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康斯坦丁其实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位大法师一定会窥瞰于德兰的统治权——现在所有的推测,不过都是康斯坦丁从赛达洛斯的分身那里夺来的部分力量中,携带的零星记忆,加上一些散碎的情报分析得来的……也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那位埃斯莫罗大法师真的像是传闻中一样,是三百年来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同时又是一位品行高贵的学者、无暇的圣人——强大而又高尚,足以对抗所有的邪恶。以至于古老的奥比利斯领主的分身,也不能够诱惑他。
不过,这个可能实在是太小了,在康斯坦丁看来跟靠近黑洞的什么东西被电磁脉冲喷出来的机会差不多大……首先人类之中,尤其是以力量为第一追求的法师之中不可能出现一个性格淡泊的家伙,即使彩虹城的第一任城主也有自己的追求。其次,以他对于奥比利斯领主,或者说对于所有恶魔的了解,对付弱者的时候他们可是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的。尤其现在他的力量是处于丝毫没有束缚的状态。
赛达洛斯之前已经在那位女将军的灵魂中刻蚀的是类似操控精神的符文,想要操纵这样一个刚刚踏入强者门槛的武士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麻烦的问题,事实上如果漠视植入者的生死的话,现在康斯坦丁也能很容易的做到这一点,不过对于那三个终日与神秘力量打交道的法师,同样的目标就不是那么轻易达成……至少那位大法师显然并没有完全被他操纵,因此他应该还不会立刻做出一些决断,他至少要先了解一下这个被他掌握在手中的新玩具有着什么样的功能,然后才能尝试其中不那么危险地部分。
目前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直接找到那位大法师,将恶魔领主讨要回来……当然这也是最为愚蠢的主意——到一个大法师的地头去找茬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这位大法师的法师塔已经在都柏灵耸立了几百年,其规模绝对不会逊色于海顿的尼古拉之塔,这一次可不会有另一股势力在其中捣乱,也没有神祗力量的加持,术士再想要速战速决也没有兴趣掀起一场大战。
再说在那三个家伙露出恶意之前,整个德兰帝国都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当然……毕竟人类这种存在,哪怕只有两个也会有吃不吃苹果这种意识上的冲突……所以所谓斗争的精髓,就应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那个……康斯坦丁阁下,已经到了,有人询问我们关于身份的事情……”
暂时客串车夫的雷霆之爪佣兵团长的声音从马车上的传音装置中响起,于是术士结束了思考,向对面虎视眈眈的俘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这该死的混蛋恶魔,你如果胆敢伤害到莱因斯泰特殿下,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把你钉死在枪架上,然后一点点的烙焦!我以克里斯托弗家族所有家主的名义起誓!……放开我,你这该死的贱人!……”
女骑士发出一阵夹杂着牙齿摩擦声的尖叫,可惜酥软的躯体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像样的反抗,只能被奥诺菲轻松地‘搀扶’着往外走,于是她又将吼叫的目标转向预言法师,不过已经被康斯坦丁用大把诸如实验材料和宝石之类的好处收买,连降低身份充当侍女都不在乎的预言师随便吟诵了一句什么,便让她的声音微弱下去,仿佛蚊子的哼唱。
走下马车,康斯坦丁注意到自己已经处在了一处类似于郊外的地方……大片的树木环绕出空旷的简直不像是城市景色的草坪,一座漂亮的宫殿便被建立在其中,不得不说这里的建筑风格极为有趣,那一片开阔平整的草坪,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彷佛在告诉所有人,德兰人多么喜爱经过修饰的自然环境。
各种不同时代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宫殿附近的各个角落。一排排的矮松成为了天然的隔断,而这里的贵族显然并不是非常在意那些宫殿的陪衬建筑是否精致优雅、气派非凡,但那建筑和建筑之间总是错落的布置着一块块小草坪或者小花园,看上去颇为养眼舒适,仲冬的季节并不是植物生长的好时机,但这里到处能够看到嫩绿的颜色,那些爬满支架的蔓藤甚至抽出了花蕾,星星点点的更增添了一丝生命活力的感觉。
“请问阁下是否能够出示请柬,或者示下有过预约了的,哪位大人的名字?”一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物走出了门房,恭谨的施礼后开口道。虽然说面前这个来访者的打扮和车辆上都没有任何标示着高贵身份的象征,但是仅仅是那一件只露出下巴的灰色的法师袍就足以让他谨慎的对待。
“我想要觐见莱因斯泰特,希留,奥古斯特摄政王殿下。”康斯坦丁开口道。然后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对方的眼中惊讶与犹豫的神色:“这个……阁下,如果没有确切的身份证明以及敕令,摄政王殿下是不会接见任何人的,而且现在……”
他的话并没有接续下去,因为一面两个S型的字母组成的十字旗帜已经从门房后面飘了出来,一小队骑兵紧随其后……
德兰人确实不愧为大陆上最为擅长驾御马匹的民族。即使眼前这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城卫军士兵的骑士,骑乘的战马踏着路面所发出的马蹄之声,居然丝毫都没有嘈杂凌乱的感觉。那整整齐齐的战马奔跑的声音,配合著那阵阵铠甲的铁片互相撞击发出的铮铮声响,就仿佛是一首独特的进行曲一般。让人感受到德兰王国最近能够大肆扩张自己的领土,显然不是毫无理由的一件事情。
“抱歉,这位法师阁下,奉国王陛下旨意,所有要求觐见莱因斯泰特·希留·奥古斯特摄政王殿下的访客都必须出示详细的身份证明,并且进行详细的检查……”
骑士的队长在马上敬礼,不过他的话不过刚说出了一半就被尖叫打断了……站在预言法师身边的女骑士似乎骤然聚集起了一股力量,猛地挣开了‘搀扶’,一个飞跃便冲进了骑士们之中!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这位女士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难缠……或者是因为这位女将军那健康的体魄带来了格外强的精神力,之前在想要从她身上取得某些消息的时候,不管是奥术还是神术的手段都被她坚韧的精神阻挠,难以发挥太多的作用,大概她在这个年纪就能够在武力上取得常人不能企及的成就,也和这份坚韧的意志有关……就连赛达洛斯那样的存在也必须采取直接在她的灵魂上落下烙印的方式才能令她的思维发生改变。
“这些家伙是意图谋害摄政王殿下的刺客,立刻把他们抓起来!我以王国第三巡狩骑士团骑士副团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她的声音引起了一阵纷乱,不过那有气无力的声调显然根本和她言辞中的意义对不上号,虚弱让她此刻的表情和动作完全丧失了气势,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妩媚的感觉……所以这段话只是让那些骑士们露出了一副迷茫和啼笑皆非的表情——
“……你们这群混蛋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忍受一路上那个该死的恶魔轻佻的言辞,暴虐的手段和他是无忌惮的目光,显然已经给这位女士增添了太多的压力,而面前这几个卫兵的表现似乎也不尽人意,于是女骑士的语气便变得颇为不客气起来。
“看什么?你们的眼睛瞎了,难道连我……哦,见鬼!该死的混蛋!”女骑士愣了愣之后发出了一个怒吼,在这些可怜而又不开眼的下属身上发泄一下被胁迫的愤怒的念头一闪而逝之后,对方那个奇异的目光最终让无力的扶住额头,发出一连串痛苦的诅咒,似乎她这个时候才回想起来她此刻并不是威风凛凛的包裹在那件严密而威严的铠甲之中,声音嘶哑沉重的将军阁下,而是被束缚了力量,穿着一件从未试过的轻佻长裙的柔弱女子……
面面相觑的卫兵们之中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哄笑,事实上作为首都卫戍部队,而且是守卫重要地域的卫士,这些人的纪律已经算是相当的严整的了,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别的地方,恐怕这位可怜的副团长阁下早就已经被当作可怜的疯癫女子对待,倘若再考虑到后者现在的容貌,说不定会造成什么讨厌的结局……
“你看,神秘主义不是什么好习惯,是吧?”
“见鬼!我以克里斯托弗家族的所有家主名义发誓,我早晚把你这个混蛋钉在……”
“好了,这个都说过一遍了……”
“很抱歉各位……这个满口胡言女人是我们在前线逮捕的一个狡猾的间谍,不过她却知道一份有关于前线战况的重要而又紧急的情报,为了保证其真实性和保密性,因此我被委派赶回都柏灵,必须面觐摄政王殿下,当面让这位女士说出实情……事态紧迫,不容有失,各位是否能够通报一下?”术士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编排出了一番言辞,将可怜的女骑士气了个七窍生烟,但不得不说,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尤其是在对方出示了一块精致的符文时,眼睛与那兜帽下的视线一对之后,所有人似乎觉得那其中的理由更加充分了。
但即便如此,想要见到预想中的人物还是颇为耗费功夫的。
毕竟现在都柏灵的局势也并非一片明朗……就在不到三个月之前,那位阿道夫·息留·奥古斯特国王陛下在刚刚得到大权不到两年的时间后,一个帝王最为春秋鼎盛的时候,忽然‘病倒’,而且还是极为严重,卧床不起气息奄奄的那种病……
这听上去实在是令人不那么信服的理由,按理说除了自然或者非正常的死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特别的疾病能够困扰那些皇族,毕竟在这个神祗漫天的世界里,祈求神力而得到的起死回生的奇迹都时有听闻,更别说驱逐任何疾病都这种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尤其是现任德兰王戎马半生,体格强健,几个月之前尚能上阵,一餐要享用掉小半只肥嫩小牛和几瓶窖藏的美酒,对于这样的人,若说生命力受到了损耗,也绝对不是哪种疾病能够造成的。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莱因斯泰特,希留,奥古斯特便被冠上了摄政王的头衔,开始处理国政。
其实此刻,称这位年轻的王子为摄政王似乎并不合适的……虽然从这位王子已经被册封为的王公,同时又是德兰帝国所有政令的签发者这一点来说,确实是一个贴切的称呼——事实上在康斯坦丁的记忆中,监国皇子这个称谓或者更加适合形容他现在的处境……这个名义上的摄政给予他的权利并不是很多,仅仅是相关政令的部分,后勤协调之类的琐事……
在所有的兵权,甚至是都柏灵的卫戍部队,以及皇家禁卫军的指挥权,都掌控在那位前线指挥的皇子的直系部下手中的情况下,他能够管理的也只有一些勤杂的政务而已——这应该是某个特殊环境之下的政治妥协,不过康斯坦丁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其中的复杂情况,他只是注意到一个机会——这位无疑老朋友很合适跟自己合作。
“摄政王殿下有请……康斯坦丁阁下……”足足折腾了四分之一个沙漏的时间之后,术士终于在一队人马的陪同之下,走进了这座城堡大门。
这座被称为威尔茨堡的猎宫事实上并不是个适合一位王子居住的所在,一路行来,康斯坦丁就注意到这里的房间不计其数,不过每一个房间都并不是很大,只是在布置和装饰上,要更加奢华考究。在每一条铺设着橡木地板的走廊之上,康斯坦丁都能够看到收藏的大量艺术品。挂在墙壁之上的名画和放置在角落之中的雕塑品,从遗失时期那些少数流传下来的作品,到近些年流行的时尚风格,在这里几乎能够找到西大陆每一个时代的绘画和雕塑风格,一路上的见闻让康斯坦丁想起了艺术展览馆。
而那位王子殿下的办公场所似乎也是如此……
这是个很宽敞,窗户也开得很大的房间,光线不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全部的脚步声。房间之中的主人看起来像是一位热诚的风景画的爱好者,虽然靠着墙挂着一幅幅不同地域、具有各自独特风格的绘画。其中有以远古神话为题材的气势磅礴的油画,但更多的还是风景,而他最为欣赏的主题这是各种各样的水面,从充满了欢愉情调,清澈水波的宁静溪流画,仿佛能够抚慰心灵的平静湖面,到波涛汹涌,壮阔而深邃的海面。
而最中央,还有一副最为吸引术士眼球的画作……
“唔,法师阁下,您对于这个有兴趣?”那位领路的管家显然是位很懂得察颜观色的人物,在王子殿下到来之前,他不失时机的多说了几句:“这是一张极为罕见的来自于东方各国的人土风情画。与擅长使用油或者蛋清调来和出各种绚丽颜色做画的西大陆画师们不同,那些远在东方的艺术家们更加擅长用简单的笔调画出美妙的图画,甚至使用的颜料也不过是浓淡不同的黑色,但是这些大多数是景物或者是单一的花卉植物,禽兽鱼虾这种自然的题材,很少有人物和肖像的作品,仍旧以其完全不同的审美观念以及绘画技巧成为令人惊叹的杰作……”
就在康斯坦丁有点呆滞的审视着那张柔软而洁白的纸张时,门口响起了一串的脚步声。
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走进房间,不过他们在见到那位‘女间谍’的时候便明显的露出呆滞的表情,随后便是纷纷的,淅沥哗啦一连串的金属摩擦声和惊叫……只不过这混乱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一个清丽的声音便从后面响起。
“海顿一别,不觉已是匆匆数年……康斯坦丁阁下看来一切如故,真是令人欣喜非常……”
康斯坦丁灰色的眉头弹动了一下,依然如故这个说法,用来形容他绝对算不得合适……倒是那位正在排众而出的王子殿下,更适合这个词汇——当然两年的时间总是会给一个少年带来巨大的外表变化,可是这位王子的有些特质,却是丝毫没有产生改变……
说实话如果不是身材上的问题,康斯坦丁绝对会认为面前这个桃腮杏眼妩媚多娇的人物是个男装的绝色佳人……虽然说他的表情动作和仪态之间都还带着那么一点男性化的气息,可只要与那张精致的面孔结合,就全变成了一种属于女子的中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