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还剩下的两间上房都在二楼的北面,一间在角落处,偏僻安静一些,另一间则在北面的中间,较为的安全方便。
依书喜静,自然想住角落的那一间房,便道:“要不我就住边上那一间吧。”
话音未落,秦依画已是推门进了屋,复又回身对依书笑道:“哎呀……原来三姐姐也喜欢这间屋子啊,”撅着嘴,神情似乎为难又苦恼,“那怎么办呢?要不,我还是让给三姐姐好了。”
话是这样说,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依书眉头微蹙,没想到她竟然连一间房都要与自己抢。若是现在真个的让她出来,自个儿住进去了,那岂不是真的让人以为,自己是以势想抢这间屋子?
罢了,住哪间屋子不是住,犯不着非得与她抢这一间房。
如此一想,依书便道:“算了吧,我住那一间也成,你不用出来了。”
说着,便携了夏荷,往另一间屋子走去。
秦依画满脸委屈的看着落禾,娇滴滴的声音里透着不知所措,“落禾,你说我是不是让三姐姐生气了?”
落禾嘴角微弯,安抚的笑道:“没事的,四小姐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呢。”
落禾蹲身福了一礼,“若是无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对落禾这个在蔡氏面前说话都有几分分量的丫鬟,秦依画从来没有过轻视,当下忙笑道:“也好,那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今儿个可都是够累的。”
住了依书原本想住的屋子,秦依画自以为占了便宜一般,心情大好,原本对这客栈粗陋条件的不满也减轻了许多,由秋菱伺候着,早早的歇了下去。
却说依书进了另一间屋子,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房间倒还布置的不错,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墙壁上还挂了一些字画,高几上的花瓶中还插了几根腊梅,看起来倒很是顺眼。
依书刚安顿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夏荷一面将包袱放进衣橱,一面问道:“谁啊?”
“小姐,我是店小二,送热水来的。”
夏荷忙前去开了门,果见店小二端着一盆子热水站在外面,便微侧了身,让店小二进屋。让他将热水先放在桌上,就让他出了去。
拿了毛巾在热水中净了净,而后将之递给了依书,夏荷一面有些不平的撇嘴道:“小姐,四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连间屋子都要与你争。”
依书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笑道:“随她去吧,她爱争不争,我若是真个的与她生气,那岂不是还真拿她当一回事了?这种小事犯不着跟她计较。”
夏荷却是不予苟同,“小姐,有些话原本不是奴婢该说的,只是四小姐总是爱从您这儿讨东西,您又从来不计较,这不是白白让她得势了?”
依书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道:“非也非也,给她的东西都是我不在意的,若是她哪天连我在意的东西都想要了,我自然会让她长个记性。”
夏荷将依书手中的毛巾接过,复又在热水盆中净了一下。
说实话,她还真不相信小姐的话,这么多年都眼看着小姐被欺负,也没见她哪次真个的让四小姐吃亏。就说这次将四小姐多留在老宅一个月,那也是夫人的意思,又不是真个的是她想出来,让四小姐郁闷来着的。
夏荷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让自己跟了一个不喜欢争的主子呢?她也只能跟着修身养性了,不然光看着,都得郁闷死。
漱洗完毕以后,依书也歇了下去,夏荷则跟掌柜的多要了几床棉被,就在外间的矮榻上,勉强凑合一宿。
却说午夜时分,众人都已经熟睡,只留下院中掌柜养的狗偶尔吠叫几声。
秦依画睡的正香,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屋内有响动。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屋子里没有点灯,不过今晚月色不错,淡淡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勉强能大概的看到屋里的情形。
定了会儿眼睛后,她赫然发现屋子里面竟然有一个黑影,正轻手轻脚的翻着东西。
秦依画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免得自己惊叫出声。若是惹得这匪徒着恼,说不得还得赔上自个儿的小命。
这么一想,秦依画顿时就后悔起来,早知道刚开始就不跟依书争这间屋子了。原本自个儿还得意了一番,现在倒好,屋子在最角落处,很不惹人眼,倒是让那些匪徒得了逞,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她不由的开始想,莫非依书一开始就猜到这间屋子不安全,所以故意说自己想住这间屋子,等她来抢?
越想越觉得可能,秦依画心里不由愤恨不已。
好你个依书,我倒是今日才真个的认识你!
不敢叫不敢动,秦依画心里的恐惧慢慢攀升上来,可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依书故意害她的,愤恨竟然慢慢超越了恐惧,脑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慢慢的冒了出来。
秦依画悄悄的坐起身子,看着那匪徒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觉得好东西可能离主人更近一些,那匪徒慢慢的就摸索到了秦依画的附近。待一抬头发现秦依画竟然直直的坐在床上,那匪徒吓了一跳,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银亮锋利的光芒在黑暗的屋内分外惹眼。
秦依画冷然一笑,低声道:“你不就是想求财吗?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融亲王府家的四小姐,这院子里可是住了好些个武艺精湛的侍卫,只要我稍微那么一嚷嚷,你今日就是有来无回。”
那匪徒微眯着眼,没想到这看起来还显稚嫩的小姐竟然不怕他的刀子。不由怀疑的问道:“你不怕我的刀子?就算是外面人再多,我也能在他们进来之前,先杀了你。”
秦依画脸色微微一白,她当然也怕死,可是不解了她心头那口气,她死也没法瞑目!
秦依画朝仍在熟睡中的秋菱看去一眼,心想这次回去一定要换个机灵些的丫头跟着,这死丫头,现在竟然还睡的那么香。
秦依画压低了声音,道:“刀子我当然怕。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没必要这么兵戎相见,你既是想求财,我倒是有个好买卖给你。”
那匪徒不信的看着秦依画,冷嗤道:“买卖?你有什么买卖给我?”
秦依画拢了拢衣物,起身下地。
好在现在是冬日,又担心这客栈里不保暖,所以她身上衣服穿的是很厚的,不然她还真不敢随意的下地去。
匪徒一见秦依画有动静,忙将那刀锋直直的刺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喝道:“不许动!你想干什么?”
被刀锋逼到了面前,脖颈处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秦依画额头一阵冷汗,忙道:“你别紧张,我说了,我有买卖要跟你做,我的东西估计你还没有找到吧?我可以拿给你,作为咱们买卖的押金。”
那匪徒哪里会轻易相信秦依画的话,不过她既然说了是主动找银子给他,暂时相信一下又何妨?便将那刀子暂时拿开了一些,“你找吧,把你的银子都拿出来!小妞,我告诉你,不管你身份如何显赫,大爷我既然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那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你可别给我耍花样。”
秦依画恶狠狠的瞪了那匪徒一眼,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秦依画蹲下身,在床下摸了摸,又在自个儿的床头摸了摸,最终拿出了两个包袱来,直接放在了那匪徒的手中,“你自己打开看看吧,这里面的金银首饰都是押金。只要你能跟我达成买卖,我还可以给你十倍这么多的银子。”
匪徒怀疑的看了秦依画一眼,复将那两个包袱丢在地上,拿刀指着秦依画,道:“你给我把这两个包袱给打开,把银子都拿出来。”
秦依画咬了咬牙,想到自己的大计,只能暂时吞下这口气,亲自将包袱里的首饰金银都拿了出来。
作为融亲王府的四小姐,她虽然是庶出的,但因为一向嘴甜,又爱在蔡氏和秦子明的面前卖乖,所以首饰一向都是很精致,身边的现银和银票也不少。
看着秦依画捧出的一大把金首饰,包袱里还有更多的金子银子躺在那儿,匪徒不由一阵心动,看来自己这次真是逮到了一条大鱼啊。
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那匪徒低声问道:“说吧,你想跟我做什么买卖?你又怎么能让我相信?”
秦依画傲然的微昂着头,不屑的道:“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人?难道还骗你不成?”
想到秦依画一直到现在都是合作的很,似乎可以相信,至少目前看来,他已经是狠赚了一笔,不管与秦依画的买卖成不成,他都是赚了的,不妨听一下。
如此,那匪徒便道:“行,你说吧,什么买卖?大爷我先听听,若是可行,再行商量。”
秦依画顿时气结,“我都给了你这么多金银首饰,你竟然还说要看看?”
匪徒迅速的蹲身将两个包袱里的金银首饰都并到一处,而后将之背在了背上,一面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难道你让我去官府自首,我也听你的不成?”
秦依画无语,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想到这事儿一旦成了,她就有无尽的好处,当下便暂时不与这匪徒计较,低声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绑一个人,一个女人。”
听闻此言,那匪徒忽然桀桀的低声笑了起来,“莫不是想让我帮你除去情敌?”
秦依画刚想说不是,可是这一误会不是正好给了自己借口吗?便冷笑着道:“被你猜着了,我就是想这么做,你到底做不做这笔买卖?”
匪徒思虑了一番,道:“那人现在在哪里?事成之后,你如何将剩下的银子给我?”
秦依画一看有戏,忙道:“那人现在也在这个客栈里,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陪着,那丫鬟不懂武艺,很好搞定。至于剩下的银子,我现在身边就这么些银子,剩下的只能等我回京师再取。”
匪徒眯了眯眼,蹙眉道:“回京师取?你当大爷我是傻子不成?我要是真去京师,那岂不是真个的有去无回?”
不能去京师取?可她身边的现银就这么多,本也没料到出来会有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她能带多少银子?
眼看着即将能除去眼中钉,可是因为银子问题,这匪徒就要作罢,她哪里能答应?
脑子里转瞬想了很多,猛的一咬牙,她将脖子上的一个玉佩摘了下来,递到了那匪徒的手中,冷声道:“这玉佩乃是余家家主用上好的碧玉亲自雕刻而成,上面还有融亲王府的标志和我的字,世上绝无第二块。你且先拿着,到时候自可以拿这块玉佩与我去换取金银。或者直接当了也成,就这碧玉的质地,也够你花上一辈子的了。”
余家乃是当朝的雕刻大家,代代相传的雕刻手艺,绝对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那匪徒也是见过一些好货,拿过秦依画手中的玉佩一看,顿时就明白,自己这次还真的逮到了大鱼。
这可是王府家的小姐啊,府里那绝对是富的冒油。狠狠的盯视了秦依画一眼,那匪徒将玉佩揣在了怀里,低声道:“好,大爷我就跟你做这笔买卖,说吧,你想怎么做?”
秦依画一见这匪徒竟然同意了自己的话,心里得意不已,完全忘了这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她也住在这北面的上房之中,与我间隔了两间屋子,天字三号房就是她住的,里面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丫鬟在,其他就没人了。我要你杀了她。不不不……我要你将她带走,只要不让她回京,随便你怎么办。”
匪徒嘿嘿笑道:“怎么?难道还舍不得她的一条命?既然想除了她,直接杀了不是了事?”
秦依画不屑的看了那匪徒一眼,“你懂什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我听说这世间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所以,你大可以给我狠狠的折磨她,只要不让她回京,怎么样都成。”
匪徒朝秦依画竖了竖拇指,笑道:“还是你狠。好吧,这件事我帮你办了,不过你答应的银子可别给大爷我忘了,不然的话,哼……我想那后果绝对是你不想知道的。”
说着,那匪徒还作势将刀在秦依画的脸上虚浮着划了几刀。
秦依画猛的瞪大了眼睛,她哪里见过这等可怖的情势,心里早已慌的不行。若不是被心里对依书的愤恨强撑着,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那匪徒便将刀子又收了起来,一面道:“既是收了你的银子,大爷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你明日不会见到她。不过你也早些把银子给我准备好,我迟早会去找你拿。”
说着,那匪徒就紧了紧肩上背着的包袱,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眼见那匪徒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秦依画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想到明天早上就不用再看到依书,以后都不需要再看到那张她讨厌的脸,心里不禁又乐了起来。
哼……让你不识时务,非得跟我争。凭什么你的一切都比我的好?凭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给你挑?凭什么我对母亲百般顺从,她还是以你为重?就因为你是嫡女?就因为你是母亲亲生的,所以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白费功夫?
秦依画越想越得意。
深冬的夜很冷,瘫坐在地良久的她终于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坐在地上,忙不迭的起身钻进了被窝。
至于已经一片狼藉的寝房,她可没有兴趣去整理。反正明天早上大家就会发现发生了一件大事,而她这边失去一些金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她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到时候反而是不容易解释她金银的去处。
带着满意的笑容,秦依画终于熟睡了过去,也深深的得意自己临时想出的这个绝妙的主意。
翌日清晨,秋菱照例早早醒来,准备等待秦依画起身,而后服侍她洗漱。
可是,等她坐直身子以后,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深深的吓了她一跳,冷不丁的尖声高叫起来,“来人呐,来人呐,遭贼了,遭贼了。”
秦依画睡的正香,猛然被秋菱的声音吵醒,当下怒气冲冲的喝道:“叫什么叫呢,出什么事了?”
说着,她便坐起了身,等看到面前凌乱的景象,方想起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嘴角不由浮起一丝阴狠的冷笑。心里不由想到:依书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个客栈里了吧?
秋菱哆嗦着朝秦依画看去,看她有什么指示没有,可无意间竟然看到她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心脏猛的又突突跳了几下。
不不不,这肯定跟小姐没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她自个儿夜里爬起来翻乱的吧?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程侍卫的声音。
“四小姐,没事吧?”
秦依画忙回过神来,她是刚刚遭了贼的小姐,又一向是养尊处优,不能显得太镇定,不然就惹人怀疑了。当下尖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