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吃了一惊,道:“痴儿憨儿,你们又去了哪儿?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道:“大阿伯,我与弟弟在杏花林边玩耍,遇见了这位公子。见他……见他这般模样,我……我……”那中年男子也不理会少女,打量了张小宝一番,吃惊道:“公子从何处来?为何伤成这般模样?”
张小宝道:“晚辈乃姑苏人氏,因被仇家追杀,才逃到贵地的。”
那中年人道:“你小小年纪,却哪来仇家?”
张小宝叹气道,“晚辈的仇家乃是五毒教人。也不知为什么,他们杀了我父母及一家十余口人,也不放过我的。”
那中年人似是十分茫然,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我似是听家父他老人家说过,这五毒教乃是黑道上一个极厉害的帮派,杀人越货,气势熏天。唉,江湖中的事我们虽不懂,但你这伤却须得赶紧救治。痴儿,你快快先回去告知了爹爹,叫肖管家备好上等金创药。”
那痴儿忙应声奔了去,居然十分轻快。
那中年人将锄头交给男孩儿道:“憨儿,这位公子须得赶紧救治,你搀着他太慢,待大伯背他回去。”说罢将宋玉轻轻托起,快步朝村里赶去。
张小宝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喘气不已,当下也不挣让,嘴里谢道:“晚辈如此动劳大伯,实在愧感不安。”恍惚中只觉得这中年人脚步轻快,似是毫不吃力,也颇有几分武功底子。
中年人道:“我姓谢名凯,公子贵姓?”
张小宝如实相告。
那谢凯异常惊讶道:“你也叫张小宝?倒也巧了,我刚才吟的诗便是当年楚国宋玉所作的《九辩》。”
张小宝腼腆道:“晚辈何等人物?怎能与先贤相提并论?大伯胸才磐磐,只因学政无目,难展大志,才借此以叙胸怀的。”
谢凯“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出语不凡,想来只怕也是名门之后了。”
说语之间,已进了庄门。那庄内花草水石,柳竹亭台,又有一番优雅景致。痴儿和她父亲谢岚一干人已在大厅里等候了。这谢岚四十刚出头,面目清俊,身材比他兄长谢凯又稍为高大些,着一身紫色长衫,头顶方巾,乃作儒士打扮。立在谢岚旁边的是他弟弟谢林,面目依稀与两位兄长相似,一身土布衣服,作农夫打扮。兄弟三人禀赋各异,却都不失一种轩昂之气,张小宝却看出谢岚和谢林目露精光,比老大谢凯的身手高出许多。那肖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样子,肤色黝黑,举止十分轻快
,显得甚是干练。另有几人却是作仆人打扮,也十分剽悍,身具武功。
老大谢凯匆匆引见一番,张小宝虽然气吁喘喘,却仍一一参见谢过众人。
大家见张小宝小小年纪,虽然伤势垂危,却仍这般旷达自持,气度不凡,不由都暗暗稀异。谢岚查看了张小宝的伤势,问道:“张公子伤得这般沉重,有多久了?”
张小宝虚弱道:“约有三四个时辰了。”
谢岚诧道:“公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挺这么久,实在是怪事。以你这等伤势,失血如此之多,便是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决计挨不过二个时辰的。”
张小宝淡淡一笑,心知自己一来仗着飞天至仙丹的神功伏底,二来也是得助那肉芝的起死回生之力了。当下了无暇细说,只觉精力不支,昏昏欲睡。
待张小宝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身上竟似全都洗换了一番,三处剑伤都已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幅字贴,却是一首《浣溪沙》,仿似王羲之的行草,写的是:“纱外柳竹落轻影嘁嘁细碎疑风远,夜露生寒梦不成灯又尽。举杯吟诗伴雨声,醉眼依稀正当年,春风归来酒已残,愁千樽。”落笔是:“谢岚随兴作于宝元三年春。”笔力不凡,气韵神检。
张小宝不由叹道:“痴儿的父亲果然是个才高饱学之士,只是他这诗作得如此忧郁,不知有什么心事不靖?”但见屋内经书如林,摆设雅致,却是个小阁楼。窗外红日东升,泻进阁楼的地板上,一片清辉,原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放眼窗外,可见庄内水石亭台,柳竹依依,景色如画。
忽听脚步声响,门前一亮,白影如雪,却是那痴儿姗姗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雪白的长裙,柔发飘飘,面如出水芙蓉,光彩照人。她手捧一碗人参汤,身后跟随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
丫环小巧玲珑,十分清秀,手中端着一盆洗漱用水,吟吟含笑。
痴儿道:“公子醒来了?我娘说你身子虚弱,一定早饿了,叫我先送一碗参汤让你喝了。”
张小宝连忙道谢。那丫环侍候他洗漱已毕,痴儿忙将参汤送上,要一口一口地喂张小宝服下。张小宝摇头道:“我自己能吃,怎敢动劳姐姐。”
痴儿吃吃笑道:“我娘叫我好生照料你,怎能让你自个儿吃?”说着一匙一匙地往张小宝嘴里送去,神态天真无邪,无一丝做作。
吃罢参汤,痴儿道:“你的伤还痛是不痛?”
张小宝道:“不痛了,待
我穿了衣服便下楼去。”
那丫环不声不响地将一迭衣服送上来,痴儿忙将张小宝的被褥掀开,就要替他穿衣服。
张小宝羞得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那丫环抿嘴笑道:“小姐,张公子要穿衣服了,你快快下楼去吧。”
那痴儿居然不解道:“公子穿衣服,我为什么要下楼去?我正要替他穿衣服呢。”
丫环道:“你是千金小姐,这怎使得?男女授受不亲,你快快下去。”
痴儿道:“杏花姐姐,你为何又欺侮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自也常听爹妈说的,却不知与张公子穿衣服有何碍?”
那杏花面色一寒,冷冷道:“谁又欺侮你了?哼,你自然不会知道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了,否则你又怎么叫做痴儿的?只是你若不走,待会儿夫人知道又要骂我了。”
痴儿委屈道:“杏花姐姐,你若要待宋公子好,我自也是欢喜的,我……我也是存心要待他好的。你若是定要替张公子穿衣服,我便让你好了,我站在一边还不成么?为何你非要我下去?”
那杏花羞红满面,愠道:“不成话、不成话!你这痴姐儿,人家公子穿衣服,岂是你做小姐的看得的?羞也不羞?”
痴儿樱唇紧闭,嘟哝了片刻,含屈道:“张公子穿衣服有什么看不得?憨儿穿衣裳我也常看着的。再说你……你也不是男子……”
杏花道:“跟你总扯不清得,憨公子乃是你弟弟,年纪又这般小,怎能……怎能和张公子相比?我是做丫环的,乃是专门伺候人家的,又怎能和你相比?你是大家闺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十多岁,便不能再与男子接近了,须得讲究男女有别。”
痴儿怔了片刻,问道:“杏花姐姐,女子到了十多岁便不能再接近男子了么?”
杏花点了点头,痴儿美目圆睁,不解道:“那天我见你与阿勇哥哥在一起又搂又抱,两人还……”杏花面色煞白,顿足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这傻大姐,快走快走,若再不走,我……我……”声音微颤,双眼发红,似就要哭起来。痴儿吃惊道:“杏花姐姐,你怎么……怎么这般生气?你要我别告知了爹娘,我便一直没说呀。”
杏花跺脚道:“你走是不走?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还要叫阿芯、阿媛、娥儿,都不理你了。”
痴儿顿了片刻,哭道:“杏花姐姐,你……你欺侮我……”美目含泪,如梨花带雨,楚楚怜人。一边哽咽,一边缓缓朝楼下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