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有多聪明,夏颜是知道的,只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两只手一起”这个答案有何破绽。
这无疑是个万无一失的答案。
也许夏禾只是在故弄玄虚?
这个猜测让夏颜放松,她稳住心神,等着看夏禾如何狡辩。
得到答案,夏禾没有急着道破自己的用意,她转身对苏氏身侧的宋嬷嬷道:“大姐,烦你将姜氏替换下来的湿衣服送过来罢。”
所有人下意识望向夏莲。
夏二爷诧异问道:“你何时去取了衣服?小禾拜托你的?”
夏莲点头,道:“从姜氏房里出来后,小禾悄悄拜托我的。”虽然她不知道小禾要姜氏的衣服作何,但还是去拿来了。
她将**的衣服送到夏禾手中,道:“幸好我去的快,不然已经被浣洗干净了。”
“多谢大姐。”夏禾微微敛首,随即两手抓着衣领,将包成一团的湿衣服抖开。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见状都将视线集中到她手中的衣服上。
只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也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除了因为落水打湿了,并没有其他特征。
众人不由得满头雾水,只是谁也没有催促夏禾开口。
前后翻动,将衣服展示给众人看,夏禾问:“这是姜氏今日所穿的衣服,可有人有异议?”
夏颜眸光不定,总觉得夏禾有阴谋,她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听老太太道:“没有,今日我见过。”
闻言,夏颜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
有了老太太作证,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言。
这时,苏氏突然咦了一声,望向夏禾提衣服的手,双眉微皱。她注意到夏禾并没有直接接触姜氏的衣服,而是隔着自己的袖子,这中间难道有何缘由?
“怎么了?”夏永淳关切地问。
苏氏眼底闪烁不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夏禾提着衣服,走到打听中央,道:“相信大家已经看清楚,这件衣服除了被打湿之外,上面没有任何异样。”
“对。”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夏禾又望向指摘她推姜氏下水的小丫鬟,道:“你方才说你看到我是两只手将姜氏推下水的,你确定?”
小丫鬟满眼不安,犹豫良久,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很好。”夏禾点头,将衣服往地上一扔,道:“按照二姐之前的理论,这是祖母房里的丫鬟,胆子也小,是不会撒谎的,也就是说她方才的话也是真的。”
说罢,她将袖子挽起,抬起右手,紧握的五指缓缓张开。
在她的手完全张开的同时,厅内响起整齐的吸气声。
只见她的手指一片赤红,掌心也有蜿蜒的红线,甚至衣袖内侧也有一片片红团。
“这这这——”夏二爷指着夏禾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五彩轩出品的颜料,别名凝萃,以难溶于水闻名,颇受文人画手的喜爱,是离京时外祖母送给我的礼物。”夏禾的语调不急不缓。
“原来如此。”苏氏了然颔首,难怪她要用袖子隔着,原来是担心会沾到姜氏的衣服上,破坏了证物。
夏永淳细细琢磨一番,也懂了,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
老太太颓然靠到椅背上,心中既安心,又沉重。
既然不是夏禾故意推姜氏落水,那么一直咄咄逼人,称夏禾为凶手的夏颜就变得可疑,事实的真相呼之欲出。
老太太欣喜于夏禾没有谋害姜氏,却又为姜氏夏颜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伤心,于她而言,事实的真相不管为何,都是打击。
众人陷入沉思,随即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显然大家都懂了。
夏颜也懂了,目瞪口呆地坐倒在地,只是下一秒,她猛地直起身大喊:“不对!”
见她还要胡搅蛮缠,夏永淳皱起眉厉喝:“到此为止!不然追究起来不好过的是你!”
“不是的!”夏颜大叫,扑过去抱住他的脚,急声道:“爹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这是夏禾耍的小把戏,想要糊弄大家!”
“我不想听!”夏永淳咬咬牙,狠心将她推开。
“不!你听我说!”夏颜不死心地再次扑上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夏永淳气得横眉倒竖,怒发冲冠,若不是竭力压抑怒火,他早已一脚将夏颜踹开。
苏氏皱了皱眉,拉住气急败坏的丈夫,安抚道:“暂且听她一言也无妨。”
“我不想听!”夏永淳执拗地低吼,一想到相处了几十年的妾跟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他就无法保持理智。
“父亲不听我听。”夏禾道。
闻言,夏永淳怔了怔,望向她平静的脸庞,竟渐渐冷静下来。
“坐下吧。”苏氏立即拉着他坐下。
夏永淳吭哧两声,到底还是没有再发脾气。
夏禾望向夏颜,道:“你说吧。”
夏颜不甘地咬紧唇角,泪水却不禁夺眶而出,她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夏禾手上是有颜料,但这并不代表她推姨娘的时候,手上的颜料是湿的,而若是她手上的颜料已经干了,那么即便她推了姨娘,也不会留下痕迹。”
尽管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但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脆弱与无助。
夏禾怜悯地望着她,面对她的质疑没有丝毫慌乱,就好像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夏颜不解,她厌恶夏禾这样看她,却又好奇她为何如此镇定。
夏二爷道:“二丫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五彩轩的凝萃除了不易被水化开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很难晾干,用凝萃画出来的画,往往要一个时辰以上才能干透。”
夏颜面露绝望,“怎么会……”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推翻夏禾的论调的理由了,然而如此轻易就被击破了,到头来,除了将自己与亲母推入深渊,她什么都没有做到。
“娘,我还是输了……我对不起你……”
一滴滴眼泪在地板上晕开,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声绝望的啜泣。
夏永淳沉痛地闭了闭眼,对身边的富贵吩咐道:“等姜氏的身体休养好,就将她与二小姐送到田庄去。”
富贵望了望老太太,见老太太没有反对,低声应了。
夏永淳望向夏颜,沉声道:“这是我给你们最大的宽恕,你们好自为之吧。”说这番话时,他看似平静,然而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话落,握紧的五指被轻柔握住,他抬头,正对上苏氏温和沉静的双眸,满是阴霾的心瞬间得到了救赎。
真相大白,所有人都不由嗟叹一声,比起痛恨姜氏母女,大家更惋惜那条可怜的小生命。
然就在众人叹息惋惜之际,门外却响起通报声,道:“老太太,大爷,姜姨娘说想要见一见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