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栀昨天不过是用脑过度,加上年龄小,体力有限,所以才软绵绵的不想吃饭,直接睡过去了。到了午时一刻左右,他便自然醒来,觉得舒服多了。
至于苏润伟则早就醒了,只是他一起床便发现张赞不见了,便以为他起得早,也没多想。只是,等他穿戴、洗漱完到了院子里,却发现连院子里也空无一人,除了他那新寻回的大姑。
“大姑,早啊!”
同苏润栀一样,对于大妮他还是有些陌生的,不太亲近,尽管大妮总是一脸笑容,看着十分亲切。
“呀,小伟你醒了!来,我给你弄早饭。”
心知王氏和三丫肯定去了集市买东西,苏润伟便也没拒绝,跟着大妮去了灶房吃饭。
“小伟啊,你昨日考得怎么样?”
同王氏和张母不一样,她俩是想问却没问,大妮却是不管这些,毫不掩饰地就问了出来。
要说区别,这就是区别。
“我啊,还行吧……反正都做完了。”
“全都做好了啊……那能考中秀才么!”
闻言,苏润伟直接被呛到了,咳了几声方平复下来。
“大姑,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一命二运三风水。很多时候,能不能考上,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确实如此。
试卷答得好只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但影响因素却有很多,能不能考上,有时候甚至完全看运道。
“姑,你看见张赞了么!他吃饭了没?”
“赞哥儿啊……早早就起来了,你阿婆她们前脚刚走,他也出了院子,我问他也不理人的……”
对此,大妮毫不在意。
又不是一家子,不过是与苏润伟苏润栀是同窗,一起来这里赶考罢了。等家去了,还不是各过各的,毫不相干。
“哦,这样啊,那我出去找他!”
等苏润栀起床,王氏等人早就回来了,苏润伟和张赞却不在屋子里,说是在屋子附近闲转。
这处院子外是一小片树林,所以这里倒是很清净。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吃过饭,给王氏等人说了自己要外出,等苏润栀找到二人的时候,张赞正黑着脸一言不发,而苏润伟在说着什么,倒像是在,开导对方。
“哎,小羊,你劝劝他吧。他呀,说是不想去参加下一场考试了……”
不想继续考了?看来定是受了袁大仙怪题的打击。
对此,苏润栀原本是不想劝对方的,毕竟昨天那场考试算得上是正场,非常重要。若是考砸了,除非明天的复试考得特别棒,要不然几乎是没啥希望了。
且去不去考试原本就是出于自愿。若是对方打定了主意不去,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
感同身受什么的,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句空话。
只是,话当然不能这样说。
“昨天那两道制文题,想来很多人都是来不及找出处就交卷了。哎,以前听说袁学政是出了名的喜欢出怪题,我还不信,昨天才算是见识了。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你……”
苏润栀还没说话,苏润伟就这样讲了,搞得苏润栀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果听张赞说话了。
“是很难,不好下笔,可你们还是做出来了,不是么!你说我咋就这么笨呢,日日跟着你们一起温书,却连这个都没想到,就那样空着就交上去了……”
张赞折磨着自己的头发,一脸郁闷。
若是写得不好倒也罢了,他交的可是白卷,白卷……
“是不是十尺汤那道题?”
张赞轻轻点了点头,“我想遍了自己记住的东西,可就是找不到这句话的出处……你说,咋就……”
“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坐坐,我会和婶子说的。”
苏润栀见他这般模样,心知现在不管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且他向来不善于开导别人,也一直认为有些事只有自己才想得通。
与其说些话让对方伤心,倒不如让他先静静。且他提到了张母,想来张赞也会考虑她的感受的。
若是明天不去参加考试,张母头一个受不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千里迢迢的从青山镇来到这里,为的绝不是来看儿子弃考的。再说了,这么多年,张家上上下下勒紧裤腰带才将张赞给供给出来,供给到现在。
还有,现在张母还跟着王氏做粉条,不都是为了他么!
所以,苏润栀有信心,不管再难受,张赞明天一定会去参加考试。
张母见张赞没有回来,悬着的心更加紧张了。
她不懂昨天那场考试的重要性,却知道儿子心情不好,自打昨天回来,脸上就没一点笑容。
而苏家的两个崽虽然累,看精气神看着明显不一样。
“张赞他是不是……”
“是的,婶子,他有道题没做出来……”
“那是不是……是不是……”
闻言,苏润栀赶忙上前。
“婶子,一切都是未知,还要过段时间才知道结果。再说了,明天还有一场考试。哇,你们今天又买了这么多红苕啊……”
他真怕苏润伟大胆预测,吓坏张母。
因为昨日太累了,所以今日苏润栀苏润伟一整天都是在吃和睡中度过的,也无心温书,倒也清闲。
而张赞,发呆发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开始看书,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了晚饭后,睡觉前,苏润栀便上前对他说道:“好了,别看了,睡觉吧,一会儿就要起来了。”
说着便把书从他手里夺了。
对此,张赞也没反抗什么,合衣睡了。
第二日凌晨,大约丑时一刻,三人便又被叫了起来,穿衣,洗漱,吃饭,准备考篮……
同第一天一样,院子里一片慌乱。
不管考了多少次试,每次都是这样。
在等待检查下场期间,果听见许多人都在讨论昨日的试题,基本上都是哀嚎一片。听到一道题都没做的大有人在,张赞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说起来,他的学识算是不错了,只是差了那么一丢丢。且他的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因为他总拿自己跟苏润栀和苏润伟相比。
这两人自打多年前就开始比赛背书了,学习方式也和其他人根本不一样了。他是跟着一起温书,不过却是后面的事。
说句不自谦的话,只要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若是单单从背诵的角度来说的话,就没有苏润栀和苏润伟不会背的。
进了考场,拿到考题,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今天这场考试倒是简单得很,制文题目不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截搭题,而是简单明了,一目了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懂。
厄穷而不悯。
要求也与之前的差不多,需要考考生写一篇不多于当然最好也不要少于七百字的文章。
只是,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更难了。
截搭题虽难,难在精准的找到出处。但只要破解了其出处,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还可以把那些不熟悉书上内容的人区分开来。
可是,这样简单的题目,若是观点不新颖,达不到与考官的共鸣,实则很难取得高分。
至于作诗也是极其简单的,昨天是幽兰赋,今天则是青竹赋,一样是古人眼中的四君子,又或者岁寒三友,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的心头好。
当然,今日的试题也有一丝意外,那就是竟然出现了一道算术题。题目虽然简单,大多数人稍稍动脑子都能答得出,但也让苏润栀看出了一丝端倪。
看来,这是要大家引起重视,也可以早作准备,因为举人考试是一定有算术题的。
别看乡试还早,但算术在古代算是一门比较高深的学问了,对于大多数来说,是很难学的。从现在开始准备,也确实不算早。
也许是昨日休息好了,也许是今日的题目很简单,总之,顺利答完之后,苏润栀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累,倒是张赞的表现让他有些担心。
完全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毫无生机,回家的时候也同昨日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倒头就睡。
“小羊,你们这就算是考完了?”
三丫原本还在帮着过滤淀粉,见几人回来,张赞又直接进屋睡觉去了,便出声问了下她很关心的问题。
“嗯,三姐,我们考完了。”
“那何时才知道……考试结果?”
三丫多少给了张母一点面子,没有直接问何时才知道能否考得上。
“你也知道这次考试全省各地都有人来参考,因此人不少。县里和州里还要把我们之前考过的试卷全部拿到这里,钉在一起做个参考……加上学政大人很忙,阅卷完毕还要去其他地方监考,所以……”
虽然相比于县试和府试,院试的阅卷时间其实更短,因为首席监考老师学政大人是还要赶着去其他地方监考的。
且考生的文采参差不齐,让他一个人看完这么多千篇一律的文章,也确实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
所以时间不会很久。
“又来了,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就直接说是不是需要很长时间……小小年纪就这样,以后老了还得了啊……”
好吧,三丫又开始怼人了。
这一次,王氏倒是没骂她,因为她也想知道到底需要多久,也好以此来确定是否需要继续留下。
是实话,她现在矛盾得很,又想留在这里听到好消息再回去,顺便多做出一些粉条来卖。与此同时,她又想早点回去告诉苏老头自己已经找到女儿的好消息。
苏润栀忽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时间不长,但留在这里对张赞来说就是一种折磨,特别是若他和苏润伟都过了,他却没过,归程就势必会变得很痛苦。
还不如先回去算了!
若是考中了,到时候有的是想赚这份报信钱的考斗。
想到这里,苏润栀便道:“阿婆,三姐,时间……应该挺久的,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算起来我们也出来一个多月了,我都想我娘和阿公了。”
王氏听了,立即就答应了,又对张母和三丫道:“做完这些,咱就不做了吧?”
对此,张母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反正一家人都需要休息,特别是三个考试的,家里这些东西也需要收拾,再等几天也是使得的。
刚好可以等粉条晒干。
倒是大妮,听到说不在这里等成绩出来,而是过几天就直接返程,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原本想着苏家俩兄弟都能中个秀才,这样她闹上门去的时候也可以有所依仗。
但是现在看来,却是等不到了。
张赞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吃过迟到的午饭,他又一个人朝小树林走去。
见张母眼里满是担忧,苏润栀便跟了出去。
“觉得自己这次考不中?”
反正试都考完了,苏润栀也不再避讳什么,直接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是的。不管我昨天做的有多好,可是,第一场考试的时候我却是有一道题没做的,你觉得这样还能……”
“张赞,我问你,你今年年岁几何?”
虽然不知道苏润栀为何这样问,但他还是答了,“十七。”
“那你可知这次考试,年纪最大的是多少岁?”
苏润栀也不是白问的,而是确确实实去打听了一番,因为他在等待检查的时候分明看见了好些中年人,以及两三个头发都花白了的中老年人。
再说,他的那本小册子也需要这些基础数据。
“我不知道。”
他多少知道苏润栀的意思了。
“那我来告诉你,是四十八岁。这人来自越县,已经有三个孙子了。”
“我再问你,你知道他一共考了多少次院试了吗?加上这次,足足十一次了。”
张赞听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我再问问你,今日那道题,就是厄穷而不悯,你是如何作答的?”
说来也巧,虽然未压中原题,但类似的题目他们却曾练习过。当时,苏润栀还直接拿了现代的一些心灵鸡汤抛给张赞,让他加入文中,顿时生色不少,还被岑夫子大大表扬了一番。
而昨天,张赞依旧用了那些文字,在文中,他写了一个人在遭遇困境时应如何保持斗志和高贵的精神品质,以此来激励自己顺利渡过难关。
说完,也不等张赞作答,直接说道:“这次回去,我是打算将之前说的秀士馆开起来。这里将很适合温书,我也坚信会有很多读书人喜欢。届时,若是你不嫌弃,就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温书。”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苏润栀直接站了起来,“对了,最近我又看见两句话,想送给。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说完,苏润栀便离开了,留下不再那么难受的张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