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抬起双臂,想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却又有些乏力。
秦子明忙按住了她,“你起来做什?”
刘氏含着泪,怯生生的道:“老爷来了,妾身哪有不起身相迎的道理,老爷还是让我起来吧。”说着,刘氏又作势想起身。
秦子明紧紧的按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知礼便是了,不用你真的起身相迎。”
刘氏便放平双臂,眼含柔情的道:“多谢老爷体恤妾身。”
秦子明见刘氏不再坚持起身行礼,便放开了双手,问道:“好好的,怎么病了?”
刘氏眼中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却半个字也不说。
秦子明便掉转头,问一旁守着的竹桃,“二姨娘这是怎么了?”
竹桃小心的看了一眼刘氏,又瞅了瞅秦子明,却吱唔着不敢说话。
秦子明瞪了竹桃一眼,冷声喝道:“二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若是再不说个分明,肯定就是你伺候不力,赶明儿就叫个人牙子来,将你卖了出去。”
竹桃唬了一跳,忙跪了下去。
刘氏也挣扎着抓住秦子明的手臂,急道:“老爷,不可,妾身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妾身身边如今就竹桃一个得心的人,若是将她给卖了,妾身可怎么活啊。”
刘氏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秦子明忙柔声哄道:“莫哭,莫哭,我哪里是真的要卖她,只是你们主仆俩都不言语,我不晓得你为什么病了,吓唬她而已。”
刘氏垂着头,红了脸,“妾身多谢老爷的关心,”却又哀叹着缩回了薄被里。
秦子明瞪着竹桃,等她交代。
竹桃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将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末了又道:“还请老爷勿怪奴婢斗胆直言,二姨娘倒也不是觉着三小姐哪里做的不妥。只是想来,自己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比不得三小姐,而今在府里连个说话的资格也无,所以心下惶然,这才病了。”
秦子明皱了眉,听竹桃的话,他也觉的依书做的有些不妥。那婆子既是洗坏了刘氏心爱的衣裳,惩处一番是应该得。也让下人们以后都注意着点儿,免得做事笨手笨脚的。
可是,依书是他的掌心宝,向来是要什么他给什么。而今不过是个婆子被依书要了去,他能说些什么?
秦子明便又往刘氏看去,见她殷殷切切的瞅着自己,心下有些犯虚,略有些讪讪的道:“人既已是被依书要了去,你就莫要再跟她去计较吧。况且你有儿有女的,这府里怎的就没你说话的资格了?你莫要再多想,仔细伤了身子。”
刘氏闻言,大颗的泪珠滴了下来,看起来是好不委屈。
秦子明忙搂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又温言道:“既是那婆子洗坏了你一件衣裳,明儿我让人给你挑十匹好布来,再给你做几身衣裳可好?”
刘氏依旧垂着泪,口中怅然的道:“妾身多谢老爷的关心。只是妾身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老爷说的也是,妾身有儿有女,自当满足才是。可是,老爷也晓得智峰是个什么性子,而今都十九岁了,连个媳妇儿也没有说。依画也到了年纪,可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秦子明闻言也蹙了眉,秦智峰是贪玩了一些,也不是没有帮他说过亲。可他名声实在是臭了一些。门当户对的姑娘家,人家又看不上他。那些小家小户的,他也看不上人家,因此便荒了下来。至于依画,她的婚事尚未筹备,且她容貌端正漂亮,一向又是个守礼知进退的,想找个好婆家应是不难。
琢磨了一番,秦子明便对刘氏道:“我也知道你这个做娘的担心孩子。这样吧,智峰的婚事一时也不好办,我且再看看,赶明儿我就跟智博说一声,让他给两间铺子让智峰管管,也让他以后有点儿担待。”
刘氏本只是想在秦子明面前搏点儿同情,未曾想秦子明竟这般大方。
本来,秦智博即为长子,以后家里的一切那都是他的。秦子明在的时候,秦智博尚且对秦智峰不喜,从不让他插手府里铺子的事情。秦智峰也乐得逍遥自在,反正只要每个月都有钱拿了花便是。
可是依秦智峰那等花钱的法子,每个月发的那点月例都不够花半个月的。对这唯一的儿子,将来的靠山,刘氏只得典当了不少自己的嫁妆,拿去让秦智峰给花了。
而今,秦子明竟然亲口答应让秦智峰管铺子,刘氏心里激动的不行,忙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老爷,你说的可算数?大少爷可一向不喜智峰插手铺子的事情呢。”
什么叫他说的算不算数?难道这个家的主子不是他吗?
秦子明心下一恼,皱眉道:“唬你做什?我让智博拿出两间铺子来给他弟弟,他还能有什么说辞不成?”
刘氏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刚才自己情急之下用的词惹了秦子明的不快,便抱了他的胳膊,嗲着声音道:“老爷,妾身知道这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老爷的。老爷既是说了要让大少爷分两间铺子给智峰管管,自是会做到。只是,老爷,您也知晓智峰的性子,若是没个好人帮衬着他,只怕这两件铺子也开不长久。”
秦子明一想也是,“那我让智博再找几个能干些的管事给他便是,这总该成了吧?”
刘氏低头算了算,虽然秦智博给的管事未免有奸细之嫌。但好在经验都是丰富的,避免了秦智峰在短时间内将两间铺子败掉的可能。而且以后这两间铺子的收益可大多数都是在秦智峰手里。以后就算秦子明归天了,秦智峰手里也能攒下一批家业,以后倒也是不愁了。
秦子明不知刘氏在计算他死后秦智峰的日子,以为她还是在想那些个事情,便又道:“至于依画的婚事,依书尚未出嫁,我也不好帮她说去,我只答应你,帮她寻个好人家便是。”
刘氏抬首对秦子明娇媚一笑,“有老爷的话在,妾身这就放心了。”
秦子明被她笑的心痒痒的,握了她的手道:“既然你心情好了,可也让老爷我心情好点儿?”
刘氏看懂了他的暗示,羞恼的轻捶了他几下。
竹桃连忙退了下去,走时顺便也带上了门。
秦子明见门关了,便开始脱衣。刚脱了外罩的褂子,门外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见的来人是很急。秦子明手上一顿,两个呼吸的时间后,门外果然就传来了大姨娘许氏的声音。
“竹桃,二姨娘既然病了,你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伺候着,在外面做什么?”
许氏这话自然是故意这么大声说的,她晓的秦子明现在正在屋里,便拿了刚才刘氏的借口再来做一回她的借口。
竹桃福了福身,恭敬的道:“回大姨娘,老爷……”
竹桃话未说完,许氏就已经推门进了去,兰溪跟追月自然也跟了进去。好在周大夫是被先前秦子明派出的小厮有福给拦了下来,不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那他可就惨了。
许氏一进屋,就看到了秦子明半褪下的外褂,哼了一声,道:“老爷也真是的,二姨娘既然病着,就该好好歇着才是,若是将病气过给了您,那可如何是好?”
秦子明想到今日本该是宿在许氏那儿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然,又将外褂重新套好,站起身,对刘氏道:“许姨娘说的也在理,刘姨娘你便好好歇着吧。”
许氏接口道:“老爷,我忧心妹妹的身子,已经将周大夫给请了过来,不如让周大夫把把脉如何?”
秦子明并不知刘氏的病原是作假,又见许氏如此贴心,脸上便露了笑意,赞叹的对许氏道:“还是许姨娘想的周到,”又转头问刘氏,“可需要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刘氏想到自己方才将秦子明从许氏那儿哄来的借口,又见许氏如此咄咄逼人,心下暗恨。偏当着秦子明的面,她不仅不好发作,还得感激许氏的周到,“多谢姐姐的关心了,那便让周大夫进来瞧瞧吧。我愿是想不过小恙,休息一宿就没事了。”
许氏冷笑一声,回身对兰溪道:“兰溪,去将周大夫叫进来吧。”
兰溪应了声是,便开门出去将周大夫给叫了进来,自然顺便也跟周大夫交代了几句。周大夫在秦府待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又该装糊涂。但对于兰溪的交代,还是道了声谢。
乘着这个时间,竹桃又帮刘氏收整了一下,只留了条胳膊露在外面。
周大夫进屋,先跟秦子明等人行了礼,而后才在刘氏床前的凳子上坐了,帮刘氏把起脉来。
过了会儿子,周大夫便对秦子明回道:“老爷,刘姨娘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微有小恙,待小人开副补身子的药,连饮三日便该无事了。”
秦子明闻言,果然是小恙,又朝刘氏笑道:“这下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