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画轻哼了一声,瞪了刘氏一眼,气道:“若不是你在父亲面前说不上话,我现在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听得女儿责怪自己无能,刘氏不由也是一肚子的气,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剩下这两个孩子来。想她以前刚入府的时候,也是与那许氏平分秋色,老爷对她也是宠爱非常,时常就送她一些小东西,以期博得她一笑。等她生下一子一女以后,老爷念她辛劳,待她比以前更好。
可是,谁曾想到老爷会遇到那小许氏呢?自那以后,老爷的心就变了。就算再来她这里,她也能感觉出老爷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儿女成长以后,智峰那般的不争气,老爷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对于她这个生母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说起来,倒是这两个孩子拖了她的后腿,若不是这两个孩子,兴许老爷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呢。
看着面前气鼓鼓的秦依画,看着她那与老爷与自己都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刘氏不由心中暗叹。假设又如何?到底孩子已经生了出来,也被她带到这么大了,怪只怪自己没有教育好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落以后,刘氏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爱跟旁人争老爷的宠爱,恨不得老爷无时无刻不陪着自己。老了一点以后,就争哪个孩子有出息,更能博得老爷的喜欢,将来才能继承更多的家业。
如今,她独自一人,寂寞无时无刻不侵袭着她的身心,老爷就算有时间,也鲜少再来陪她,更多的是待在许氏的院中。
她曾想过,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许氏呢?她比许氏年轻,她的身世也不比许氏差,甚至她比许氏会生,许氏只是生了依棋一个丫头,而她则替老爷生了一子一女呢,为何她现在会沦落到不如许氏的地步?
依棋嫁的比依画好,也深得婆家的欢心,而依画呢?虽说也是正室,但到底是填房,兼之她性子硬实不屈,就更不招人喜欢了。
她想了想,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劝道:“依画,姨娘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年轻的时候争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虚妄,你看看姨娘现在过的日子,倒还不如你大姨娘呢,就连你父亲现在也是更多的留在你大姨娘的房中。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沈府的主母,有些事情就要看开一些,莫要再学姑娘时候,耍那些小性子,到头来反而是自己吃了亏。”
秦依画毫不领情,冷哼道:“不争?你若是当家主母,又何必要我去争那些?凭什么依书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她能嫁到林家去,而我只能去做一个糟老头子的填房?你现在跟我说不要争,当初你做什么去了?”
听着秦依画的质问,刘氏不免心中苦涩。当年依画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好歹?不全是她与她说的,从小便让依画养成了这种骄纵的性子。
她低垂下头,嗓子眼发干,声音干涩的道:“依画,是姨娘对不起你,你小时候的时候,姨娘不该教你那些的。”
看着刘氏如此样子,秦依画也是心有不忍,到底刘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刘氏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考量的呢?可是,事实已经铸成,她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很多东西已经不可更改了。
她冷着面孔,轻哼道:“姨娘不用这般,依画生受不起。”
刘氏抬头觑了她一眼,晓得她心里还没有想明白,但她又何尝不是用了一辈子时间才明白呢?还是慢慢跟她说吧,总有一天她会懂得。
正这时,外面的丫鬟送茶进来,二人便住口不言。
待得丫鬟出去以后,刘氏方才问道:“依画,你与姨娘说句实话,沈老爷待你可还好?”
在二人的来往书信中,依画是跟她说过,说沈老爷待她还不错,只是她心中尤有些不相信,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听到刘氏这样问,秦依画脸色一板,面色颇有些不自然,只顾端着茶盏饮茶。
刘氏心知不妙,好在这屋里的丫鬟先前都已经被她遣出去了,此刻也只有她母女二人。她忙又追问道:“依画,可是那沈老爷待你不好?”
秦依画眉头微拧,还在犹疑到底要不要跟刘氏说。在她想来,反正刘氏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跟她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让她再来训诫自己?
越是看她不说话,刘氏心中越是慌张,一把抓过她的手,急声问道:“依画,你跟姨娘说呀,你现在还这么年轻,若是沈老爷现在就不待见你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秦依画沉着脸,一把甩开刘氏的手,冷声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刘氏被她这句话气的险些流下泪来,“依画,姨娘走错了路,不想你也跟着走,你现在已是沈府的主母,已经占尽了优势,只要再将沈老爷的心抓在手里,以后生下了孩儿,好好教导,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可以过吗?你怎的吃了那么多的亏,还是那么犟呢?你就不能听一回姨娘的话?”
秦依画砰地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在矮桌上,“听一回你的话?我几时没有听你的话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有错吗?”
刘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看着面前女儿一脸怨恨的样子,心中疼痛不已,咬着牙道:“依画,是姨娘的错,都是姨娘的错,姨娘也是为了你好呀。”
秦依画轻吐了一口气,板着面孔,沉声道:“刚入府的时候,老爷倒是待我还不错,只是现在……”她微微摇了摇头,一脸的失落。
刘氏忙抹去自个儿脸上的泪水,追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秦依画冷哼道:“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责罚了那些狐媚子嘛,老爷舍不得,怪我心狠。一次两次还好,后来老爷就鲜少来我房里了。”
刘氏哀叹一声,急道:“依画,你糊涂啊!”
秦依画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依旧昂着头,“我哪里错了?那些狐媚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在我面前争宠,我若是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她们还真的要无法无天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她们厉害,还是我这主母厉害!”
刘氏再叹一声,摇头道:“依画,你也是在王府长大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呢?你母亲虽说看我跟你大姨娘都不满,可是可曾故意寻什么由头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算你三姨娘害了依书,你母亲也不过是冷落她而已。你看看你,度量狭小,都不知那贤妻的贤该如何写,你让沈老爷如何善待你?”
秦依画还是不服气,“那又如何?我既然已经是沈府的主母,自然有权力管教她们,让她们知道上下尊卑!”
刘氏气极,但秦依画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她用错了法子而已。她再次劝道:“依画,我且问你,一个府里,最大的是谁?说话最管用的又是谁?”
秦依画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当家主母!”
刘氏无言,只觉得打心眼里冒出一种无力感上来,再次循循善诱道:“那你在王府的时候,每每遇到事情,是老爷说话有用,还是夫人说话顶用?一个家到底是谁撑起来的?”
秦依画像是明白了一点,蹙眉道:“自是父亲说话管用。”
刘氏摊手道:“那岂不就是了?偏你本末倒置,就算你在沈府说话顶用又有什么用?若是沈老爷不站在你那边,而是帮着旁人说话,你的话又会有谁去听?府里的人难道能不听老爷的话,反而听你的话?你怎的就没弄明白呢?”
秦依画思量了好一阵子,依旧还是觉得心中郁结,反问道:“可是难道就让我看着那些狐媚子在老爷面前争宠邀功?”
刘氏叹道:“谁让你是当家主母呢?若你跟姨娘一样,也是个妾倒也罢了。妾本来就是伺候老爷的,一生都系于老爷身上,自然要多多的争宠献媚。但是正室不同,正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可不就是维护内宅的安妥,好让老爷安心在外面工作的嘛。如今你身为正室,却闹得内宅不宁,你让沈老爷如何喜欢你?”
被刘氏这么一说,秦依画渐渐明白了,可到底心中意难平。想她年纪轻轻,就给那个糟老头子做填房,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他不应该对她百依百顺吗?不应该什么都顾着她吗?怎的现实却与她想的不一样?
想着,她便就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刘氏对她摇头,“你这就是大错特错了,若不是你王府小姐的身份摆在这里,只怕你现在在沈府过的日子都已经不堪入目了,你却还不知自己已经深入险境!若是沈老爷受不了你了,与夫人一说,夫人难道还会帮你?说不得你就真个的就此在沈府失了势!”
秦依画一吓,双眸圆瞠,“姨娘,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