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走进屋子里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安静了,一双双眼睛仿佛被死死地吸引住,根本无法挪开。
看着那张往日里只在各种话本、传记、还有斗魂机中才见过的脸。
场间所有年轻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激动,有紧张,有自豪,有惊喜……
“参见圣子!”
但随后。
在某位长老的一句高声呼唤。
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叩行大礼。
唯有张婉还站着,望着王秀发呆,像是傻了一样。
“这一幕,我好像在梦里见到过?”
她呓语,盯着王秀,总觉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好像看到过一样。
但仔细回想,又分明不可能。
周长老见她发呆,忙拉她,提醒道:“傻站着干什么?快行礼啊!”
张婉如梦初醒。
忙跪了下去。
王秀缓缓走近,说道:“你就是那个执意要拜入灵龟峰的孩子?”
张婉点头,说道:“是,是我!”
王秀说道:“理由呢?”
张婉咬了咬唇道:“没有理由!”
王秀眉头微蹙,望向周长老。
周长老有些急了,轻推了一下张婉:“你这傻孩子,圣子亲至,有什么话你就说啊!”
张婉盯着王秀,很是认真地说道:“我没有骗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小到大,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必须上灵龟峰……无论如何,都要成为灵龟峰的弟子!”
闻言。
周围一些少年少女口鼻中传来轻轻的嗤笑声。
这样的理由是何等荒诞?
因为这种理由,居然还惊动了三清圣子。
这是何等罪过?
如此一来,只怕不论此女天赋再怎样惊人,也必不可能入得了三清仙门了。
王秀神色平静,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张婉微怔,随后听话地扬起了下巴,露出那张无比精致的面庞。
还有几分稚气。
但眉眼间的风情已经生成,将来必是倾倒众生的奇女子。
她的眼睛很澄澈。
黑白分明。
宛如没有任何一丝杂质。
四目相对。
王秀的眼中闪过一道神曦。
不多时。
王秀眉头微蹙,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竟然是这样!
见王秀忽然沉默。
场间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周长老壮着胆子问道:“圣子?这孩子……没事吧??”
王秀摆摆手。
随后望着女孩说道:“你叫张婉?”
张婉点点头。
王秀说道:“这个名字不适合你,若你要拜入灵龟峰,得换一个!今天是三月初三,连三……很不错,但听着不像名字,就叫连山吧!”
顿了顿,王秀又道:“你还有家人么?”
张婉还没反应过来。
周长老替她回答道:“她没有,她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一个散修过日子,名字也是他帮忙取的!”
王秀于是说道:“往后,你就跟我姓吧!”
张婉张大了嘴,有些没明白,自己只是想拜师,怎么先要换名字呢?
而且。
王连山虽然听着像个名字,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女孩的名字吧?
周长老眼疾手快,忙提醒道:“还不叩谢,圣子这是收下你了,以师长的身份要给你赐名呢!”
小丫头藏不住心事,有些不乐意。
王秀说道:“如果收养你的那个散修不同意,我可以去跟他谈!”
闻言。
张婉……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王连山,忙摇头道:“不,不用了,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随即,她才后知后觉,趴了下去连磕数个响头:“弟子张……王连山,拜见师尊!多谢师尊赐名!”
王秀摆手道:“先别急着谢!有些事,我要告诉你,等你听完再决定!”
“你虽然拜进了灵龟峰,但我并不会如其他的师长一样,督促你修行,传授你修行之法,为你保驾护航!甚至,我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摸索,历练!”
“如此,你还要拜入灵龟峰吗?”
王连山听着王秀的话,小嘴微张,有些惊讶,随后眼中闪过失望和迷茫。
周围的人也在议论。
原本艳羡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那样子,和没有师尊有什么区别?
修行之道,有人带和没人带,完全是两条路。
毕竟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是三清圣子这样的妖孽。
但最终。
王连山的表情还是坚定下来,点头道:“是!”
王秀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你要想好了,我灵龟峰虽然人少,却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一旦入了师门,就没有回头路了!不论是三清诸脉,还是南域各大仙门,甚至是魔道……应该都不会收一个从我灵龟峰出去的弟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自信。
所有人都知道,王秀有这样的资格。
以他今时今日在苍元界的名声和地位。
若有弟子从他门下叛出,或者被逐出,必将是绝路一条,正魔两道都容不下她。
只是,这种话说出口。
压迫感就十足。
在场的众人皆感觉心里压了一个沉甸甸的分量,难以呼吸。
周长老等人更是心中疑惑。
心想圣子今个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论对谁都挺随和的,哪怕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圣子也是有说有笑,毫无架子。
莫非,今日是想在新弟子面前竖立威仪?
……
许久。
王连山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至极:“我想好了!”
王秀看着她,脸上那冰山一样的神情终于消散。
变得像平时一样温和随意。
一瞬间,那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压消散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还行,有股坚韧劲!”
他微微一笑,对周长老说道:“麻烦周长老辛苦一趟,带她洗洗干净,换身衣服,送上我灵龟峰!”
周长老忙道:“圣子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秀颔首,看了自己的新弟子一眼,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屋子人,表情各自复杂。
“我去,刚刚吓死我了!”
“都说三清圣子向来温和儒雅,就连对山下的凡人都客客气气,没想到严肃起来居然这般吓人!”
“那你看看!毕竟是能成为传说的人,圣子手里斩杀了不知多少邪魔,怎么可能是那种完全客客气气的老好人?”
“呜呜呜……圣子冷冰冰的样子也好帅啊,人家也想被他凶!”“……”
许多刚入门的新弟子连连拍着胸脯,交头接耳。
更多人的目光则是落在了王连山身上。
“恭喜啊,张婉师妹,十年辛苦,得偿所愿,居然拜入了圣子门下,真是可喜可贺啊!”
“胡说什么?现在应该叫王师妹了!师妹真是有福之人,羡煞我等!”
“唉,圣子年轻时便是我苍元界第一天骄,将来成就想必是不可限量,王师妹如今做了圣子首徒,日后也必定是顺风顺水,直上青云!”
“往后还需要王师妹多多提携才是!”
“对了,王师妹一路辛苦,要不师姐我带你去沐浴更衣?我比你早来两天,认识路!”
“你才来两天,知道什么?还是师兄来,师兄更熟!”
“……”
艳羡声、赞叹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这里显得无比热闹。
与曾经的冷嘲热讽,说她痴心妄想,痴人说梦截然相反。
王连山却脑子蒙蒙的,好似还无法确信,一切变成了真实。
其实她也很疑惑。
她虽然很坚决,但也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虽说天赋比起寻常弟子还算不错。
但要知道,自从六十年前,三清圣子接引十万英灵回归,这片土地上就从来不缺天才。
这些年,单单是道听途说的,三清圣子新招的圣体都有好几个。
自己这,完全不足以让三清圣子改变想法。
至于容貌和身材,倒还可以。
但,三清圣子怎么可能是那样肤浅的人?
想想都不现实。
“行了行了,凑什么热闹?”周长老站了出来,屏退了那些弟子,望向王连山,满脸欣慰地说道,“孩子,恭喜你啊,拜入圣子门下,这得羡慕死多少人啊?”
王连山行礼:“多谢周长老,要没有您,圣子也不可能来见我!”
周长老摆手:“我顶多算个传话的!若圣子不想来,我就算去一百次也无用!走走走,我带你洗洗风尘,送你上山!”
……
灵龟峰上。
古亭下。
“你收了那孩子?”
萧清雨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外,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到的。
王秀点点头:“她本就该回到灵龟峰。”
萧清雨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莫非她是卦脉哪一位先贤的转世?”
王秀摇了摇头。
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探测了王连山的灵魂本源,才发现并非如此。
当年那十万英灵。
是他一手召回,一手送入轮回。
所以几乎每一位,他都有印象。
英灵转世,灵魂深处的那点印记并不会被磨灭。
很好辨别。
萧清雨说道:“那是怎么回事?”
王秀说道:“师姐你可曾听说过,连山卷?”
萧清雨美眸微缩:“卦脉消失已久的镇山传承至宝之一,连山卷?”
连山卷。
那是一幅画,也是一卷秘籍,同时也是一件法宝。
从外表看,那是一块画卷。
传闻,当年卦脉开山祖师道途迷茫之时,到东海之畔散心,立于礁头之时,忽有一大鳌,背负神秘古画卷轴而至,主动献宝。
其中记载了天理运行之道,天地万物之规律,命运时光之轨迹。
神异莫测。
卦脉祖师凭借此卷,参悟出名震天下的窥天玄经,卜天算地,无所不能。
据说若凭借连山卷施展此法,更能前知千年,后知千年,妙用无穷。
也正是因为此卷,奠定了卦脉开创的基础。
后来。
一位卦脉先贤机缘巧合下,获得了青帝长生经,能够减免几乎一切因为泄露天机带来的副作用,才让卦脉彻底登上巅峰,所向无敌。
毫不夸张地说,连山卷对于卦脉的重要性,几乎不弱于青帝长生经。
这是立足之本。
虽然不是帝经,更不是什么帝兵,道兵……
但其价值,有过之而无不及。
……
千余年前。
那位卦脉首座在灵龟峰上,耗尽心力的一卦。
不仅让自己油尽灯枯。
更是似乎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天机隐秘,使得连山卷也因此崩坏,化作飞灰,彻底消陨在世间,不留任何痕迹。
自那以后。
世间再无连山卷。
萧清雨隐约猜到了什么,说道:“难道?”
王秀点点头:“连山卷……有灵!”
萧清雨红唇微张,很是惊讶,但同时又有几分恍然。
那女孩的来历竟是如此不凡。
也难怪,她对于灵龟峰如此执着。
连山卷待在灵龟峰上悠悠万载,羁绊何其之深,其中渊源,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萧清雨又道:“那你打算,怎样安排她?”
王秀说道:“卦脉到我师尊那一代,卜算之术基本已经绝了,如今……她回来,也许是天意!我只需要教她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别的……不用管!”
萧清雨点点头。
她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复杂道:“九天十地的通道,这些日子越来越不稳定了,前方观测的长老判断,最多七日,通道就会彻底关闭!”
王秀微怔,无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落。
他迈步踏出云海,消失在虚空中。
萧清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美眸中满是复杂神情,欲言又止。
风吹过,松涛不止。
女子孤身一人立在悬崖畔,独自萧瑟。
……
回到灵龟峰时。
夕阳正好。
火红的余晖照进院子,每一片海棠花都仿佛燃烧了一般,无比壮观。
“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呀,你是母狗吗?看着挺壮实的呢……毛发真软!”
王连山已经换了身衣裳。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逗弄焱姬。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洗去了风尘,显得有几分随性,更显清丽动人。
焱姬继续趴在那,一动不动,更是翻了一个白眼,心想母狗也是你叫的?
要不是那个老头说你是主人的弟子,早就不惯你了!
就在这时。
王秀走进了院子。
焱姬连忙起身,嗖的一下钻到王秀面前,呜呜叫着,仿佛在撒娇和诉苦。
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徒弟,多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