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赵府,明欢带着景纨直奔自己的小院子,见云衣已然准备了两瓶秋叶葵放着,因为入水较快,秋叶葵就如同刚摘下一般,花瓣饱满,灿烂地绽放。
明欢刚想夸奖两句云衣,却见云衣一脸不乐意。
“这回我可不去二小姐那送花,要去让景纨去。”
明欢可怜兮兮地看向景纨。
景纨沉默不语,想来也是不愿意去给二小姐送花。
明欢只好忧愁地揪着小辫子。
倒也不是二小姐赵素秋有多可怕,只不过……从前素秋,何沅,明欢三个小姐妹十分要好,日日在一块玩耍,相比将军府的何沅,同在赵家的素秋和明欢显然走得更近,那时候何沅常吵着要接明欢去将军府和她一块住,就是怕明欢冷落了她。
但不知何时起,素秋渐渐不和明欢来往,看向明欢的视线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淡,甚至偶尔的敌意。
明欢想不通,从前那样要好的关系,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她时常去找素秋,想着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但素秋对她总是避而不见,就算见了,一个冷眼扫过来,明欢就怂得什么也不敢说了。日子一长,明欢也就知趣地不再老往素秋跟前晃。有东西送去也只让云衣景纨过去送。
“好景纨,你就帮帮我嘛~”明欢拉着景纨的手轻轻摇晃,柔柔地喊。
饶是景纨冷淡,也终是不忍,她向来难以拒绝大小姐的请求,只好点头。
“景纨最好了!”
明欢朝云衣吐舌头,好似炫耀。云衣轻哼一声。
“那景纨你带着一份去给素秋,云衣跟着我去孙姨娘那。”
云衣撇撇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不用去二小姐那,又按捺下来。
到了孙姨娘的院子,丫鬟白雨见大小姐来了,忙请大小姐坐下,斟茶时又招了人去请孙姨娘出来。
白雨笑盈盈道:“大小姐又来送花了,今日这花瞧着倒是稀奇,从前似乎没有见过。”
“这是欢喜花坊新出的花,明欢带过来给姨娘看看,白雨姑姑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云衣也给您拿几支。”
“谢大小姐厚爱,只不过奴婢在姨娘这侍候着,日日看得到您送来的花,倒也不用再费心了。”
话还没说多久,孙姨娘便掀帘而入,神色淡淡地扫一眼说话的两人,白雨见状低下头不再言语。
如同许多人家的姨娘和嫡女一样,孙姨娘和大小姐的关系并不好,但追究起来明欢也没有什么过错。
赵明欢的母亲是宋国第一位女将军,出自镇国将军府,年轻时不顾尊卑嫁给了赵匀一介商人,可惜嫁进赵家没多久便生了病,诞下明欢之后不久就撒手人寰。
世人尚在为这第一女将的英年早逝可惜,赵匀就急忙续娶,纳了偏房。要知道,何家从前镇国将军起便是一夫一妻,从未纳妾。
当初何家的小女儿,宋国的女将军,为了嫁他甚至甘为庶人,幸亏圣上深明大义,言何家子女皆不同凡人,准了这门亲事。
这样的奇女子,进了赵家的门才多久便缠绵病榻,死后尸骨未寒赵匀就纳了青梅竹马的商户之女孙宁做妾,真真是寒了宋国子民的心。
那段时间赵家、孙家的产业被抵制,着实亏损不少,但赵家根基深厚,慢慢也就恢复了,还腾出手来扶了孙家一把。
这些年来,孙宁在宋国人眼里可谓是十分可恨,不少谣言称孙宁仗着得赵匀宠爱,对何将军的女儿百般欺凌。甚至赵家的庶小姐赵素秋也敢凌驾嫡女赵明欢之上。
白雨小心翼翼地服侍,不敢多言。
即便是谣言,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大小姐和孙姨娘关系确实不甚亲密。但要说孙姨娘虐待赵明欢,那绝不至于,明欢的吃穿用度皆是嫡女标准,孙姨娘也没有因为赵家只她一位姨娘而将自己视为正房夫人。
而赵明欢就更不可能去猜忌孙姨娘什么。毕竟明欢小姐这样天真可爱,哪能有旁人家那样勾心斗角的龌龊心思,白雨暗暗想道。
孙姨娘在下首接过白雨递来的茶,抿一口方漫不经心道:“又是送花来了?”
孙姨娘长得端庄秀气,但给人一种有种不易亲近之感。
明欢见了孙姨娘便有些怵,悄悄揪着小帕子,毕竟孙姨娘不大待见她。
但明欢能理解,毕竟孙姨娘因为她和逝去的母亲常常遭人指点,不待见她也是应该的。
“是……这是花坊新出的花,我想着或许您会喜欢……”
孙姨娘挥手让白雨拿了花下去插着,看也不看一眼。
云衣敢怒不敢言,而明欢像是习惯了一样,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原以为孙姨娘会喜欢秋叶葵,见她似乎并没有欢喜的意思,难免失落。
明欢向来藏不住情态,孙姨娘自是瞧见了,语气平淡地吩咐旁边站着的白蝶:“去将我放在桌上的木盒拿来。”
又朝明欢道:“你父亲昨夜来信,说不久后就从江南回来。”
明欢眼睛一亮,父亲前往江南巡视产业已经三月有余,终于要回来了。
“那府里是不是要布置一番?”
若是要为赵匀回来做准备,赵明欢作为嫡小姐不能不在。
“不用劳师动众,你父亲说了,办顿平常的家宴即可。”
“那……父亲此行可还顺利?身体可还好?”
“一切无恙。”
明欢又絮絮问了一些,孙姨娘的回答虽然简短,但也并无不耐之意。
正说着,白蝶捧着一方雕刻着精美桃花花纹的木盒进来,送至明欢跟前。
明欢打开一看,是只毛笔。
笔身刻着祥云,从柱身到笔毛都是由极珍贵的材料制成。明欢一眼就认出这是宋国大画师苏言的作品。苏言不仅是是宋国丹青大师,亦是制笔高手。
明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孙姨娘,孙姨娘不自然地别开眼:“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与其放着在仓库积灰,倒不如给你罢了。”
“谢谢孙姨娘,明欢很喜欢”明欢喜笑颜开地接过木盒,这明明就是苏言的新笔!
出了孙姨娘的院子,云衣见明欢步子轻快,心情雀跃,忍不住道:“小姐,说到底您才是赵家的嫡姑娘,何必要处处看着那孙姨娘的眼色行事?”
方才她可都瞧见了,孙姨娘从头到尾一脸冷淡,只有她家小姐傻兮兮地凑上去,还讨不了巧。
明欢朝云衣笑嘻嘻地回应:“姨娘不过是性子冷了些,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好呀。”
明欢平日里瞧那些话本,但凡没了娘的孩子,必定处处被继母陷害针对,每每看的她胆战心惊,幼时还怕着孙姨娘苛待她,但这些年来,孙姨娘待她虽不热络,但也是尽了心的。
云衣无奈:“您呀,未免也太没有脾气了。”
回到明欢的院子,景纨已候立多时。
明欢一见景纨,方才的好心情此刻消去大半。
“怎么样?见到素秋没有?”
景纨摇头:“小佩说不是大小姐登门,便不用去请二小姐,将花交给她即可。”
云衣正要发作,见明欢低落便按捺下来。
其实明欢已有心理准备,只不过还是有些难过。于是只好化悲愤为力量,继续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