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赵,赵大人?”李秀才显得格外诧异,他就是一小人物在市井里瞎说说还是能唬住平头老百姓,可是要他在这官大人跟前谈论赵贤,这位这几年来呈爆炸性上升趋势的官员,他可不敢班门弄斧,或者说是他没那个胆子去非议赵贤这位当朝大员。
“怎么,不敢?”淳歌悠悠一撇,十分惬意地说道。
“大人,小人并不是不敢只怕将几位大人见笑。”李秀才拱着手,脸色有些微红,不好意地说道。
“见笑?”淳歌重复这俩字,并且嘴上挂起异样的微笑,浅浅说道:“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连说个话都要瞻前顾后,还指望有一番作为?”
“大人”李秀才不敢置信地瞧着淳歌,在他的认知里淳歌这位大人,有过温文尔雅有过疾言厉色,却从未有过这样的高人一等。他的确是想投在官淳歌的帐下做个幕僚,他以为官大人虽厉害但仍有少许的不足,因而他这个过来人便可指点或是说上几句中听的话,谁知淳歌今日的举动异于寻常,也许这才是这位天之骄子的真正面目吧。
“怎么,现在发现小瞧了本官,还是本官本性如此啊。”淳歌说得愈发没有了个正形,仿佛过往种种皆是他的假面一般。
“大人,小人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小人赔罪,今日小人无心于此,小人这就告退。”说罢离帐帘最近的李秀才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空留那仍旧摇晃的帘子,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爹”郑昌悄悄地捅了捅郑世安,一脸的疑惑。
而郑世安指给他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开始闭目养神。
几个眨眼的功夫,李秀才再一次掀帘而进,脸上再无方才的怒意,有的只是恭敬。
“外头的风可让你清醒了些?”淳歌还是那副不痛不痒不温不火的样儿,可显得这样的不同,他身边的乐水更是沉默的紧,淳歌这位哥哥自小便不会干预淳歌的任何行为,这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默契。
“大人,小人没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了。”李秀才这次的拱手作揖是大有郑重其事的意思,丝毫没有敷衍。因为他懂了,倒不是外面的冷风将他唤明白,而是淳歌那条断了的绳子。一个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以民为先的人,一个腹有才华经纬盖世的人,怎么会是个薄情寡信的人,怎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呢。
这时李秀才知道了原来淳歌是在考验他,他连谈论都不敢涉及赵贤,还谈什么跟随淳歌呢,再加上淳歌少年老成,相信普天之下更是无人知晓这位少年的底线究竟在何处,这般妙人怎么收容一般货色呢。抽丝剥茧之后李秀才这才恍然大悟,淳歌早已摆了两条路在他前方,要么改变自己成为淳歌所需要的人才,要么就有自知之明的离去还做他这个没有前途的秀才郎。至于李秀才他的选择早在重新迈进营帐的那一刻便已是坚定不移了。
“既然清楚了便自己找个椅子,坐吧。”淳歌这些年除了学知识之外更是跟着苏见豫学习识人之术,并且颇有成就,淳歌在李秀才肯信他肯与他甘苦与共的时候,便将这人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他不敢夸口自己能看穿所有人,但他敢断定他能看穿李秀才,果然这位科考失利的秀才没有让他失望。
“是,大人。”李秀才应了淳歌一声,自己找了张离淳歌不近也不远椅子,坐下时便开口言道:“小人身份有限自是不清楚赵贤赵大人为人如何,但有一点小人是知道的,那便是赵大人是林相的得意门生,但东南赈灾可不是件好事儿,赵大人如今高调的来了,必是别有所图的。”
“李秀才说得正是,赵贤今次担负圣命,可却着实是不甚用心啊。”郑世安抹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了句没什么建设性的话,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就是羞煞了他儿子郑昌。
“解元公,您就别听我爹说的,赶紧给我们说说你的看法吧?”郑昌狠狠地拽了拽他爹的衣服,一脸唯淳歌马首是瞻的样子。
“我的看法?”淳歌揉着太阳穴反问了一句,调整了坐姿,说道:“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愿闻其详。”郑世安倒是好奇淳歌这句兵法中出来的话为何会用在这儿。
“老大人之名,官某自当遵从。”淳歌与郑世安几个眼神的交汇已然不言而喻了双方的关系,淳歌的左手抚上了那只右手,那只放火烧了青山村的右手,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不动如山说的是林相一党,即便他们什么不做,照样能令赵贤步步高升,这小小的赈灾哪里是他们的意图。”淳歌脸上挂起了冷笑,声音也变得坚硬,却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说着:“动如雷霆,说的是咱们的皇上,皇上可不是一般人,这世上谁是真厉害,谁是运气好,他可都是知道的,难道唯独对林相这一党束手无策,哼,不是他除不了而是时候未到。”
淳歌这番话可以说是堪称大逆不道,但谁都知道这是事实,可又有谁能真正看清呢。
“正所谓怒火积压久了,便是如狼似虎,林相这些年的风光可说是盛极一时,无人可比,连带着赵贤也是余有荣焉的。倘若是一般人,定是不会让赵贤在此刻接下赈灾这个刺头事儿的。”淳歌话语至此,有恨意但更多的竟然是崇拜,没错,淳歌觉得在有苏有三个人是人上人,其中一个便是林相,他眼中闪着光芒,也有战意,尽数化为那渐渐开启的皓齿朱唇,说道:“林相正是时时刻刻谨记自身处境,才会让赵贤这个风头正盛的人来淌这趟浑水的。”
“大人的意思是赵贤此趟就是找罪受的?”李秀才有些不能理解淳歌这些大人物的思维了,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的自己找事儿呢,当然这也是李秀才是个秀才而淳歌是个天才的原因了。
“林相哪里是让赵贤找罪受,他这是为赵贤消灾啊。”淳歌哂笑道:“你们可还记着八年前赵贤还是东南的监军,他竟私用东南百姓做诱饵获得大胜,你说他赵大人哪里来的生杀去夺的大权啊?”
“在有苏生死大事交由陛下亲笔勾决,大人您的意思是,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对林相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