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二十二年伊始最为轰动的便是淳歌罢官监禁一事儿,然而时间依旧如流水过隙一样,将前些时候还热度依旧的淳歌,彷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踢出人们的视线,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依然深深的念着淳歌,那便是林洎。
“公子您就吃点吧。”林木端着一碗清粥和些许的小菜,站在林洎的身旁。
彼时的林洎有几分憔悴更有几分虚弱,自打淳歌被关进天牢他就被林相禁足了。不得不说最了解林洎的还是他爹林相,林相知道一旦淳歌出事儿,林洎定会出手相助,因此林相索性给林洎告了假,说是病了,反正林洎的身子骨本就不好,也不会有人怀疑。至于可怜的林洎一不留神就被锁在自己的房间,任凭他如何叫唤,林相都事无动于衷,故此在挣扎七八天后,林洎走上了绝食的道路。
林洎压根就不看林木手中的粥点,只要一想到淳歌在天牢,就是山珍海味林洎也没有任何的胃口,他维持着右手拿书的姿态,一动不动。
“你这又是何必呢。”林木低着头,咬牙切齿说道:“那个官淳歌的心中又没有你,你又为何要为了他折腾自己呢。”
林洎抬起头淡淡地扫了林木一眼,仍旧不肯多说一个字。
林木见林洎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便如郁结难舒一样,嘟囔道“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这样要死要活的人家值得吗?”林木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淳歌是拒绝了林洎的,而且还是立马决绝的那种。依着林木的想法,淳歌就是个有眼不识的人。他家公子多好的人物,那里都是拔尖的,偏偏就是官淳歌不领情。
“他看不见我没关系,我可以用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时间,让他的眼里有个我,即便是个倒影,我也甘心,其他书友正在看:。”出乎意料的是林洎竟然回答了,这些日子林洎说的话屈指可数,唯独这句话的字数最多。只是林洎的声音不响。。又有几分沙哑听着有些刺耳。
“都说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看你是天下第一的糊涂蛋。”林木一气,将手上的清粥直接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自己也像赌气一般地离开了。
听着林木弄出的巨大声响。林洎的视线有些恍惚,他腾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但终究不敌一阵晕眩,他手上的书应声而落,他的头也重重地磕在桌角,额角被捅破了一层皮,人也昏在了地上。
“公子,怎么了”门外的林木听见里头的动静,立刻推门而入。哪知见到的是血流遍地的场景,顿时就慌了手脚,一个劲儿的大叫:“请大夫,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
约是半个时辰过后,那位大夫才匆匆赶来,把脉问诊做了个全套,也将林洎额头的伤包扎好了,等到林木给昏迷中的林洎喂药时,林相才从外头回来,刚一到府就直奔林洎的病榻。
眼瞅着那个心高气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弄成这个模样,林相是有气也无处发,接过林木手中的汤药预备着亲自喂给林洎,正是这会儿,林洎醒了。
林洎一见林相便转过了头去,不准备理会林相喂的药,这一幕深深的震动了林相的心,他似乎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是你爹,你这般作践自己身子,可对得起我。”
“我要见淳歌”林洎倔强地吐出这句话,便闭口不言。
“淳歌,淳歌,官淳歌。”林相气得站了起来,高声说道:“那小子不过是个外人,你成日挂在嘴边做什么,他又不是女子,你日日想着能娶了他不成!”林相平日脾气极好,鲜少高声说话,这还是林相仅有的几次大声怒斥林洎,或许是年纪大了,林相才说了几句便是气喘吁吁。
林洎转过头,郑重地凝视着林相,一字一句顿道:“我爱他,无关男女,爱的只是他。”
林洎这般直白的话愣是将林相吓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中的药汤也因为太过惊吓而掉落,手指更是不住地颤抖着。。
“孽子,孽子啊。”说罢林相便一个巴掌扇到了林洎微抬的脸颊,然后便在房中寻找称手的东西,意欲非常明显,他今日就是要教训这个不孝的儿子。
眼看林相拿着的佩剑就要挥下了,林木毫不犹豫地挡在林洎前头,痛声道:“相爷,少爷是撞坏脑子才说出这番话来,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少爷计较啊。”说着林木便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林相本就不是真心要宰了他这根独苗,于是便顺着林木给的台阶下了,扔下剑,冷声说道:“今日你神志不清,我不计较,若有下次,我亲手宰了你这个败坏家风的儿子。”林相的余音还在房中,他人却已经满脸无奈地离开了。
“爱上便是爱上了,只要他是他我是我,这就够了。”林洎丝毫没被暴怒的林相吓到,他还是自顾自地愣神,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够了,公子。”林木握住林洎的双肩,怒吼道:“你爱他是吗,你的爱就是作践自己身子吗,我也不怕告诉你。”林木沉沉的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官淳歌在刑场出现,看那样子,想必是身子还未好全,人也清瘦了,此时你若是再病倒了,谁还能救他。”
良久林洎都不曾回答,终于在沉寂自后林洎眼神清明地说道:“重煎一份药汤吧。”
“好”林木从不奢望自己的话能被林洎听进去,但这个结果他还是很高兴的。
林木走后林洎将自己塞到了被窝里,他这些天的绝食不过是为了惩罚自己。一是在淳歌危难的时刻,他总是不能相助,二是在淳歌心伤的时刻,他却并不知道。所以他恨自己。这才失了方寸。
第二天,林相竟然大发慈悲不再关着林洎,林洎当即便顶着头上的伤进宫见驾,。
“师父。”这一声才叫,林洎便已然跪下。
御书房内只有林洎与苏见豫两个人,此时林洎也不避讳这样称呼苏见豫。
“好久没见你单独进宫了。”苏见豫粗粗地想了一下,似乎有十来年都没听见林洎这样叫自己了。他必须承认,当林洎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天下第一才子,跪在他眼前,他心中还是自豪的。
“是,浸之已经多年未曾拜见师父了。”林洎没有否认这些年来与苏见豫的疏远。但他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苏见豫的事儿。因此他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苏见豫。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苏见豫这一生就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林洎,另一个是淳歌。淳歌是个嘴硬心软。缺乏关爱的人,苏见豫一向都是宽容对待,甚至是将淳歌当儿子养,而林洎则是不然,首先林洎是林相仅存的独子身份不凡,再加上林洎本人领悟能力堪称有苏第一,那些天命不凡的人,向来都是骄傲理性的,若要打动这类人就只能用渊博的学识。所以他与林洎之间才是明明白白的师徒。
“让我,让我见淳歌一面。”林洎并不隐瞒自己的来意。天牢把守甚严加之统卫保护,世间没人能混进去,再说即便淳歌不在天牢,林洎也不知道淳歌在哪儿啊,当然他不愿去猜淳歌在那里(苏佑启那儿)。
“淳歌不希望有人打扰他。”苏见豫淡淡地回答,他从来不知道淳歌与林洎的关系已经好到‘林洎非要见到淳歌’的地步,一丝小小的变化出现在苏见豫的心中,又很快融进了苏见豫波澜不惊的脸。
“让我,让我偷偷地瞧他一眼,就一眼。”林洎竖起一根手指头展示出从未有过的紧张。
就是因为林洎的不同寻常,苏见豫的心中便有了谱,他也是年轻过的人,怎能不知林洎眼中的炙热为何意,虽说现在不是汉朝男风并不盛行,但也不是没有,若是林洎真的被淳歌所牵绊,他倒是不必再费心将林洎拉离林相的队伍,即便现在林洎不与林相为伍。
“好,朕让人带你去。”苏见豫从暗处招来了一个人,吩咐了几句,那人便带着林洎离去。许是林洎走得太匆忙,并没有看清苏见豫眼中的一丝得意。
正如林洎所想,淳歌被安排到了太子府,他并没有让人直接将他带到淳歌面前,而是偷偷地在淳歌身后望着淳歌。这天淳歌正好与苏佑启在院子里散步,而林洎则是远远地跟随者他俩的步伐,偶尔见到淳歌的一个笑容,就算只是那种扯了扯嘴角的,他也觉得满足,即便那不是对自己的。大概是偷偷看了一刻钟的时间,林洎便让人将他送出去了,那人将林洎送到太子府外后,便回宫复命了。
林洎一个人踱步走得极慢,他这一次刻意将自己的情感展示在林相与苏见豫之前,并不是情之所至而是经过许多的深思熟虑的。以他对淳歌的了解,淳歌并不会就此退出人们的视线,故此他要做的就是为淳歌抚平这一次因为北夷战事剩下的篓子。
对于林相这个方面,林洎已将让林相知道淳歌对自己的重要新,倘使林相有什么动作林洎有信心能阻止,但是对于苏见豫,林洎的信心就明显后劲不足了。虽说苏见豫并没有责怪淳歌,但是淳歌与北王交往过甚这是事实,难保身为皇上的苏见豫对淳歌没有不满。然而想要消除苏见豫心中的不满,绝非易事,林洎百般思量之下才决定增加淳歌的价值,这样才能让苏见豫不敢轻易地对付淳歌,与淳歌撕破脸面。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林洎懂得苏见豫在淳歌心中的分量,能够帮淳歌留住一分温暖,让林洎做什么都愿意。
路走到一半,林洎忽然转身,对着远处的太子府,呢喃地说道:“这一世,只有你好,我才能活下去,从今天起,你所有的不幸,都归我。”
只是一阵风刮过,并没有将这情深意重的誓言吹到淳歌耳边,反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