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姑姑风尘仆仆从京城赶来,一路舟车劳顿,自然不可能马上就开始教导夏禾,加上她与苏氏多年未见,好友间有不少知心话要说,是以苏氏安排她先休息一段时日,而后再开始给夏禾上课。
得知这个消息的夏禾长松一口气,虽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但她还是抱着鸵鸟心态想着能拖就拖。
然而夏禾高兴地太早,跟着授课时间待定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宴姑姑要住在她的草叶庐!
美其名曰是互相磨合理解,也便于日后指导授课。
规矩礼仪嘛,虽然大多用在正式的场合,但最能体现一个人素养的却是日常的言行,宴姑姑显然深谙其道,是以才如此决定,看来她是要从夏禾的日常行为开始抓起。
一想到往后的日常起居都要受宴姑姑监视,夏禾就一个头两个大,可是不管她心里有多不乐意,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收拾阁楼的二楼,布置好后以便宴姑姑居住。
收拾二楼也是个大难题,因为里面堆满了草药跟医书,轻易挪动不了,而她也不想改变这里,这是秦姨娘留下的唯一能证明其存在的地方了,就算是为了原本的夏禾,她也不愿轻易变动。
如此,夏禾不得不特意去请教宴姑姑。
夏禾是抱着惴惴不安去的,生怕惹了宴姑姑不快,却不想,在了解情况后,宴姑姑只淡淡道:“不过是个坐卧之地,不必太劳神,三小姐只需在二楼用屏风辟出一个隔间来,安置一张小床就行了。”
如此简单的要求简直就是没有要求,宴姑姑如此随和好说话,反倒让夏禾内疚不好意思起来,她道:“怎能让姑姑如此委屈,若是姑姑不嫌弃,就在小女的闺房内起卧,小女搬到二楼去住。”
所谓上门是客,何况人家大老远应邀来给她授课,虽说并非是她自愿的,但也不能有半点怠慢。从这件事上,夏禾看出,只要不牵扯到礼仪规矩,宴姑姑其实是很随和的。
闻言,宴姑姑有些迟疑,看向夏禾的目光却是柔和了少许。
苏氏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让夏禾自行应对,这是在考验夏禾,也是想让宴姑姑了解一下夏禾的品行,其中不乏炫耀得意之意。
听到这里,苏氏才笑道:“小禾一片孝心,落桑就不要推辞了,如若不然,你就只能住到我院里了,如此我倒是欢喜的。”
宴姑姑哭笑不得,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她还如何推辞,只能颔首受了这好意。她是说什么也不会住在兰溪苑的,一来是不方便教导夏禾,二来夏永淳不时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她总要避嫌。
这事说定了,夏禾回房去布置,苏氏与宴姑姑继续闲谈。
言语间,苏氏询问宴姑姑对夏禾的印象,宴姑姑直言不讳道:“灵动有余,大气不足,可见以往雕琢不精。”
苏氏讪然,以往确实是她疏忽了,顿了顿,她戏谑笑道:“我问的是这孩子的品行为人如何,若她已是合格的大家闺秀,我还请你来作何?”
宴姑姑一噎,嗔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才道:“我与三小姐接触不多,不好妄加评断,但从今日这事来看,是个心性纯善,心中有情的孩子。”
这话说得苏氏心里舒坦,在她眼里,夏禾自然是顶好的,不过她还是问道:“你怎么就看出小禾有情有义了?”她可没有跟她提过小禾不离不弃,将她从山贼手中救下的事。
宴姑姑莞尔一笑,道:“若三小姐无情无义,她早就为了迎合讨好我,将草叶庐二楼布置地宽敞舒适了,而不是来询问我的意见,可见她想保留其生母生前的居所,留个念想,这难道不是她对生母的敬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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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一怔,颔首笑道:“你说得对。”说这话时,她心里竟不由泛起一丝羡慕来,对已逝的秦姨娘的羡慕。她意识到在夏禾的心里,她始终比不过秦姨娘。
宴姑姑看出她的落寞寂寥,含笑安慰道:“三小姐现在唤你母亲,看得出她对你也十分尊敬孝顺,你还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呢,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女儿。”
是啊,秦姨娘已经不在了,从今以后小禾都是她的女儿,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想通这一点,苏氏心中明朗了,炫耀似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胡思乱想,小禾愿意拿性命救我,我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宴姑姑一听这话,来了兴趣,道:“在信中你就多次提到三小姐有多好多好,这会又说这样的话,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听听三小姐是如何收服你这顽固的了。”
“什么顽固,我也是很开明的。”苏氏嗔道,随即却是如数家珍般,将与夏禾的点点滴滴都说与宴姑姑听了,那得意骄傲的神色,瞧得宴姑姑眼热得很。
听完了夏禾几次三番的英勇事迹,宴姑姑故作怀疑地冷哼道:“你说得这般好,我倒是有些不相信了,我要亲自验证。”
苏氏一脸无所谓,道:“眼红便直说罢,我不介意。”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拉住宴姑姑的双手道:“你真的不打算寻个人家过日子?只要你愿意点头,莫说是普通的富足人家,就是京城,也有大把达官显贵愿意以重礼聘你为妻,如今我们都老大不小了,我实在不愿看到你临老了还是孤身一人,还是说,你仍旧放不下那个人?”
宴姑姑脸上的笑淡了下来,道:“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都是陈年旧事,我都不大记得清楚了,之所以不愿出嫁,不过是不想做继室罢了,像我们这样的年纪,除了为人继室又有什么出路呢?”
见苏氏依旧一脸不赞同,她又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虽没有子嗣,但我有许多的学生,其中不乏孝顺重情义的,想来待我归寿之日也不会无人送终。”顿了顿,难得露出狡黠笑意,又道:“何况,若三小姐真有你说得那般好,我做了她的老师,还怕年老后无人奉养?”
苏氏实在说不过她,只能叹道:“你高兴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不再提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