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东南新统帅上任的第三天,东南的商场开始动乱,尤其是以那些东南的商业大家最为严重,也不知为何这些商家不是缠上了官司,就是事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这几天的杭城热闹得不似往常,更多了几分凄清。但这对东南统帅大人的就任仪式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因为官二伯的好人缘在东南是出了名的,大家纷纷从东南各地赶来,而官家也是摆了两三天流水席,以接待各方的朋友。
这些来参加仪式的人中,有的是官员,有的是学子,还有的就是商人,倒也是稀奇,官二伯这席上南商北商都有,唯一不同的是,北商丝毫不像客场作战,反而比南商更像个东道主,南商则是一反常态的低调。
酒席过后,大多数的人都回到了休息的会馆,除了那一批安静的东南商人之外。
“统帅大人。”马家主领衔一帮东南出了名的富人,很是诚恳地跪在官二伯的脚下。
官二伯是坐在主位的,自上而下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商人匍匐在脚下。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故而眼神望向了,左手下方的淳歌,但淳歌这厮这些日子分外的安分,除了吃就是睡,这会儿仍然捧着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屏蔽了官二伯的眼神。
“先起来吧。”官二伯见求助淳歌也没什么指望了,只得先让人起身。
“谢大人。”马家主一拜,随后便与那些商人各自入座。
“大人事忙我等也不拐弯抹角。此次前来一是恭贺大人,还要是请大人帮助我东南的商家度过这次危机。”马家主是这帮商人的大代表,他这些天虽急但是见了好说话的官二伯又不禁摆起了架子。
“哦,说来听听。”官二伯这段日子一直忙着交接统帅的事儿。压根就没理会他们商人发生了啥事。
马家主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换上了一种义愤填膺的口吻,说道:“都是那些北方商人欺人太甚,竟到了我们东南的商场作威作福,逼得我等不得不求助大人啊,”
北方商人。这事儿一直是淳歌在捣腾的,官二伯将信将疑望向淳歌。这次淳歌倒是没有忽视官二伯传送来的目光。
“欺人太甚。”淳歌撇了撇嘴,讽刺般问道:“倒是不知北商如何欺人,又如何太甚啊。”
马家主见说话的是淳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与王公是相识,哪里会觉得北商欺我南商。”
“你倒是清楚本官与王公的关系啊,你那所谓的欺人,不过是争不过人家罢了,人家都还没到林巡抚那儿说上几句。你倒是急着到统帅这诉苦。”淳歌见那马家主还要再说几句反驳,特地接着说道:“你虽年长本官些许,但也要知道本官是官,你是个民。”
马家主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气急了,竟对淳歌用上你我这样的称呼,在有苏官就是官。就算是九品的芝麻小官那也是比商人强太多了,容不得人无礼相待。
“巡按大人这话时避重就轻,他北商断了我等财路,让我等如何生存,这样还不算是欺人太甚吗?”马家主说着便急红了脸,补充道:“再说,他们北方人总贵是外人,怎么能在我南方敛财呢。”
官二伯一直没做出反应,只是在马家主说话时,偶尔皱皱眉头。这让马家主天真的以为官二伯是站在他这边的,于是说话也越发没了边际。
“呵呵”淳歌也学着马家主没有边际地笑道:“连陛下都提倡南北一家,马家主好大的口气啊。”
那马家主一愣,他倒是忘了自己眼前的两位可都是大官,他们都是以皇上为尊。自己怎么就在官员面前反对起皇上的政策这不是找死吗。
“大人说笑了,马家主瞎说呢,您可不能当真。”坐在马家主手边的杨家主赶忙出来打圆场,他这么一说那些商人也都跟着附和,企图想将这一页给揭过去。
“马家主,本官问你。”淳歌点名,凝视着马家主,问道:“你告诉本官,什么话是你瞎说的。”
马家主本来毫不畏惧的直视淳歌,可是几个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他就下意识得躲开了,心中一阵冰凉,明明淳歌的目光从未变过,但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威严。
“先前那些话,都是,都是玩笑呢。”马家主咬着牙打着磕巴,很是不服气地说完了,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这样说,淳歌一定会将妖言惑众这罪名扣到他头上,真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即便他们家有人是京中高官那有如何。
“那本官倒是要代统帅大人问一句”淳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马家主此行为何啊。”
所有人听到淳歌这句不轻不重的问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人家马家主说了那么多,还不如没说过呢。
“求大人让我等在东南能有一席之地。”马家主算是看清楚了,官二伯压根就不会管着淳歌,他现在要求的不是别人正是淳歌啊。
淳歌想了半天,有点为难地说道:“商人买地不都是要给钱的吗?”
“是是,从今以后我们一定以大人马首是瞻。”马家主瞅着淳歌有些松口,赶紧与一众商人顺杆而上。
“哪里是以本官。”淳歌指了指官二伯说道:“是统帅大人。”
商人刚想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开口的官二伯,故作生气地斥责淳歌说道:“行了,小孩子别胡说。”
淳歌倒是没有反驳,像是承认了自己是个小孩子一样,说道:“好吧。小孩子这就走了。”说罢淳歌便离开了椅子,朝着门口走去。
当淳歌迈出房门的时候,他平静地说了一句:“北商还是不是原来的北商,关键在你们。不在本官。”
淳歌这话无疑是承认了这些天在商场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同时也给予了商人们一个机会。官二伯看了这么一场,也知道了淳歌在商人这方所扮演的就是个大黑脸,无奈他就只能唱白脸了。
“众位,本官这侄子就是顽皮,各位可别放在心上。”官二伯唤人又换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巡按大人少年老成,前途无可限量,无可限量。”商人们均是异口同声地夸奖,他们现在是怕淳歌多过官二伯,怎么敢有微言呢。
余下的时间官二伯安抚了那些商人几句,商人也奉承了官二伯几句,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官二伯除了官位甚高之外,还是淳歌的克星。淳歌总是有意无意的表达出自己重视官二伯的意思,所以说要在淳歌那儿有个好印象就必须讨好官二伯啊。
大约是一刻钟之后那些商人也提出要回府了,官二伯自然是高兴的,命人将这些烦人的家伙送出了府门,这才腾出空去找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在他来到自家院子的时候,他猛地发现。淳歌与官家母子四人正其乐融融地喝着下午茶。
“好你个淳歌,你惹的事儿我来善后,你倒是悠哉。”官二伯委屈啊,同样是人,他在给淳歌‘擦屁股’的时候,淳歌在这潇洒的很啊。
“我哪里悠哉,为了庆祝二伯就任统帅,我与书叔联手送的这份礼,您可满意啊。”淳歌特意吧嗒吧嗒嘴巴,说道。
“你”官二伯不是不知道。他就任统帅无比的顺利,连任职后的东南无论是官员调动还是人事安排,都是无可挑剔的,就连最难搞的商人这会儿也是臣服的,如今的东南可说是一块铁板。一块由他掌管的大铁板。这样的手段,以淳歌的一人之力是绝对不会再短时间内施展来的,果真是司马舒这位前任在帮他。
“我的二伯,东南现在是你的,除了对不起陛下的事儿,剩下的你就放开手脚。”淳歌像是敬酒一样,递给官二伯一杯茶,说道:“我可不信我的二伯只是个武将。”
官二伯惊得说不出话来,曾几何时他早就忘了自己的所学,他心甘情愿的当一个武将,时间长得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自己原来也是胸怀大志的。
瞧着百感交集的官二伯,淳歌也只能叹上一句,命运弄人啊,若不是他爹官鹏当年的事情影响到官二伯的前途,这个曾经的有志青年绝对不会甘心做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的。
“行,你信我,我就做。”官二伯忽然一拍桌,中气十足的说道。
官二伯说完,淳歌却是一脸‘你惨了’的样子看着他,官二伯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官二婶就来了一声狮子吼,震得院子里的人,各个都笑岔了气。这下官二伯算是明白,淳歌那没良心的笑得是什么了。
过不了几天,由王公所带领的北方商人纷纷收拾行囊,接二连三地回北方去了,而王公也是在淳歌的学堂讲了几天课,跟着北商的大部队走了。此时此刻的东南才真真正正的算是百废俱兴,官二伯在上任之初便表明了立场广纳贤才,至于他手底下的官员则是兢兢业业的工作,东南的商人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日以继夜的恢复经济。在这种全民皆努力的热潮下,东南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崛起,只是整个东南都没有发现,一件事或者说是一个人。
那便是曾经异常活跃的淳歌,当官二伯的真正接手了统帅工作后,淳歌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虽说淳歌是巡按,可终归只是挂了个名头,东南的巡按可不止他一个人,因此他索性闭门读书,偶尔出门到东南各地逛逛,顺便发起个诗会,就是再没涉及官场上的事儿,好像他压根就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一样。久而久之,官员们也就忘了曾有过一个精明得像狐狸的少年,大伙就只记得他们东南的解元是个六品巡按,还是个很安分的巡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