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族里负责此次挑人的老婶子将合宜人选的名册给送了过来。
蔡氏仔细翻看了一番,上面人数不多,只有六个人。名册上详细写了她们各自的生辰八字,在族里的身份地位,还有各人的品性,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等等。
蔡氏看完,嘴角浮上满意的浅笑,合上名册,朝一旁的杨妈妈使了个眼色。
杨妈妈会意,忙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站在蔡氏身前的老婶子。
蔡氏道:“麻烦老婶子将这名册做的这般详细,让你多费神了。”
老婶子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接过杨妈妈递去的银两,一面将那些银子往袖拢里塞,一面却道:“哪里麻烦了,夫人能从她们之中挑人,那也是我们族里的福气,是夫人给的恩德。”
蔡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不需那般客气。老婶子一路累了吧?”又转头吩咐金花道:“金花,去准备一间客房,让老婶子在府里歇个几日,再行送她回去。”
蔡氏安排好了,才对那老婶子问道:“老婶子不急着赶回去吧?”
这老婶子也就是在自家族里有点儿威望,办事勤快牢靠一点,实则没有见过太大的世面,而今蔡氏要留她在王府多住几日,这老婶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点头谢恩,“哎呦……这可真是麻烦夫人了。”
蔡氏挥了挥手,示意金花将老婶子带下去休息。
老婶子跟蔡氏行了一礼,这才跟着金花往客房走去。
待老婶子走得远了,蔡氏复又拿起名册翻看起来。
杨妈妈对屋内一众小丫头道:“都去外面伺候着吧。”
丫鬟们皆应声是,徐徐退了出去。
杨妈妈凑上前去,在蔡氏身旁低声问道:“夫人可看到有哪个何意的?”
蔡氏对杨妈妈素来是极信任,没有什么隐瞒的,便将那名册朝杨妈妈那面去了去,让她也一起看着,“老婶子人选的都是不错,我看哪个都是中意的。”
杨妈妈笑道:“那我明日便将这些女儿家的八字和大姑娘以及大姑爷的八字送给人看一下,再行择选一番。”
蔡氏朝杨妈妈赞赏的一笑:“你倒是越来越知道我的心思了。”
杨妈妈回道:“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若是还不知道自个儿该干些什么,老奴也不用再在夫人身边伺候着了。”
查看生辰八字是否合适可是件顶重要的事儿,蔡氏也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办,便让杨妈妈亲自去办这件事。
当日下午,杨妈妈就将那些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抄在了一张纸上,又把秦依琴以及小侯爷李凌世的生辰八字带了,亲自出去找人看了一番。
待到了下晚时分,杨妈妈就拿着已经看好的结果来禀蔡氏。
杨妈妈将写着八字的纸张递给蔡氏,解释道:“夫人,这八字看下来,能跟姑爷合适,也跟大姑娘不冲的,就剩两位小姐。一个叫薛玉,一个则是王宜蓉。”
蔡氏接过纸册,仔细看了一番,薛玉是秦子明一个堂兄的嫡女,而那个王宜蓉则是秦子明一个远房表妹的女儿。若要论起关系远近来,自然还是那个薛玉跟秦子明的关系更为的亲近一些。
蔡氏将纸册合上,搁在了一旁的案上,复端起茶盏,轻抿了几口。过了会子,对杨妈妈道:“杨妈妈,待会儿你将这两个人选跟老婶子说一下,明日上午就派人将她们俩接过来吧。”
杨妈妈应了声是,顿了会子,问道:“夫人,两位小姐的住处是否安排在一个院子里?”
蔡氏闻言,轻笑了一声,“倒还是你会办事,那就将她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吧,也好看看她们的秉性。”
杨妈妈笑着应了声是,遂退了出去。一面寻老婶子,将这事儿跟她讲一下,一面去安排那两个小姐来了以后的住处。
当日晚间,秦子明回来以后,来了蔡氏的院子里歇息。
蔡氏一面伺候着他洗漱,一面将那两位小姐的事儿跟秦子明说道了一下。待秦子明洗漱完毕,蔡氏将那配了生辰八字的名册拿给秦子明看了一番,“老爷,你看看,这两位姑娘可还合适?”
秦子明嘴上说道:“这事既是交给你全权负责,还来问我做什。”但手上还是接过了蔡氏递来的名册。
细看了一番,秦子明问道:“还真都是从族里选来的,怎么不去你娘家看看,若是有合宜的,岂不是比这些个乡下姑娘要强得多。”
秦子明的本家没什么达官显贵之人,大多数人家只能算是小康之家,因此秦子明不免有些瞧他们不起,生怕到时候侯府看不上眼。蔡氏的娘家乃是当朝四大世家之一,若是能从蔡氏那边选一个小姐出来,面子上也是说得过去。
蔡氏轻轻帮秦子明捏着肩膀,道:“不是我不想,只是既然是帮大姑娘选人,总得先从族里看看,不然那些族老只怕要有话说。本来这些年,他们就已经有不少闲话了。”
秦子明闻言,思虑一番,轻笑着拍了拍蔡氏帮他捏肩的手,“还是你思虑周全,现在人既从他们这边选了,若是上不了台面,也就怪不得我们不帮衬他们了。”
蔡氏羞恼的拍掉秦子明的手,“老爷明白就好,若是这两位姑娘不合宜,我再去我娘家看看。”
秦子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夫妻二人挂帘歇了。
翌日清晨,杨妈妈挑了几个小厮,分别拿了蔡氏的手信,去将那两位小姐接来府里暂住。明面上是讲,接那两位小姐来王府歇歇夏,实则自然是考验她们的品行,确定她们之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杨妈妈昨日就将两位小姐的事儿跟老婶子说了一番,现在那二人的地址自然还是要老婶子跟几个小厮仔细讲述一番,莫要在路上白耽误了时间。
待那几个小厮分头上路以后,杨妈妈因着还有事儿办,便着了个丫鬟,在老婶子身边伴着,陪着老婶子在院子里逛逛。
老婶子在族里尚且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一到了王府,以前的那点儿世面还真是不够看了。不管是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品种多样,还是亭台楼阁的造型各异,都是老婶子未曾见过的。
一面四处转看着周遭的景致,老婶子问那丫头道:“芳翠,你在王府待了多长时间了?”
芳翠是个懂事的,并不曾因为老婶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没有背景而瞧她不起,听老婶子问了,忙答道:“回老婶子,芳翠自小就被卖在王府,算来也有十三年的时间了。”
老婶子一怔,再看芳翠年轻的脸庞,原来那么小就被自家人给卖了,心里不禁涌上几许怜惜,柔声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芳翠听老婶子换了说话的口气,心知她是心疼自己了。其实,在以前她也觉得自己颇为可怜,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自觉可怜于事无补,不如往好的地方多看看,让生活多出几缕色彩来。
便笑道:“回老婶子,芳翠时年二九。”
老婶子侧头瞅了芳翠一番,笑道:“可有找婆家了?”
芳翠眉头微蹙,双颊微红的道:“还不曾。”
老婶子啧啧叹息了两声,又道:“我看你倒是个好姑娘,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
芳翠心知老婶子是好意,心里虽然有些羞恼,但还是冷静了一番,解释道:“老婶子的好意芳翠心领了。只是,奴婢自小卖给王府,以后怎么发落,都随夫人的意,哪有自个儿寻婆家的道理。”
老婶子闻言,哦了一声,方明白为何芳翠都已过适嫁之龄,却依然没有寻婆家。
老婶子在家的时候闲来无事,也会关心一下小辈的婚事,因此见芳翠对她以礼相待,未曾给过她脸色看,也没有瞧不起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心里还是很欢喜她的,顿了会子,不由关切的问道:“那夫人会帮你找个婆家的吧?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年岁,而今你都十八了,再不找,只怕就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芳翠虽是个待嫁姑娘,但自小被卖在王府,懂得规矩多不提,也还晓得有些事情也得为自个儿筹谋一番。这婚事她自然是想过的,毕竟她虽是卖身王府,却也没有终身不嫁的道理。
看着面前老婶子真心关切的面庞,芳翠不由心头一暖,笑道:“多谢老婶子关心了。我们夫人一向是个大度的人,虽然婚事不能自个儿提,但照以前的规矩,大多是在丫头十八九岁的时候,会帮着配个人家。”
老婶子笑道:“那就好,看来你的好事也要近了。”
芳翠虽是个丫头,但老将这婚事挂在嘴边上,总是有些不妥的,忙转移话题,对老婶子道:“老婶子,你第一次来王府,不如我带你去荷塘外围转转吧,那边荷花颇多,在这夏日看来,倒美的紧。”
芳翠说的荷塘自然是宝沁楼外围的一大圈地方。
宝沁楼虽然是依书私人地盘,一般人不允许到宝沁楼去,但若是想欣赏一番荷塘,还是可以在外面看的。
老婶子家里也有荷塘,每年还采了不少莲蓬和泥藕吃,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荷塘?我们乡下倒是多得很,只是不知王府的荷塘跟我们乡下的荷塘比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同?”
芳翠并未见过乡下的普通荷塘,就算早年家庭贫苦,但因为当时年岁尚小,并不怎么记得事。但想到院子里种的那些个荷花,又想到宝沁楼周遭的荷花,想来大抵也是如此的差距,便笑道:“差异自是很大的,待会儿老婶子您见到就知道了,这边的荷花品种可是比旁处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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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婶子心下诧异,跟在芳翠的身后往宝沁楼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宝沁楼外围的荷塘一转,老婶子不由就惊叹了起来,原来荷花竟然还有这些个花样。
芳翠一面陪着老婶子绕着荷塘转着,一面听老婶子闲话一些乡里的趣事儿。
二人绕到木桥那边的时候,老婶子不知就里,探脚就往木桥上跨,芳翠忙拉住了她,“老婶子,那边去不得。”
老婶子脚下一顿,只转了头,问道:“那边怎去不得?”
芳翠手上一使力,将老婶子拉离了木桥,边笑着解释道:“倒也不是去不得,那边是三小姐的居处,三小姐平日需要静养,所以平日里若是无事,也不便去打扰三小姐。”
老婶子被芳翠拽着,离了木桥,目光还是不时的往宝沁楼那儿望去,不由感叹道:“三小姐真是好福气,一个人住这么大一片地方。”
老婶子只顾着瞅那宝沁楼,未曾料到芳翠忽然松了手,险些让她摔倒了。她刚想怨怪芳翠一句,忽听芳翠道:“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秦依画淡然扫了老婶子一眼,眸间不掩厌恶,抬腿正想从老婶子身旁绕过去,忽又顿了下来,对老婶子道:“你就是族里来的那个老婶子?”
论社会地位,老婶子自是不如秦依画来的高,但若是论起在族里的地位,老婶子怎么着也是秦依画的长辈,见秦依画仰着鼻子问她话,老婶子心中有些不悦,冷着脸道:“正是,不知四小姐有何吩咐?”
秦依画见老婶子对她没有丝毫的敬畏,没想到连个乡下婆子都这般瞧不起自己,顿时心中一怒,转而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收了怒色,笑问道:“不知道老婶子此来是因何事?总不成是来王府见识世面来的吧?”
老婶子被秦依画语气中的不屑一激,脱口而出道:“自是送人来的……”
话说到这,自个儿明白有些事儿不能乱讲,便不敢再继续讲下去。
秦依画眉头一皱,见老婶子不再吱声,问道:“送什么人来?”
芳翠忙拉了老婶子,将她掩在身后,对秦依画福了福身,“四小姐,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奴婢就领着老婶子先去夫人那儿了。”
秦依画不知芳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老婶子,给蔡氏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便不再理那二人,踏上木桥,往宝沁楼走去。
芳翠拉了老婶子,匆匆离去。
老婶子跟在芳翠身后,她毕竟年纪大了,哪里赶得上芳翠走路的步速快,很快就喘不过气,顿下脚步,唤着前面的芳翠,“芳翠,歇一歇,我走不动了。”
芳翠这才回身看了老婶子一眼,懊恼的道:“老婶子,真是对不住了,我光顾着往前走了。”
说着,芳翠回身扶起老婶子,缓步向前行去,前面刚好有一个凉亭,可以让她们坐着休息一会儿。
老婶子半靠在芳翠的身上,奇怪的问道:“那四小姐很是可怕吗?我怎的见你那么怕见着她。”
芳翠嘴角扯了扯,虽是被老婶子说中了心事,但下人哪有议论主子不是的道理,只笑道:“没有的事儿,四小姐想来是去看望三小姐的,我们在那儿杵着总是不好的,不如领着您多去其他地方转转,岂不是更好?”
老婶子虽没见多什么世面,但这么大年纪,经历的事儿多,知道芳翠是不想讲,便也不再提,与芳翠在凉亭了坐了,歇了会子,而后才继续在园子里逛起来。
却说族里突然来了个老婶子,刘氏她们自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是蔡氏对这事儿瞒的紧,身边的丫鬟又早被她训服帖了,没有人敢将老婶子来王府真正的缘由讲出去,因此刘氏便让秦依画来依书这儿探听一下消息。
依书此时刚刚起身,正在用着早膳,见依画来了,忙让薄荷去倒茶。
ωwш• Tтká n• ¢O “四妹妹今日怎的来的这般早得?有没有用早膳呢?”依书客气的对秦依画道。
银珠给秦依画搬了凳子,远远的离依书坐了。
“早用过了,三姐姐起迟了?女孩儿家贪睡可是不好。”秦依画像是忽然找到了自个儿比依书优越的地方,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依书眉尾一挑,实是没想到一句客气话都能让秦依画想成这般。便也不再顾她,自个儿吃着清粥小菜。
秦依画眼角朝桌上扫了一眼,见桌上只一碗清粥,三个小菜,一盘子点心,惊道:“三姐姐,平日里丫头们就让你吃这些个东西?莫不是她们欺你不知,拿这些东西糊弄你?”
依书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一盘咸菜豆腐,一盘凉拌粉皮,一盘烧鱼,一碟子如意糕,再加一碗白粥。清淡合宜,营养丰富,正合她的胃口,哪里差了?
依书一笑,兀自夹了筷咸菜豆腐,喝了口白粥,“丫头们哪里敢克扣我的伙食,只是我爱这样吃,便让她们这样准备的而已。”
秦依画眼现鄙夷,想不明白秦依书好好一个千金小姐,还是蔡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怎的爱吃这些个粗俗东西。
想到自个儿来此的目的,秦依画转了转眼珠,轻轻挪了挪凳子,离依书近了一些,恬着脸问道:“三姐姐,你可知道老婶子来府里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