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变化
“就是现在!”自大雨落下后约半个时辰,兼显道长突然张口了。
程心瞻没有丝毫犹豫,瞅准了一支刚刚冒出雷云的雷霆,银紫色的「高真」在此刻仿佛也化成了电光,从山头倒往天上打去。
不过在「高真」离开山头之前,另一座山头上有一道金光动作更快,也往天上打去,速度竟丝毫不逊色于法剑。
几乎是与「高真」一起,第三座山头上有两道赤红的小旗也升空而起,但速度却比「高真」与金光慢上一截。
程心瞻没有心思去看金光与赤芒,所有的心思都在法剑上,他以法力遥遥牵引著「高真」,一开始就直接冲著云层的高度飞去,去拦那刚出云的雷霆。
「高真」在此刻已经幻化成了互相追逐的银紫光芒,仿佛要与天地间的雷霆融为一体,但又是逆势而上。他不曾关注其他两座山头,但绚丽的「高真」却吸引住了别人,导致金光和赤芒都慢了一丝。
“嗞—”
不差分毫,法剑击中了雷霆的末梢,剑尖对电芒,好似两支分别发自天上和地上的雷霆交接了。
一边的兼显道长看著,不由赞叹,别的不说,这柄法剑的卖相实在太好了,仿佛天生就是用来接引雷霆的。
「高真」与雷霆相触,程心瞻看的分明,宝剑没有任何损伤,反而发出阵阵高亢的剑鸣。
而也是在相触的瞬间,雷霆被法剑所扰,劈落的方向发生了突兀的转折,顺著程心瞻与「高真」间的法力之桥直往他身上袭来。
蛟蛇一般粗大的雷霆在走上法力之桥后迅速变细,仿佛是这细小的法力通道无法全部容纳原本的巨大雷霆,但就像大江拐进了小溪,汹涌的水一时无法全部涌进,但挤进的水流却比原本的大江更快了。
而此刻,程心瞻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电光石火,那银色的雷霆从远远一点在他的眼眸中急速逼近,仿佛马上就要击中他眼睛。
兼显道长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要提醒什么,但没等他的话说出,雷霆便要到了,只是程心瞻也调整好了葫芦的位置。
就似辕门射戟,更胜百步穿杨,便如老翁注油一般,那雷霆电浆不偏不倚就落进了葫芦嘴。
“接准!”
这时,兼显道长看到法剑击中雷霆而要提醒说出的话才刚刚响起。
紧接著,他便看见了第一道雷浆已经进了葫芦。
“好!”
兼显道长由衷赞叹一句。
雷霆注入的时间很短,电光转瞬即逝,程心瞻也已经控制法剑去接引另一道雷霆。
而此时,那金光化作一道符箓,也粘住了一道雷霆,可是高度却比「高真」低了一线。而两道赤旗更是扑了个空,雷霆轨迹多变,他们第一击竟是连边也没碰著。
金符引著雷霆落向龙虎山所在的山头,「高真」也瞅准时间,接到了第二道刚出云的雷霆。
程心瞻刚才已经观察到,雷霆出云后,刚开始一段距离不会突折或是分叉裂变,只有伸出云下约三五里后才会产生变化,他只要在这三五里内守株待兔即可,力求一击即中。
那金符在接到第一道雷霆后也迅速往上,很快就达到了与「高真」平齐的高度,等候下一道雷霆。
不过这阴云如此广袤,雷霆四处均在劈落,可这后面升起的金符不去他处,反而就停靠在「高真」之侧。
就在程心瞻收完第二道雷霆后,第三道雷霆紧跟著出现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御使法剑刺了过去。
而金符也没有片刻停留,同时贴了上去。
一剑一符都是瞄准了雷霆即将落下的方向,可就在这须臾之间,此时雷霆还在生长延伸,但剑与符却先碰上了。
恰逢雷霆炸响,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但剑与符相交处却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
就在光芒亮起时,龙虎山的全合道长皱起了眉头,他身边的梁真敬更是白俏的脸上更是浮现了一丝惊怒之色。
「高真」是宝剑,可那龙虎山的金符也不是凡物,两件宝贝当空相交,激起法光,结果却只是各退一步,与劈落下的雷霆差之毫厘,但这道雷霆却是正巧被下面的一道赤旗接住了,鹬蚌相争,成就了渔翁。
这便惹得梁真敬往兵锋山三人所在的山头瞪了一眼。
而程心瞻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转了转手中的葫芦,一道火光窜出,如一枝火箭直射阴云,而火箭身后带起的灵光则逐渐扩散,最后形成了一道竖挂的红霞。
火光伴随著剑鸣,直冲云霄,但这势头却不是冲著雷霆,竟然是直奔金符!
梁真敬脸色大变,急忙操纵金符躲开,他相信金符的威能,但看那火光来势汹汹,却是不敢冒那个险。
此时又是一道雷霆劈落,「高真」立即凑过去,而金符正好被火光吓退,错失了良机。
「高真」接引雷霆,火光就停在「高真」之侧,梁真敬这才看清火光的真容,竟然又是一把剑!
「桃都」剑尖直指金符,将「高真」护佑在身后。
梁真敬一张白脸变得通红,指尖又捏出了一道符,似要打上天。
而就在这时,全合道长的手却捏住了梁真敬持符的手,
“今日让他一回,龙虎法会不日召开,三清山是主宾之一,此刻不宜激化。”
全合道长说了一句。
梁真敬咬紧了牙,手腕略微颤抖,缓缓收起了符,并御使著天上的金符往别处去。
程心瞻身侧,兼显道长看著果断而专注的年轻人,心下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脑中甚至浮现一个念头,
“收个徒儿好像也不错?”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中,不说再找个心瞻这样的弟子多难,只是想起日后那么多年都要常常跟一个人说话交流,还要时时刻刻记挂著他,兼显道长自然就灭了这个心思。
「高真」化身银紫光芒,与雷霆混为一色,承接著一个又一个雷霆,不过随著雷霆声渐息,「高真」的速度也逐渐慢下来,直到雷霆不再劈落。
乌云中雷霆还在攒动,但乌云本身却在快速的缩小,似乎马上就要消散了。
也就在这时,三座山头各起了一道亮光,直接刺进乌云里,一番搅动,乌云里的雷霆瞬间被瓜分一空。
雨过天晴。
龙虎山的两位直接驾云而去了。
而兼显道长则带著程心瞻来到兵锋山三人的山头,不过没等两人说话,一弼道长反而开口了,
“倒是要谢过心瞻小友了。”
程心瞻闻言疑惑,不知为何,“道长何出此言?”
一弼道长笑了笑,“龙虎山的那位梁真敬,一看就知道是个心高气傲的,要是今天只有我和他两家,那定要在我两个徒儿的法器顶上采雷。我这两个徒儿年幼,我这个做师傅的又差劲,没能给他们寻到什么好法器,要是真遇上了,也拿他也没辙。
“往日里也遇见过,兼显道友也知道。不过如是只有两家,那我们空口无凭,若是有多家,那他一人压多家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今天心瞻小道压了他一头,三家俱在,他比不过三清山,却也不能专门来欺侮我神霄派,不然即便是有传法的恩情在,山中长辈也不会罢休。”
程心瞻倒是没曾想过这一茬,也不以为意。
兼显道长这时也笑著说,“虚奇、虚宜也很不错,难得他们采雷时还能互相配合,上面的漏了,下面的必能接住,要是对人对事都能如此配合,长此以往,他们能在雷道上走得更远。”
一弼道人显然也很满意,“他们是很好,就是摊上我这么个寿元无多又没什么本事的师尊,委屈他们了。”
听到这话,两个孩子便不愿意了,
“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师尊很是本事!”
两个孩子说著。
一弼道人摸了摸两个孩子脑袋,又问程心瞻,
“心瞻小友真是第一次引雷?”
程心瞻点点头。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瞻以后可常来我兵锋山坐坐,就说找火楂山一弼道人就好,也指点指点我这两个徒儿。”
程心瞻称是,又说,“相互探讨而已,谈不上指点。”
短短闲聊几句,两派人便互相拜别,程心瞻跟著兼显折返三清山。
回山的路上,兼显笑著说道,
“方才我看了,被截取的天雷里,你一个人占了五成,比我想象的多得多,你的法剑几乎剑无虚发,少有落空,这还是你一心分控两剑。要不是我带伱修行雷法,也不会相信你是第一次采雷。
心瞻则也笑著回说,“胜在剑利,胜在名师。”
兼显道长摆摆手,“莫要自谦了,说回正事,这次采的雷确实不少,而你沾染了雷霆玄机,下次采雷定要到夏日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自己洞府里炼化雷浆,化为雷炁,等雷炁在周天内能首尾相连不曾断续,你就来找我,教你雷法。
“当然,每个月的上旬你要来府里坐衙,此事不可遗忘了。”
程心瞻称是。
很快到了三清山,两人在莲花福地分别,各自回了居所。
程心瞻回到无忧洞,他首先看了看「高真」,剑胚历经天雷淬炼,乍一看没什么变化,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剑身光彩似乎更胜了一筹,久视之下,便如直视雷霆,再闭上眼,眼皮上便清晰的出现了「高真」的形状。
他满意的笑了笑,却又想起一事,法剑璀璨耀眼,剑身又多符文,倒是不好太招摇,往后要留意一下好材料,做个剑鞘才是。
随后,他又拔去葫芦嘴,眯眼往里望,在容纳雷浆的虚界里,银紫之光璀璨夺目,略微晃动,雷浆便翻涌激荡,激发许多雷光紫电,还有劈啪之声不绝于耳,看来确实不少。
“但愿能以此一葫之雷开辟雷宅吧!”
程心瞻这般想著,因为竹身雷宅既成、经脉通畅,想要达到兼显学师口中所说的雷炁运转周天时首尾相连不曾断续,其实不难,所以这一葫之雷主要是用来化开肉身鼻窍中的真煞。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在炼化雷浆,同时,他也开始想著雷宅的内景神如何选择。
————
三月初一,程心瞻来到九天应元府北极司诛邪署上衙。
上衙第一天,这二月刚过去,他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厘定荆楚、庆州两地过去十年二月份打雷的频次,这两地正是由诛邪署北衙负责。
俗语有言,“二月雷不鸣,百果不实,小儿多死。”
二月雷主掌生机,若二月雷少了,阴邪之气没有被涤荡干净,那么当年的花木结果便会少,小儿感染邪气便容易夭折。
这时,诛邪署便要出面,哪处邪气浓郁,以要自身雷法去涤荡阴邪,补足雷霆,既是修行雷法,也是偿还天地因果。
同豫章一样,荆楚和庆州都是大郡,平原丘陵地貌,下辖州县众多,查阅起来并不容易。而诛邪署对每年每月雷霆是五年一统,十年一计,程心瞻现在要做的是把前五年对两郡每地的雷霆记载的零星数据统合到一起,再与五年之前的数据对比查看。
花了三四天功夫,程心瞻全部梳理完成,写了份文书递给了兼显道人,
“学师,两地十年的二月雷都整理妥当了,荆楚倒没什么问题,雷霆还显充裕,但庆州的二月雷却是逐年下降,上个月的雷氛比起十年前,少了近三成。”
兼显道长闻言眉头一皱,“可覆核过?”
“覆核了两次,无误。”
兼显道长眉头拧的更深了,随便找了庆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又去对以往的记录,这是要自己再核一遍。
“果然无误!”
兼显道长直接带著程心瞻去找了署主妙俭道长。
“署主,我记得十年前,庆州的雷霆就在逐年下降了,当时只觉得是偶然,没想到这十年还在降,而且竟然降了三成之多!”
妙俭道长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其实自打朱明灭元之后,荆楚和庆州的正气是日渐昌隆的。三丰真人在荆楚开辟武当,供奉真武大帝,正气浩荡,雷霆不绝,这是情理之中。而庆州是朱明帝乡,原先也是龙气昌盛,雷霆雨露恩泽,哪有什么阴邪,但近几十年来,确实庆州的春雷少了许多,难不成有什么阴邪滋生?”
兼显道长与程心瞻面面相觑。
“荆楚有武当山在,但庆州却无大派,向来是隐修、散修还有旁门的盘踞之地,若是有阴邪滋生无人察觉倒也说得过去。这样吧,既然是心瞻发现的,那由兼显你就带著心瞻去一趟吧,主要是探查,若真有什么,不要打草惊蛇,回宗禀报。”
兼显道长虽然素不喜外勤,但也意识到这事或许真不简单,确实要早做勘察,又是自己带的人发现的,所以并没有推辞,当即应了下来。
程心瞻自然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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