为众人各自安排住处。远黛姊妹她是早已安排好了,却是与她同住一个小院。凌远清住在萧呈烨所住院内,更不待说。惟有不请自来的郭氏,着实让她有些蹙眉。
微微迟疑一刻,萧呈娴索性自作主张的将郭氏母子三人安排在了她母亲杜氏夫人所住的主院内。安排停当之后,凌廷安与凌嫣晴的车却也到了。当下一众丫鬟携了行李各去收拾,萧呈娴却带了众人往杜氏夫人处拜见。
若论起年纪,杜氏夫人却比陆夫人年轻得多,便比之罗氏也不过稍长数岁。面貌神情与萧呈娴颇有几分相似,母女二人立在一处,乍一眼看去,倒更像是姊妹。
众人进了屋,自是各自行礼拜见。杜夫人便一一点头,面上笑意温婉,令人一见便不由生出几分亟欲亲近之心。见了远黛姊妹,杜夫人面上笑容便更增了几分,拉了二女在自己身边坐了,仔细看了一回,方笑向凌远萱道:“十姑娘果然好标致人才,不怪我家娴儿称赞!”
凌远萱倒不料杜夫人先同自己说话,当下不由一怔,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回话,半晌方红了脸儿道:“若在别家,伯母这话我便受了,如今萧姐姐珠玉在侧,我如何敢当得这话!”
杜夫人听得好一阵失笑,当下怜惜的拍拍凌远萱的手,笑道:“这却有什么不敢当的!我这话可是由衷之言,绝非客气之辞!我家娴儿素来眼高于顶,提起你时,却也喜欢得紧!”
她愈是如此说,凌远萱却愈羞赧,少不得回头微嗔的白了萧呈娴一眼,道:“萧姐姐只是拿我打趣,其实她对我虽也甚好,却还远远及不上我家九姐姐呢!”
萧呈娴在旁只是笑,却并不开言。
杜夫人见她窘迫,自也不会继续说下去,便自回头,仔细的看了一回远黛。而后含笑道:“我素常听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前只当这话用在读书人身上甚为合适,却不想今儿见着十姑娘,方觉原来这话用在女子身上竟也是不错的!”
远黛不料杜夫人竟会说出这话来,微怔之后,不免抿唇笑道:“伯母过誉,我却不敢当!”
杜夫人笑笑,也不过分往下说,又同郭氏说了几句,唤了两个孩子近前逗弄一刻后,才向众人道:“既来了,便不妨多住几日!也不可拘束了,只将这里当作自家便是了!”
众人忙各自应了。杜夫人还待再说什么,那边萧呈娴却已笑着插嘴道:“娘,她们在此还要住上好些时日,你有话只是回头再说吧!毕竟她们这一路过来,虽算不得远,但想来也有些累了,还是早些放她们各自回屋歇着才是正理!”
杜夫人听了便也不由的笑了出来,因又道:“若非娴儿提醒,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你们这便去吧,回屋看看,倘或有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地儿,却不可客气,只管说来!”
众人闻声,忙起身辞了杜夫人,各自回屋。
萧呈娴便拉了远黛姊妹出门,一面走一面笑道:“你们来的却正是时候,后山的腊梅这几日正是最盛的时节,今儿你们且歇着,明日我便带你们一道过去赏梅!”
远黛见凌远萱漫应一声后,却不言语,少不得接口笑道:“如此却是最好不过了!”
萧呈娴知凌远萱素来最是爱玩,又性喜梅花,故而才说出这话来,此刻见接话的不是凌远萱却是远黛,面上却也不觉现出几分诧异之色。但她自不会表现出来,当下转了话题,微讶问道:“这次我请你们来,怎么大嫂她竟也来了?”问到此事时,声音却已低了许多。
远黛微微苦笑,便也放低了声音道:“大嫂本也没说要来!昨儿晚上,我与远萱一道过去老太太那里用晚饭。大嫂与太太也都过去了。用过了饭,老太太便随口问起我们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没有。太太在旁,便忽然提议,说是大嫂嫁进凌家几年,一心伺奉公婆、抚育子女,竟是没享过几日清闲,且她又喜爱梅花,不若让她也来游赏几日。你说太太既说了这话,老太太又能说些什么,少不得只有允了!”
萧呈娴听得好一阵无语,然此刻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叹了口气,抱怨道:“不料想凭空竟又杀出个程咬金来!有她看着,我们却还如何行事?”
说着这话的时候,三人却已进了萧呈娴所住的小院。凌远萱这几日虽有些心不在焉,对有些事情也不若从前那般兴致勃勃,然此刻听了萧呈娴的话却还不由吃惊,当下愕然问道:“行事?萧姐姐说的什么?怎么我却听不甚懂?”
萧呈娴抿嘴一笑,也不言语,将她扯进自己屋内后才笑道:“这事本是没你份的,但我想想,又觉若不带你,将来你知道了,势必要恼我们,便临时决定带你一起去玩玩。不过你毕竟不比我们,却是要谨慎些,千万莫要闹出事来!”
她不说这话,倒还罢了,一说这话,却是弄得凌远萱愈加的迷糊,只是茫然望她。
萧呈娴正待解释,那边远黛却已扬眉问道:“如今我们这边有大嫂在,姐姐那边婶娘也在,姐姐确定这事依然可行?”
萧呈娴无谓道:“若论起来,我娘实是不碍的!她可是我萧家的当家主母,如今又是年终腊月了,家里不知多少事儿等她料理,她哪里便能安然坐在这里陪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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