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淳歌就是故意的,他故意放出这么一个漏洞,他料准了李沫会牺牲自己,他也料准了季乾会是下一任的大当家,所以他要放过的,不是别人,正是季乾。?他知道以李沫的聪明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他那般布局的用心,而且他摆明了针对李沫,要的就是李沫让位,说白了他们朝廷宣战的对象,主要针对的就是李沫,至于季乾这个在山匪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在这场战事中的露脸机会却是极少的,甚至淳歌尽量不去提起季乾这个人。
所以李沫这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淳歌要活的季乾,那么死的就只可能是自己了。这也是李沫决心牺牲自己的一个重要条件,他相信只要自己出战,淳歌便会放过那些茂城的百姓,跟不会对他这方的山匪赶尽杀绝,那么拿他的性命去换又有何不可呢。
这天的李沫当真没让淳歌失望,李沫的勇猛,将计就计都让淳歌起了爱才之心,这可惜李沫的名头是在是太响了,若是此时不除掉,将来也一定会死于阴谋诡计之下,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堂堂正正的死去,以一个将军的死法死去。
就在乐水与官二伯准备联合进攻的时候,李沫却没有动,他唤来了身边的一个将士,不知是说了几句什么,那将士先是吃惊随后便是弃械,解甲朝着乐水这方的阵营走去。
弃械便是投降,解甲便是协商,这点乐水这方的军士们还是很清楚。所以当那个将士来到乐水营地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挡,大家只是牢牢地盯住这人,很快这人便被带到了乐水的跟前。
“官将军。我们大当家知道军谋大人就在您的军中,还望见面相商,我方愿弃甲投降。”那将士见着了乐水,还是跪了,那就说明这场战事戏剧性的地出现了转折,李沫所带领的山匪竟要不战而降。
“见面相商。便是让本官亲自去的意思喽。”淳歌也不掩藏踪迹,既然李沫知道了他的行踪,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出来了,说实话,躲在暗处确实不太舒服。
“是的。”那人朝着淳歌又拜了拜,说道:“我方愿全体解甲,军谋大人不必担心安全。”
“你们大当家的意思是,本官若去,尔等便解甲,若是相商。尔等便归降吗。”这倒是淳歌没有想到的,难道李沫不知道朝廷是本着必杀之心才发起这场战争的吗,可他为何要自投罗网。
“大人英明。”李沫正是如此告诉那个将领的。
“那走吧。”淳歌倒是对李沫好奇的很,一个能收服百姓的城主,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一个慈祥的叔父。一个痴情的丈夫,这些都是李沫所扮演的角色,但李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淳歌?”虽说敌方弃甲,但淳歌就这么冒冒然然地去对方阵营,是不是有欠妥当,再者说即便淳歌与李沫商量好了,那又如何,李沫终归是个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淳歌朝着乐水摇了摇头,拉过乐水。悄悄地说了几句,乐水便不再阻拦,淳歌也如愿随着那将士走出了阵营。
望着淳歌远去,乐水不禁回想起淳歌方才在他耳边说的话“用一个人的死,去换一万个人的死。不是很好吗,况且我相信李沫的命有这个价值,我虽然保不住李沫,但我还是有能力放李沫手下这些人一马的。”什么时候开始在淳歌的世界里,性命是可以用来互相相交换的,乐水能明确地感觉到淳歌的缺少了一样东西,慈悲怜悯之心,这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就算他们面对的是山匪,也不该例外啊。这些年所谓的当今圣上到底教了淳歌什么,乐水第一次想知道了。只是淳歌已经到了李沫所在的地头,乐水也来不及问了。
李沫所在的地方,也是山谷中的一处高地,正前方并没有道路,不过这地方倒是易守难攻,不得不说,李沫的眼力劲儿很好,刚来就能占据这么一处优势地利,若是朝廷真与李沫打起来,也得付出几万人的代价才能啃下李沫这块大骨头。
淳歌随着将士上了高地,那将士不敢再往前走,只是指了李沫所在的那一处地方,让淳歌独自一人朝着那儿走。淳歌依稀能看见李沫的背影,便也不与那将士多说,自己往那地方走去。
淳歌越走越近,他从未见过李沫,即便是当初在茂城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根本就记不得了,只是这个李沫的背影,总让淳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肩膀淳歌肯定自己一定在那里见过,还有李沫的整体感觉,怎么可以这么地不陌生呢。淳歌疑惑了,这明明是李沫啊,怎么会令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淳歌见到了李沫,一张年老的脸,但与脸极不相符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双年轻的眼睛,这样的眼嵌在一个中年美男子的脸上是不合适的。倘使把这眼,还有眼中的深情神情,放到季乾的脸上,那么这一切就有了解释,这人不会是季乾吧。
淳歌当然不会傻得亲自问出口,但他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抚上了李沫的脸庞,毫不犹豫地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那是一张俊美男子的脸,更是季乾的脸。那一刻,淳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口的,这人怎么可以在这里,他费尽心思安排的一切,不是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好久不见?”季乾缓缓地开口,竟是淳歌从未见过的阳光,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就像是星星要耗尽自己所有的光芒一样。
“我倒宁可,你我真的从未相见。”淳歌咬着牙切着齿,恨不得暴揍季乾一顿,能有人这般浪费机会自找死路的吗,没有,只有眼前这个笑得欠扁的人,只有这个人。
“你我相识不是命,是缘,是前世今生的缘。”季乾握住淳歌的手,平静地说道:“是缘的话,那便是逃不掉的,歌儿你说呢?”
“是缘也罢,是你我注定相识也好,我只问你一句。”淳歌的眼神就像是那夜离开茂城时的一样,他冷冷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想你,想见到你,见到你告诉你。”季乾抓着淳歌的手,慢慢靠向自己的心脏,凝视着淳歌,说道:“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
“这算是什么回答啊,你,你。”淳歌从未想过季乾会有这般肉麻的话,而他也是单纯的姑娘一个,那里听过这样的甜言蜜语,一时间脑袋就这么停顿了,手也赶紧从那火热的地方抽出,人也转到了一旁去。
季乾能想象到淳歌的脸红成了苹果,那一定很可爱吧,他想看看,只是忽然起了一阵风,他用自己挡着这风,淳歌并没有感到异常,但他的身子却不自主地晃了晃,脸色也顿时差了很多,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子的药,猛地塞进嘴里,也不知有多少颗,这才让他的精气神儿恢复了一些。而淳歌呢,他仍然背对着季乾,但季乾却见着了淳歌通红的耳后根,只觉得淳歌可爱的紧儿。
“歌儿,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吗?”季乾没有接着靠近淳歌,反而是找了块石头,静静地倚石而坐。
“喜欢。”淳歌转过身来,脸色已恢复正常,问道:“什么是喜欢。”最初淳歌并没有等季乾的答案,反倒是自言自语道:“在我的世界,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喜欢一个人,一件事,一种物,甚至我活着,也不过是利用自己,去。”淳歌避开了季乾的眼神,补充道:“去报仇,去雪恨。”
“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呢?”季乾心痛了,连自己都是用来利用的人,那得是对生命多么绝望了的人才会去做的事儿啊。
“因为恨。”淳歌的眼角迎着风划过了一滴泪,他说道:“恨你,恨你毁了我平静的生活,恨林相,恨他见死不救落井下石。因为恨,我要活下去,因为恨,我要亲手夺取你们生的机会,你,你懂吗?”
“懂,我怎会不懂呢。”季乾扶着旁边的势头,有些艰难地起身。但仍是一副笑脸,说道:“你可知,为何在千千万万的人中,我只会想你。”
“不知。”这也是淳歌感到奇怪的,以季乾的智慧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为何季乾没有放弃自己,看这样子反倒是越陷越深了。
季乾起身时,下盘不稳差点要栽个跟头,好在淳歌及时伸出了手,季乾也不避讳地靠在淳歌的肩头,当季乾抬起起头的时候,直接靠在了淳歌的脸上,眼对眼,鼻对鼻,连呼吸都是同步的。
“因为,昨日的我便是今日的你,我毁了你,这次换你毁掉我。”季乾死白的脸上,艰难地勾出一个浅笑。
这时,方才领淳歌过来的将士却在下方大声地朝着季乾汇报:“报告大当家,方宗伍已经抓到。”
“方宗伍?”淳歌瞪大了眼,惊呼着。可回答他的却是季乾无力地昏在他的肩上,彼时淳歌才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他往不远处的石头旁一看,那鲜红的不是血迹,又是什么呢?
季乾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是季乾受的伤吗,淳歌不知道,他也不敢知道,当他颤抖的双手,染上了新鲜的血液。淳歌含着泪,看着肩上的季乾,话已忘了怎么说,泪也不知该不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